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浅杏满脸焦急,眼神不断朝屋里张望,见到阙城从屋里出来,立马垂下头颅化身成了一只鹌鹑。
阙城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离开院子。
浅杏松了口气,忙往屋子里去。
“郎君。”看到坐在床上脸色发冷眼尾通红的云生,浅杏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云生深吸一口气,“无事。”
他看向浅杏,竭力压制怒气,却还是有一些泄露出来,“大公子是何时来的?你为何不向我通报?我叫你时为何不进来?”
他从来没发过怒,现下见到,吓得浅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苍白,“郎君息怒,大公子不让我进屋打扰你歇息,我、我、我……实在不敢违抗。”
她俯身以头触地,“奴婢有错,请郎君责罚。”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脊背,云生满腔怒气瞬间消散,他叹了口气,“罢了,你起来吧,此事我不怪你。”
他低声呢喃,不知是说与浅杏还是自己,“他是阙府大公子,你不过是一个小小奴婢,如何能拦得住呢?”
浅杏缓缓从地上起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云生偏过头,浓密的眼睫在他面上打下一片淡淡的黑影,“我累了,你下去吧。”
“是。”浅杏福身,缓缓往外退。
“今日的事不许让人知道。”
临跨出门的那一刻,云生的声音忽的响起。
浅杏整个人抖了一下,她吞咽下口水,坚定道,“郎君放心,奴婢肯定不会对别人说的。”
身后没再传来声音,浅杏抬步跨出屋子,并小心带上屋门。
屋内,云生垂眼看着被子上的刺绣纹路,眼神发沉。
他要怎么办呢?
***
从云生的院子离开后,阙城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对方行色匆匆,看其身后的方向,似乎是从他院里出来的。
这样想着,阙城停下脚步,出声唤道,“长安。”
一个劲闷头往前冲的阙池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字,立时循声望来,瞧清是谁后他面上的欢喜之色瞬间溢于言表。
“大哥!”阙池快步跑了起来,快到阙城面前时又强迫自己慢下步子,装出一幅沉稳的模样,“外面那些生意的账你都查完了吗?”
阙城应道,“赶在回来前查完了。”
“大哥好厉害!”阙池目露崇拜,继而想到些什么,目光带着些许的自得,“不过我也没拖后提,大哥不在的时候,我可是经常往铺子里跑。”
话语中隐隐透露出求表扬的意味。
阙城神色微微柔和,“孟叔已经和我说了,长安做得很好。”
孟叔是阙城安排带阙池的人。
得到夸奖的阙池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一双眼睛简直在放光。
“我方才见你行色匆匆,是要去做什么?”阙城没忘掉阙池方才那副样子。
“哦哦。”经他这么一提醒,阙池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我是去找大哥你的,但你院里的下人说你不在,我就打算等会再来。”
“那就走吧。”阙城率先往阙池来时的方向走去,“说说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阙池跟在他身后,神色讪讪,“就我去看爹的时候正好碰上他清醒了,抓着我非要让我来问你什么时候成亲,还让我赶紧问完回去告诉他。”
阖府上下都知道,阙家大公子的婚事是阙老爷的一块心病,眼下时日无多了更是在清醒时反复念叨这件事。
方才阙池在他爹面前顺口提了句大哥回来的事,就见他爹一脸激动,非让他找他哥说去。
眼见人就要喘不过气来,阙池可不敢再刺激他,立马跑到他哥这来了。
不过他打心眼里知道,先前他爹软的硬的都来了也没让他哥掉头,现下自己跑这一趟就是白费,纯属一个心理安慰。
小心觑眼身旁阙城的神色,不料却见其面上似乎带着笑意。
哎?
阙池用力地眨眨眼,生怕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
这可不怪他大惊小怪,他哥婚事在爹那是个心病,在他哥这也不是什么轻易就能提的。
自有记忆来,阙池可见过他爹和他哥为了婚事翻过不少次的脸。
如今这般,莫不是他哥改变想法了?
这样想着,阙池也就问出了口。
“哥你打算成婚了吗?”
话落,便见阙城面上一片冷淡,哪有什么笑意,他甚是威严的瞥了眼阙池,“这事你不要掺和。”
阙池撇了撇嘴。
好吧,他就知道,刚才肯定是自己看错了,他哥哪是什么轻易就改变想法的人。
殊不知,在他没看到的地方,他的好大哥想着某一个人的身影,眼中满是温柔和势在必得。
***
自那位大公子离开后,云生就冷着一张小脸,看得浅杏是大气不敢出一下,一举一动皆是战战兢兢。
眼瞧着晚膳时辰将至,云生面色又冷了几分。
“你在外面守着,若是大公子院中有人过来,就说我已睡下了。”
浅杏不敢多问,连忙应下,小心退到外面守着。
果不其然,她这厢刚在院子里站定,院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浅杏抖了一下,快步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位丫鬟,手里提出食盒,看见她十分温和道,“大公子让我二人送来一些新鲜的菜式给云郎君尝尝。”
浅杏嗫嚅了半天,低垂着头说,“两位姐姐,实在不巧,郎君现如今已经歇下了。”
这两位丫鬟闻言对视了一番,眸中隐隐闪过什么,她们没有多做纠缠,反而十分体贴道,“既然如此,我二人就不打扰郎君歇息了。”
说完两人就转身离开了。
见她们走远,浅杏长舒一口气,连忙关上院门回去向云生复命。
云生听完她的叙述,沉默了片刻,而后摆了摆手,“你去歇息吧,今晚就不用再摆膳了。”
浅杏有瞬间的迟疑,但到底还是不敢违背他的命令,闭嘴退下。
屋内转瞬间剩下云生一人,他坐在软榻看着烛台上摇曳的烛芯,沉沉的叹了口气。
为今之计,也只能是能躲就躲了。
但愿——
火烛发出“噼啪”的声响,云生收回神思,将白日里未看完的书拿到膝上重新翻开。
刚开始尚还有些心不在焉,一连几页看下去之后,心中杂念渐渐消散,只余一片平静。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晚,屋外一时静谧的只剩下更夫打更的声音。
云生合上书准备歇息,房门突然被敲响。
放书的动作一顿,云生蹙眉朝房门看去,迟疑道,“浅杏?”
屋外没人回答,一片寂静,云生心下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他攥紧拳头,稍稍放大声音,“天色已晚,我要歇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屋外仍是一片寂静。
屏息等候片刻,一直没得到回应的云生心口“砰砰”跳动不停,目光落到烛台,一个想法跃然脑中。
房门从内紧紧关上,外面的人决计是进不来的,若他将灯熄灭,对方最后肯定会识趣离开。
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云生拢衣小心凑近,正打算吹灭蜡烛时,门外久不出声的人突然开了口。
“姨娘若再不开门,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引来什么人。”
听见这句饱含威胁的话,云生尽管心下情绪翻涌,还是踱步过去开门。
一张笑意吟吟的俊朗面容映入眼中。
云生只一眼便垂下眼,扶着门框语气淡淡道,“大公子,我到底是你爹纳入府中的妾。你深更半夜来我这里,属实是不妥,若要让旁人知晓,少不了要说闲话,老爷如今重病在床,大公子是个孝子,想必不愿让这些小事扰了老爷的修养吧。”
他这一番话说的一片真诚,话里话外都是在为阙老爷和大公子考虑,偏眼前这位主听了不为所动,反而道,“姨娘这是何出此言?我不过是听丫鬟说您未用晚膳就早早上床歇息,忧心您的身体是否有恙罢了。”
“多谢大公子关心,我的身子一切安好。大公子如今既已知晓,便快些回去歇息吧。”
云生话落,便欲关门送客。
阙城伸手拦住,“我不惜路远跑来关心姨娘身体,姨娘怎得就待我如此冷漠......”
云生莫名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委屈,不由得有些失神。
恰是他这一失神,对方寻到机会推门入屋,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一路过来又在门外站了那么久,姨娘不给我杯茶解解渴?”
云生毫无办法,只得转身前去倒茶。
只是他方才走到案前拎起茶壶,便觉身后罩上一片阴影,一股陌生且浓烈的男性气息在鼻尖萦绕。
云生猛地转身,便见阙城逼进到自己眼前,高大壮硕的身形将他完全笼罩。
面前这张脸俊美硬朗,云生却只觉得那双满是侵略的眼看的自己浑身发怵,浑像被猛兽暗中窥伺的小兽。
他面上浮现愠怒之色,声音冷下,“大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阙城目光一寸寸扫过那张因为怒色愈发瑰丽的小脸,略显无辜道,“姨娘动作太慢,我实在口渴。”
说着,他伸出双臂从云生两边越过,落到案几的茶壶茶杯上,潺潺倒水声响起。
将杯子倒满,阙城不紧不慢地将水送到唇边一饮而尽,期间眼神一直落在云生的身上。
“姨娘这里的茶水真是格外甘甜。”
云生皱眉,眼中含有防备。
阙城不以为意,随手将杯子扔回到案几上,“夜色已深,姨娘早些睡,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云生绷紧身子,目送对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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