赵雨茹莫名有些烦躁，不止因为阿林，还有一些别的无法言说的事。为了避免去人多的地方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她拿出一块自带的干粮啃着，心事重重地沿着湖边走，渐渐走进一片野树林深处。
时间已是傍晚，天色昏暗，尤其小树林里接近一片漆黑的程度。
四下无人，她摘掉帽子，透透气。
赵雨茹不想再往深处走，她正打算转身折返，忽然树林深处传出隐隐约约的人声。
赵雨茹心想，这么晚，这么荒凉的地方，莫非有人被困住了？
她屏住气息，悄悄地往里面走。
树林里立着一个个漆黑的方块，起初赵雨茹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她上手摸了一把，是坚硬的石碑。她才忽然明白自己走进了墓地。
黑灯瞎火的墓地里有人说话？赵雨茹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她还是把手伸进包袱里，摸到一个长长的东西，她才安心往声音处靠近。
声音从一块大的石碑后面传出来，那里隐隐透着橘黄色灯光。
赵雨茹慢慢挪到石碑的侧面方向，发现有两个十几岁的年轻人蹲在地上，正在吃盘子里的贡品。
女孩说，“这家真有钱，好好的食物扔地上浪费了。”
男孩咽下满嘴的点心，含糊不清地说，“不浪费，都让我们吃了。”
“哎呀你喷我一脸，咽了再说话。”女孩嫌弃道。
她拿灯笼照着石碑，努力辨认上面的字，“这人叫什么啊？李……乃……乃？”
男孩忍不住笑了，“那念秀，李秀秀。这么简单的字都不认识，真笨。”
“哎呀我不是不认字嘛，你那副表情干嘛。”女孩拍他一下。
“我们快点吃，等会还要干活呢。”男孩忽然严肃起来。
看着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津津有味地抓着地上的食物往嘴里塞，时不时互相开几句玩笑话。这个场景太美好了，赵雨茹不禁看得入了神。
少男少女吃完拍拍手站起来，手里各拿着一把铁锹。
“这里就埋着一个人，我们俩怎么分啊，总不能一人一半吧？”女孩纠结起来。
男孩想了想，“要不挖完再找一个？”
“可是这片都没有了。”女孩环顾四周。“都让他们抢走了。”
“我又不敢杀人。那怎么办，”男孩犯愁，“这个月再完不成任务，师父就要把我杀了。”
女孩垂头丧气，“我也是。或许过几天又有新的呢。”
“我们又抢不过他们，留给我们的都是又丑又老的没人要的。”
“我师父说，谁要是给她找到一张最满意的脸，她就宠爱谁，一辈子衣食无忧。我没想到，会这么难。”女孩说着说着开始哽咽了，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哎你别哭啊，这样吧，这个人给你，我不要了。”男孩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女孩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那你呢？”
“我……我再想想办法。我们先把人挖出来吧。”
“好。”
赵雨茹还沉浸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上捡吃的美好画面中，转头两个人抡起锄头开始你一下我一下地掘坟了。
赵雨茹:“？”
为了口饭吃这么拼命吗，难道里面埋着值钱的陪葬品？
赵雨茹看着两个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挖了半天，终于挖到棺材板了。
“小月，我们快成功了！”男孩欣喜若狂。
“这个要怎么打开啊，好沉啊。”女孩弯着腰扣棺材板。
“我试试，我看他们都是要先拔掉钉子，再把板抬起来。找找钉子在哪。”
两个人举着不太亮的灯笼在坑里找来找去。终于钉子让他们用锄头敲掉了。
“这板子好沉啊，我抬不动。”女孩抱怨。
“再加把劲，我们马上成功了。我数一二三，一，二，三……”
看着两个小孩撅着屁股使劲的样子，不远处的赵雨茹忍不住笑出声。笑完她马上后悔了，因为那两个小孩直接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旺子哥……你……有没……有听到……”女孩缓缓地发出声音，她的身体在颤抖。
“什么啊……”男孩咬住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
“我们不然明天来吧……我害怕……”女孩小声说。
“明天就要被别人抢走了。别害怕，这世上不存在鬼的，如果真有鬼，师父他们早被缠上了。”男孩给自己鼓劲，渐渐有了勇气。
“你快别说了……”女孩越听越害怕。
赵雨茹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来解释一下，她走上前，咳嗦一声，两个人的目光刷地看向她，然后吓得一齐后退，慌慌忙忙举起锄头对着她。
赵雨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因为那女孩的脸煞白煞白的，仿佛刚从地里钻出来似的。
“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我刚刚在湖边散步，不小心迷了路，一直走到这里。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
对面两人戒备地看了她好一会，互相对视一眼，确定她是一个大活人后，女孩问，“你刚才听见我们说话了？”
“没有，我刚过来，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赵雨茹虽然长得丑，但是人瘦瘦高高的，说话轻声细语，脾气温和，很容易让人放下警惕。
女孩忽然眼睛一亮，手半拢起来凑在男孩耳朵边说悄悄话，一边说一边不时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赵雨茹。
“……”赵雨茹不用猜都知道他们说啥，因为她听得到。
两双贼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赵雨茹内心忍不住感叹，沙子口真是人杰地灵，民风淳朴。从老到小，个个都不消停。
“我给你带路。”女孩主动说。
“好啊。”赵雨茹装模作样地配合她。
男孩个子和赵雨茹差不多高，女孩稍微矮一点。女孩走在最前，赵雨茹跟着她，男孩慢慢地走在后面。
赵雨茹好奇地问，“刚才你们在树林子里做什么呢，这么晚不回家家里不担心吗？”
“……我们……”男孩支支吾吾，女孩压过他声音，很自然地说，“我们刚刚在捉迷藏，然后发现地上有些吃的。就捡起来吃了。味道不错，姐姐你要尝尝吗？”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掉渣的点心。
“……我不饿，你吃吧。”
“姐姐你家是哪里的啊？”
女孩伶牙俐齿，很自然地跟赵雨茹套近乎。
“我家很远，在海边。”
“哇海边啊，大海什么样，美不美？”女孩满脸憧憬。
“……嗯，那里的水是蓝的，天也是蓝的，水面有白色的海鸟飞翔，沙滩上可以捡到小螃蟹……”赵雨茹认真地给他们讲起来了。
走着走着，赵雨茹被女孩带出了树林，但是眼前的场景完全陌生，不是她来时的方向。
周围景色越发荒凉，已经看不到民居了，前方有一座孤零零的破庙。
赵雨茹想看看他们到底会对自己做什么，因此并没有提出质疑。
三个人走进庙里，赵雨茹看到布满砖石瓦砾的地上铺着些干草，上面有一块破破烂烂的被子。
“你们就睡这儿吗？”她问。
没有人回答。一片静默。
赵雨茹猛地转身，女孩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赵雨茹还想说什么，忽然后脑勺被狠狠砸了一下，眼前立刻金星乱晃，她直接倒在了地上。
男孩放下锄头，高兴地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材料直接送上门了。”
女孩嫌弃地踢了踢地上一动不动的赵雨茹，“可是这人太丑了。”
男孩弯腰把赵雨茹往墙边挪了挪，“有就不错了。起码我们完成了任务，可以活下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女孩有些茫然无措，“我还没动过手。”
“又不我们回去先把尸体挖出来再说？晚了就被别人抢了。”
“这个人还没死，等会她醒了跑了怎么办？”
“先把她捆起来？”
两个人拿绳子笨手笨脚地把赵雨茹的手和脚绑在一起。
“她包袱好沉啊。”
“里面有什么，打开看看。”
两个人随即发出惊呼。
女孩拿着一大叠银票有些发抖，“这是钱吗，这……得多少啊。”
男孩捧着一些圆圆的珍珠，“她真从海边来的啊。”
“我们拿着这些钱，远走高飞好不好，跑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那些人永远也找不到我们。”
“你想什么呢，”男孩打破女孩的幻想，“就算我们跑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能找到。我们先把这些钱藏起来，挖完尸体再说。”
“好。”
赵雨茹刚开始晕晕乎乎了一阵，很快脑子就清楚了，就是后脑勺还很疼。男孩的手劲不大，也或许是因为没经验，压根没把她彻底砸晕。
听两人说话要杀了自己，赵雨茹是心好又不是人傻，指定不能呆下去了。她正在解开手腕上的绳子，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那俩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对，真要是他们，不可能这么鬼鬼祟祟的。
赵雨茹朝门外喊了一声，“谁啊？”
声音停止了。然后有个大踏步的声音响起来。
赵雨茹抬起头，看到了阿林迈进门槛。
赵雨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会是她，很是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被人当猪一样给宰了。”阿林没好气地帮她解绳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是小满。她下午偷了你荷包里的钱，很后悔，纠结到晚上找我把钱还给你。我找街上的流浪儿打听你的行踪，跟着地上的脚印找到这里。”阿林环顾四周，看到地上散落的一些不知是什么生物的骨头。“这个废弃的荒庙向来是杀人藏尸的好地方。”
赵雨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一摸荷包，果然里面的钱不见了。她这一天没有与人有过接触，除了下午被那个哭泣的小女孩拽过衣服。
赵雨茹心想，这里的孩子各个鬼精鬼精的，真要命。
“你是怎么被人绑在地上的？”阿林问。
赵雨茹简单地给她说了经过。但是她想不明白那俩人又是挖尸体，又是绑活人，到底在搞什么。
“他们一边嫌弃我丑，还要用尽心思把我骗过来。”
“他们说的没错。”
“……”赵雨茹无语地看着她，倒也不必这么诚实。
“给，你的钱袋子。”阿林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好听，转移了话题。
赵雨茹没接。“你给她吧。”
“？”阿林不明白。
“我不缺钱，那个小女孩缺，就给她吧。”
“你还真是—大善人呢，”阿林用手掂着钱袋，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既然你们都不要，那就给我吧。”
“？你很缺钱吗？”
“当然了，钱这种好东西哪能嫌少啊。”阿林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还给我吧。”赵雨茹伸手去拿，阿林直接让开了。
“给谁不是给，凭什么我拿就不行？别忘了，我还请你白吃了一顿饭，八仙楼的菜可不便宜。”
“你不是有你的小周哥哥吗？”
“他呀，天天喝酒钱都不够。”
“行吧你拿着吧。”赵雨茹不想跟她掰扯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后者一副小人胜利的表情数着袋子里的钱。
“刚才那两个人绑我做什么，他们还要挖尸体，真奇怪。”赵雨茹摸着隐隐发痛的后脑勺。
“你呀，碰到斜教的人了。”阿林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
“斜教？你是说魔教吗？”
“那怎么可能？”阿林不知被戳到哪了直接急了，“魔教是摩天教，斜教是千面教，能一样吗？”
“那这千面教有多邪？”
原来千面教是一个专门割人脸的地方。教里的人把割下来的人脸做成人皮面具，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然后去坑蒙拐骗，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教里的人尤其擅长笼络人心，花言巧语取得别人信任，他们还会模仿不同人的声音，举止，生活习惯。手段高的人可以把自己完全伪装成另外一个人，即使是熟人也很难分辨。
大多数成员都会把骗到手的人脸皮活活割下来，这样做成的面具才更加自然。少数技术不行或者胆子小的，只能去挖新埋的尸体了。
千面教手段阴险毒辣，没有一丝人性，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人人恨之入骨。但是他们太过狡猾，精通伪装，所以常人很难分辨。
“我没想到，自己长这幅模样他们都感兴趣。”听完赵雨茹并没有害怕，反而很不理解。
“他们也不是每个人都想要好看的脸，有些就喜欢长得普通的，在人群里不引起注意。有些爱好特别，就喜欢长得丑的。”
“我们该回去了。”赵雨茹从墙洞里掏出被藏起来的包袱，重新背在身后。她看阿林抱着根木棍倚着墙，丝毫没有想走的意思。“你不走啊？”
“走，等我把那两个解决掉。”她小心地从门边往外瞧了瞧。
“没必要吧，虽然千面教的人可恶，可是这两个年轻人什么也没干。他们连杀人都不敢，去墓地挖坟还怕鬼。绑我也是为了活命。”
阿林眼神复杂地看着赵雨茹，“……你该不会是菩萨转世吧？”
“……你这话应该不是在夸我吧？”
“知道就好。”阿林继续盯着外面，“就应该趁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斩草除根。不然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赵雨茹看着她这副嫉恶如仇咬牙切齿的样子，完全不符合平时的作风。
“千面教的人得罪过你？”
“没有。”
“那就是你师父了，或者你那小周哥哥。”
“你怎么知道？师父恨他们恨的要死，见一个杀一个。”
“原来如此。”
赵雨茹只能陪她默默等着。
“他们挖坟要很久呢。”赵雨茹提醒道。
“没事，我不困。如果让师父知道我把千面教的人放走了，她会把我骂得狗血喷头。”
“你师父很凶吗？”
“还好吧，就是性格很怪，喜怒无常的，让人猜不透。”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你。”
“你又怎么知道的。”
“我还以为她会打你，没想到只是骂一顿而已。”
“呵，你可别小看我师父骂人，她说话阴阳怪气的，比打人还难受。能把人活活气死。”
真是个神奇的人。赵雨茹心想。
赵雨茹是被一阵打斗声吵醒的，她迷糊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阿林正跟千面教的两个人对峙，那两个人都拿着刀，面色不善。
赵雨茹打算从地上站起来，她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她想推醒那个老太太，发现对方的胳膊僵硬冰凉。
赵雨茹意识到，这就是那名叫李秀秀的死者，刚从地下挖出来。
阿林和两个年轻人打了起来，赵雨茹在旁边看，那两个年轻人反复地耍着几个招式，看起来有模有样，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可能他们就学了这几招。
阿林木棍耍得娴熟无比，虽然没有固定招式，但是很有效果。几个来回，就把对面压得还不了手。看起来应该没少在街上跟人打架。
啪！男孩的刀被打落在地上，没有了武器，他没法还手只能仓皇躲避，一慌露出的破绽就多，直接被阿林一棍子狠狠打在头上，顿时脸上鲜血直流。
阿林下一棍就要取他性命，女孩连忙挡在男孩身前，喊道，“你快走！”一边和阿林缠斗起来。可她哪里是阿林对手，一棍子敲在膝盖上，一棍子打在胳膊上，疼痛难忍，直接没了还手的力气。
“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掉！”阿林神情冰冷，毫不留情地拿棍子向对方心口捅去。
忽然，那女孩手一扬，一团灰绿色粉末散开，扑到阿林脸上，迷了她眼睛。阿林忍不住去揉眼睛，一只手握住她胳膊，“别揉，这粉末有毒。”
女孩趁机捡起地上的刀，想杀了阿林。她的刀举到一半，忽然一只手握住她手腕，那只手的动作很柔和，却让她动弹不得。
她看过去，正对上赵雨茹的目光。那温柔目光里有一股严厉不容置疑的警告，让她感到害怕。
她吓得丢下刀，慌忙拉着男孩跑了。
赵雨茹从随身包袱里翻找出一瓶药膏，想给阿林涂上，被她推开了。
阿林闭着眼睛，强忍着火辣辣的疼痛，对赵雨茹说，“你赶紧拿上刀，追上那俩人，把他们杀了。他们受了伤，肯定跑不远。你快去啊！”
赵雨茹把药膏塞她手里，说了声“好”，从地上捡起刀出去了。
一路上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做，难道真把那两个年轻人杀了？她感觉自己下不去这个手，她还没杀过人。而且那两个人年纪轻轻的，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因为是千面教的人，就得死。
女孩一边跑，一边时不时看向后面，当看到有人追过来时，她用上了全身的力气逃命。
一直跑出好远，后面的白色人影不见了。终于把人甩掉了，她实在跑不动了，找到附近一块石头后面，两个人瘫坐在地上。女孩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给男孩头上伤口包起来，一边安慰他，“旺子哥，我们逃出来了，我们不会死了。”
男孩好像被吓坏了，说不出话，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女孩头顶。
“旺子哥，你还疼吗，哪里不舒服还是怎样？”女孩看他的样子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
男孩不说话，手指缓缓地指向她的头顶。
女孩一回头，熟悉的白色人影正提着一把雪亮的长刀，默不作声站在身后。
她吓得一激灵，直接瘫坐在地上，她反应很快，知道自己再跑也来不及了，赶紧跪在地上，用十二分的真诚语气可怜巴巴地说，“姐姐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把你骗过来，还把你绑了。我们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我们完不成任务，会被师父杀掉。我们也不想死。姐姐，看在我们没有伤害你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这是解药，可以给你朋友用上。”
赵雨茹确实下不了手。但是这两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年轻人，谁能保证日后会不会变成他们师父那样的人呢？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你们以后不准再害人了。”
“我们绝对不会了！”那俩人头摇得像拨浪鼓。
“如果让我发现你们再做害人的事，我绝不会手软。”
“一定不会，您放心！”
她看向灰蒙蒙的夜色，说，“我与你们非亲非故，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吧。走得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
“谢谢姐姐。”女孩不敢耽误时间，抓紧拉起男孩跑了。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苍茫夜色里。赵雨茹内心百感交集。她在赌。希望自己赌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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