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三更,云深起身,拄着拐,走入后院中庭,果然,有一人已在梨树下,看身形便是国师。
此刻他已褪去朝服,一袭白衣,坐在石桌旁,月下独酌……
云深走到桌边坐下,拿起另一只杯,一口干了,问:“说吧,你是何人?”
国师探过半个身子,凑到云深面前说:“便是殿下杀了我,我亦只回答一个问题!殿下是想我回答昨日的问题还是今日的问题?”
云深抬手运功,跟他比划起来,应对之间并不战上风……几个回合后,云深收回招式说:“罢了。”
云深仔细的看看他,确实不认识这张脸,能熟悉王府后院的人亦并不多啊。为何不认识此人了?
先解咒再说吧,云深说:“如何解咒?”
国师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走出几步回头看着这棵梨树和梨树下的云深说;“犹记得那年梨花胜雪,殿下一袭红衣在梨花飞舞中舞剑,惊鸿一瞥啊!”
云深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一口干了说:“早已不是梨花的季节,你也无需故弄玄虚,我对你是谁不感兴趣!你喜欢梨花,明年春天来即可。”
停顿片刻又说:“你约我三更来此,想来也不会真是为了赏这不存在的梨花吧?
“为何不可了?臣下就是仰慕殿下许久,今日特地引你前来,一叙少年时啊!虽然这梨花已过季,但今晚的皎洁月光,岂不似梨花更甚雪……”国师故作轻挑的说道,又借着三分醉折了一枝梨树枝,当成剑,舞了起来,舞的就是云深所习之剑法。
云深实在观之不透,此人意欲何为说:“那我就不打扰国师雅兴了,你慢慢赏月,这王府空空,也不会有人打扰您的清净。”说完起身要走。
国师一招刺了过来,云深下意识的闪躲,几招之下,云深已招架不住,几欲摔倒……南阳飞身而出,扶住了云深,一剑斩断国师的树枝说:“国师,私闯王府,是不是太放肆了?”
“算了,南阳!”云深站立稳后把胳膊从南阳手中抽出,看着国师说:“倒底何解,请赐教!”
“可是,有外人在,臣下不太敢说!”国师语言和行为,又改回谦卑的路子。
“南阳,你退下!”南阳不放心,还是一步三回头的退出中庭,走去回廊等候。
云深用愈发凌厉阴冷的语气说到:“你最好立刻说,我的耐心也只到此处。否则,就算你功夫再好,也未必出的了王府,活的过今晚。”
国师亦步亦趋的向云深靠近,缓缓的说:“我是怕说了陷殿下于两难之地,不说是为殿下好!”
云深冷眼盯着他,看着国师步步逼近,一直到快贴近自己的脸,袖剑一出直抵他的喉咙,冷冷的说:“你信吗?再动一分毫立刻血溅当场。”
“呵呵,听闻殿下从瘸了腿,日日醉生梦死,不曾想这功力和速度倒是未减分毫。”国师嘴还在调侃,眼神却渐渐冷清起来。
云深稍稍使力,箭已微微入喉,血渗了出来,顺着脖颈流了下来,染上了白衣,恰似一朵朵红梅,在雪中散开……
云深脑中一片眩晕,退后几步,箭头落地,欲转身离去……
国师上前几步扶住,顺手递给云深一道黄纸:“我已将予鹿的魂魄附于白凤之上,你在他身死的崖边招来此鸟,焚烧此符,就可释放他的魂魄。”
“如何招魂?如何辩之?”云深看看手中的符咒。
“这就是难处,需以生人血肉为祭,……且这人得与魂魄本人心灵相通,灵殒玦连通生死,你可以合并你二人的灵殒玦,便可更快招到他的魂魄。至于其他,不用辨认,白色凤凰即可,神鸟相通……”
云深低头思索片刻说:“可,多谢!”
说完转身离去……走出几步。
国师追了上来,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欲以何人祭?”
“这就与阁下无关了,不打扰阁下赏月。天将明时,请怎么来怎么去,请不要惊动护卫。徒增彼此麻烦!”
“白云深,你果真深情如此?你不怕我骗你?”
“我虽不知你真身,但你即能唤他予鹿,又知我剑法,想来缘分也不浅。是真是假,试来便知。”
“你可知,一试你亦无身还的可能……无论成否。”
“那又如何?他不在我亦生不如死……若能一起走入轮回,重新开始乃我心中所愿。我愿意一试。”
“云深,我确不如你!迫于无奈我施下咒,让他附于白凤,亦是希望有机会可以相救,我说的句句属实。最后我也坦率告知于你,此事我也出于私心,怎么选择,望君仔细斟酌。”国师行了大礼送别云深。
云深思索片刻说:“我还有一事相求,稍后我会谎称,你有事要南阳相帮,让他随你进宫求得解咒之方。烦你控住他六日……”说完云深转身拄着拐离去……
走出中庭,南阳迎了上来,扶住云深问:“如何?”
“他要我将你借他五六日,方可告知。你稍后随他进宫,一切按他吩咐行之。”
“可是,少主……”
“无可是……一切他说的来,务必得到破咒之法,这才是我的心之所向。”
“遵命,那少主……”
“我自在王府等你回来,有王府下人照顾,你放心……”
南阳把云深送回房内,才依依不舍的跟着国师走了……
云深留了诀别信给母亲和南阳。对下人说要闭关六日,任何人不得打扰……
安排好一切,偷偷从角门出了府。
在市场雇了马车去了千仞山,在山下他又雇了挑夫,背他上山,到那个崖下,他给了挑夫钱,请挑夫离去……
挑夫欲离去,不忍心说:“我走了,你一个人行动不便,如何度日?你如何下山?”
“无妨,我带了干粮,就寻个物件。或者你过两日守在山下,若有人询问我的下落,你带他来此。这是定金。”
挑夫接过定金下山去了。
云深拄着拐在崖下找予鹿的尸身,找到时已是两日后的黄昏,尸身被啃咬和已腐烂的不成样子。
他拿下灵殒玦,挖了一个大大的坑,用予鹿的衣服包住骨头,放进坑里。云深默默的说着:“小鹿,很快我就来陪你。”
当第一道晨熙划破天空……
云深把灵殒玦合并在一起挂在脖子上,静静的躺在地上,他摸摸胸口的灵殒玦,微笑着在自己的胳膊割了一刀,过了一会再一刀……一刀………大概第六七刀,一只秃鹰飞了下来……盯着他……他嗅到了死亡的气味……
他继续一刀……又一刀……可能十五六刀,或者更多……
他终于看到有一只白色的鸟在上空盘旋,那只鸟在哀鸣……
过了一会,又数只白色的鸟飞了过来,它们缓缓飞了下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盘旋着,果然是身形似凤凰,白凤凰终于来了……
他拼着最后的意识,用打火石点燃了符纸……
一只鸟落在他身边,用翅膀拂住他的脸,轻轻的用头在他脸庞摩挲,他似乎能看到鸟的眼中带泪,他看见白色凤尾,呼扇呼扇的,沾了许多鲜血……
他脑中眩晕,渐渐失去了知觉……
南阳跟着国师进宫,国师摆了六日祭坛,祈国运昌隆。
南阳在旁护法,片刻不离,却无时不刻在担心着云深……
祭祀完成,南阳拿着国师给的锦囊,立刻出宫回府。
回到府中,却遍寻不到云深的踪影。
遂问下人,下人说:“数日前,已为太子备好干粮,太子闭关不许人打扰。算下来,明日便是出关日了!”
“混账,太子根本不在屋内!”南阳顿感不妙,立刻又跑回房内,
在云深枕下,有两封书信,一封给自己,一封给皇后。
南阳几乎站立不稳,抖着手,打开给自己的书信,仅一句:“好好活着,请帮我照顾好母亲,以全兄弟之意!”
“白云深,你个滚蛋!”南阳的崩泪而出!立刻从怀里掏出锦囊,打开:“解咒之处乃予鹿身死之处。”
南阳把皇后的信,交给护卫,让他务必连夜送进宫。
自己策马奔袭千仞山……
当他赶到崖下,只见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南阳跪在旁边,伏地号啕大哭。许久之后,他看到旁边的坑,顿时明白云深的意图。
他在包裹里找到云深的衣服,那是他让绣娘帮他和予鹿赶做的初见予鹿时二人穿的衣服,准备上元节与予鹿一起穿。
帮他换好,抱入坑中,把合并的灵殒玦分开,把云深的放在云深胸口。把予鹿的放入予鹿的尸骨中,帮他们合葬在一起。他砍了一棵树,用剑削平,刻上“云深见鹿”四个字,深深的插入墓前。割破自己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的用自己的血涂抹那四个字……
最后,南阳自刎在二人的墓前……少主我这就去找你!
南阳走入无边地狱,他亦拒绝了那个一个女声,想保留记忆的走入轮回。
女声说:“怎么又来一个看不透的少年?记得又如何?”
“又………”南阳眼中放光,惊喜的问到:“可是几日前也有一个少年如此?他是否叫白云深!”
“正是他!他执着是因为林予鹿,你执着可是因为他?他不爱你,你可值得!”
“值得,值得!我要永生永世陪着他!求姐姐教我!”南阳跪了下来。
“你要与他一同在忘川河停留十一个轮回,在林予鹿的第十二世一起走入轮回。”
“可以可以!他在哪?我去找他!”
“他此刻就在你面前的河里,你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这是一条长久孤独长久痛苦的河!”
“看不见…也听不到……那第十二世,我会保留记忆,跟他一起转世对吗?”
“是的!”
“我愿意……”
“这是第三世了?你心意可改?”
“他可曾改?”
“未曾!”
“我亦不改……”
“这是第九世了,你可后悔?”
“他呢?”
“他还在。”
“我不后悔……”
“若他改了?”
“我亦不改,我要保留记忆寻得人是他。”
哎,这份痴情,一个比一个更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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