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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噬梦(上)

彼时大馥战火滔天,东南边境屡遭进犯,数月来连损五座城池。

当——当——当——

王朝302年,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城里,定远楼上,巨大的撞钟发出沉闷的响声,整整七下,钟声哀鸣久久回荡。

皇帝许文驾崩,皇后及后宫一共百余人全部殉葬。皇太子许之远行踪不明,二皇子许之佑继位。

新皇年仅八岁无人扶持,内有韩、尹两位亲王明争暗斗,外有晨、皿两国不断入侵。此外,庞大的兽族势力盘踞在一旁按兵不动,虎视眈眈。

婉颜开始跟随师傅修行,学习知识和生存技巧。跟着师傅能潜移默化领悟到不少有用的东西,她很高兴能帮上一点忙,可以有两件搭配换洗的衣衫,还能吃到师傅亲手做的饭菜。

她们一路走走停停,尽力帮助遇难的百姓。

和师傅一样,婉颜可以用肉眼观察到“气”的存在。

这是可以踏入修行的重要天赋,是成为一名巫师的必要条件,一般人无法做到这一点。

黑白色的“气”遍布整个大陆,只不过平日里很少浮现,并不被世人察觉。

身为人类的巫师不像鬼神那般可以自由操控“气”,却可以利用看到的“气”趋利避害,造福百姓,因此受到人们的爱戴。

在此之上可以和“气”产生共鸣的巫师则有机会成为铲除恶灵的“念杀”,或是祈福祭祀的“祭司”。

念杀主要依靠共鸣来找寻怨念的源头,从怨气的分布、流速等状态确定好弱点,决定压制或是将恶灵彻底抹杀。而祭司则依靠与信仰之力的共鸣探寻遗迹,追随神明的步伐,通过祈祷与祝福将神明留存的力量传递给世人。

乱世之中,恶念横生,恶灵层出不穷,大馥的国土不断被星星点点的怨气蚕食着,大量的“念杀”在与恶灵的战斗中失去生命,“祭司”作为没有战斗力的人类脆弱不堪,常在行善途中遭到袭击也是伤亡惨重。

婉颜和师傅一路向西,她在心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还是会被更坏的现状打击到。

很多时候她们来不及拯救那些无辜的人,赶到现场的时候恶灵已经残害了无数人命。混乱地带甚至不需要恶灵出手,无路可走的人相残相食,哭喊声哀嚎声遍布整个大地。

和婉颜所想的行侠仗义不同,现实更为残酷,她们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杯水车薪,灾难似乎一眼望不到边。

王朝308年,韩王部将文烁率领叛军攻破了王城,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尹王亲自率领重兵前去‘救驾’,命兵马驻扎在王城外僵持着。

东南边皿国将军胡双带兵一路猛攻,势如破竹,只消半月便攻破淮寒墙,直逼王城。

淮寒墙本是常年居住北方高山上的冰族人所建,防止外族人误入,迷失雪山,距今已有千年历史。

几百年后当时在位的皇帝苏让大兴土木扩建王城,许多壮丁被抓走,家中老小无人看顾。累死的、被打死的、逃亡的人数与日俱增。

局势动荡百姓无处安身,而王城内权贵夜夜笙歌,资源富足自然无比快活。一时间中原兴起覆舟之乱,能人异士宣扬推翻朝政,各路人马向王城大肆迁移。

为防止大批流民涌入王城,苏让下令修建一道高墙,将大部分贫民隔绝在外,派以重兵严加看守,保证墙内王族权贵的安全。

守城筑墙的人,和拼命想要破墙而入的人,本都是平民百姓之子。他们相互厮杀,直到一方势力败下阵来。

再后来高墙越建越长,百年间已修建了数千里,关隘数十道,最北边连通到极北的淮寒墙,南至馥皿两国边界。此后人们统称这道高墙为一生无法跨越的“淮寒墙”。

这堵高墙屹立不动几百年了,由北至南蜿蜒曲折,像是仙人在山河画作上斜斜刻下的一笔,将大馥山河一分为二。

作为馥国的“脊柱”,淮寒墙彻夜有人把守,寻常人出入艰难。此次皿国进犯,直接导致“脊柱”末端断裂开,弱点就这样暴露出来。

大批人马拥入墙内,几方势力混战,百姓苦不堪言。

忠心护国的大将军洛青拼死抵抗,折了大批兵马损失惨重,最终护着新皇退居淮寒墙内一角,皇位摇摇欲坠,国土岌岌可危。

十二岁的婉颜提出想要独当一面,韵遂将她带去噬梦阁参加试炼,让她挑选一把合适的武器。

噬梦阁是馥国现存规模第二的大型遗迹,第一和第三分别是苦海和财神庙。

一般的武器无法伤害到本质为虚无的恶灵,更别提彻底消灭了。只有在神明遗留下来的神迹中才会有能够伤害到恶灵的武器,人们称之为“神器”。神器之中蕴含着非常庞大的能量,威力之强大,可平山海定乾坤。

仿佛每一把神器都拥有自己的意识,它们虽然不能自由活动,却会自己挑选主人。且不说遗迹之中凶险万分,试炼更是艰难重重,光凭认主这一点,能拥有一把神器已然十分难得。

乱世之中,可以说神器就是身份的象征,只要手中有神器,就不会缺追随的人。

与韵温婉柔和的外表不同,战斗时的韵使一双巨大的银色战斧,威力可怖,那是独属于她的神器,婉颜想要提起其中一柄都十分吃力。而韵将斧头持在手中后气势陡变,斧子沉重却被她舞得轻盈,通常是婉颜还未看清恶灵的真实模样,一阵风掠过,韵便已经结束了战斗。

战斧名为“寒霜”、“无影”,斧柄处有浅浅的烙印,娟秀的小字铭刻着它们的名字。银白色的兵刃散发着阵阵寒光,挥起来不留残影,当真是绝好的名字。

每次看着师傅战斗时飒爽的模样,婉颜便对手里的破铜烂铁瞬间失了兴趣,她常常幻想能够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神器。

...

四月多烟雨,回江镇一座阁楼前,朦胧的雾罩住往来人影,街上行人来去匆匆,大都是奔着那座阁楼去的。

噬梦阁乃司梦神梦真遗留下来的一座阁楼,作为保存完善的神迹每日都会有人打理。前来探索的人数众多,除却少数来祭拜神像的信徒,大部分都是想夺得神器的人,其中有修士也有纯想碰运气的普通人。阁楼每年会选十日进行对外开放,欢迎人们前去探索,这十天是阁中梦使最忙碌的时候,她们穿着统一,有条不紊地做引导和记录的工作。

可是...

没人说过这里面还有其他单独存在的空间啊!

怪不得想要获得一把神器那么困难,怪不得师傅没有跟着走进来,还不怀好意的在门口偷笑!

婉颜前脚刚踏进门,后脚就被一股力量拉进了幻境中。眨眼的功夫,身旁的路人、引路的梦使还有师傅都不见了。看来是必须要通过某种试炼才有可能得到神器的认可。

回过神来,婉颜已经身处远古战场,耳边是刺耳的刀剑声和呐喊声。两军交战,将士们又一次发起冲锋,眼看高大的铁骑就要从她身上踏过。婉颜赶忙躲闪,可对方速度太快了,就像一道飞驰的城墙,避无可避。

就在她以为要葬身此处时,那些冲锋的将士们就这样直直穿过她的身体,与她擦身而过。

无数虚影交错重叠着冲向前方。兵士厮杀着,没有人注意到婉颜,他们仿佛不在同一时空。

一股劲风刮过,尘埃飘荡,婉颜的发丝扬得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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