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
两道汽车急刹的声音,划破京城九月的大雨天。
一辆准备并道的红旗L5,被忽然加塞又骤停的劳斯莱斯幻影逼停。
在京城,敢加塞和逼停红旗L5的人,真没几个。
但今天,就被打破了先例。
“谭总,”司机回头喊了声,似是一种怕被责骂的提醒。
后排闭目养神的男人已被扰醒,精健的面部轮廓,陡峭的眉眼藏着某种原始的蛊惑力,一双丹凤眼怼了一下司机后,就眺出了前车窗。
此人正是“云歌中国”董事会主席兼CEO谭筠歌,近两年风投界的翘楚新贵,白手起家,七年创建出市值千亿的云歌帝国。
国内外的新兴科技、互联网企业几乎都有他的控股影子,也是国民爆款APP逗银的最大控股方,年仅28岁就问鼎福布斯富豪榜,是名副其实的商业天才。
他刚参加完知名青年画家陈钧的画展,这是准备返回公司。
谭筠歌透过雨刮器刷过的前窗,看到前面劳斯莱斯急停后,再次启动。
不料才开出几米,又是数次急走急停,还上演着诡异的蛇形走位。
直到最后一次猛停,劳斯莱斯再没走动。
就在这时,劳斯莱斯后车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白色身影在拉扯中滚落。
谭筠歌定睛看去,滚落的是个女孩。
心头忽地一惊,这不是刚才在美术馆为画展弹钢琴的女孩吗?
好像是叫兮兮。
谭筠歌之所以如此印象深刻,是因一年前容城舞会上见过,她穿着一袭紫粉纱裙,惊才绝艳的舞技,不仅倾倒全场,也让他一见倾心。
只是,那时她身边有舞伴,是个老男人。
名利场上,见惯老少配花边韵事的谭筠歌,看二人亲密程度,大概率也是不出其外。
谭筠歌向来洁身自好又事业心重,更没有挖人墙脚的恶癖,他以为那一时一念的心动,会被时间和繁重的工作冲淡。
可是,那抹紫粉倩影,就像若有若无的暗昧情愫,幻化成撩拨的丝线,在无数夜晚,悄然缠紧他的心,幻作春梦。
更奇异的是,和前女友分手后,迟迟走不出戒断反应的他,却因为这个女孩的出现,竟神奇治愈。
甚至,这一年来,他对其他女人都提不起任何兴趣,只要女人靠近——尤其是那种主动求欢示好的,他都会想起那个又清纯又精灵的女孩。
不自禁就会拿她们和女孩作比,她们身上无一不是散发着浮躁又妖冶的脂粉气、香水气,怎么看都觉得下品、不入流。
这样的女人见得多了,听得多了,他就越发怀念那个一眼就让人心灵安宁澄净的女孩。
曾因前女友而狂热的床笫欢欲,也都悄然匿迹,就这样,心甘情愿当起了禁欲修士。
这样神奇的化学反应,让谭筠歌困惑至今。
明明对女孩是龃龉的、嗤蔑的,也明明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却不知为何会产生这种强烈的野望。
他向来不喜模棱两可的人和事,为了彻底解构这种虚妄不可控的心理,他曾派人特意去调查过女孩。
最后,却是一无所获。
那场舞会,仿佛南柯一梦。
他和那个精灵女孩,只在梦中绮丽共舞、幽会过。
曾经,他向活佛爸爸问道求解。
活佛爸爸却告诉他:因缘和合,虚妄有生。因缘别离,虚妄名灭。迷悟因由,了无所得。随缘心安,不必纠结。
他知道活佛爸爸的意思——女孩和自己的相遇有因缘,但那因缘都是虚妄的,不必去探究,重要的是尊重内心的感受,从中领会真谛。
谭筠歌是尊重了,可女孩却比因缘还要虚幻,一年来,她已然成了他内心无法触及又心心念念的幻影。
却没想,转山,转水,在数千公里外的京城,在今天的画展前夕,会和她重逢邂逅。
他的目光渐渐失焦,从窗外女孩的朦胧身影,晃回到两小时前和她在美术馆邂逅的情形——
-
展区中央舞台上,她独自坐在三角钢琴前,弹奏肖邦名曲《夜曲》,错层圆形舞台围着透明的纱幔。
他和她的背影不期而遇,一抬眼,便撞见了那一头如瀑如云的及腰长发,还有那一袭紫粉色的曳地长纱裙。
展厅空荡荡,不知从何处来的风,轻轻吹动,女孩倩影的轮廓,在撩动的纱幔中若隐若现,更显寥落和清冷。
谭筠歌呆呆出神,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个熟悉的靓影,那身量,那紫粉,那纱裙,那长发…
心跳蓦然一惶,惊疑不定,不会这么巧,会是她吧?
要怪,就怪轻风太蛊惑,无形无相,撩带起纱幔,无端勾惹他急迫探究的脚步。
轻轻的,就如那抚动纱幔的轻风,脚步随着风,视线随着脚,绕着迷宫般的展墙,她的如玉容姿,也开始如卷轴般徐徐展开——
女孩的腰肢,健康圆润的S曲线,并无当下流行的病态瘦幼的腰感…
峭拔的胸背,蹁跹如蝶的修长指尖,平而直的肩角…
颀长雅媚的天鹅颈,精雕玉刻的侧颜,人面桃花五官如画…
那双杏眼深眸,又清又灵,清澈如湖水,有种欲语还休的少女娇羞感。
她的皮肤是玉石般的白和润,不施粉黛,不配饰品,也一样美到令人呼吸凝住。
那不是容城舞会的紫粉女孩,又是何人?
没想到,她舞跳得惊艳,钢琴也弹得这么娴熟,是个宝藏女孩。
她专注弹琴时的样子,静若处子,是一种温美沉丽。
一袭紫粉纱裙,没有坦胸露肩裸背的风情卖弄,一样春色怡人,宛如九霄神殿遗落人间的仙子。
谭筠歌虽所经情事单一,可并非榆木,加之身边围绕太多太多环肥燕瘦、姹紫嫣红的诱惑。
美人见多,早有免疫。
可是,眼前的女孩,却是让见多识广的他,还是不由失了神,乱了心智。
甚至,在女孩面前,即便只是身在暗处,还是有种自惭形秽的感受。
如果单单是惊世骇俗的美,也不足够让阅尽千帆的谭筠歌如此震撼和潦倒、倾心,而是女孩所呈现出来的干净感。
这和他一直以来对女孩的暗黑臆想,全然不搭调。
那样的干净,就像他从小就随活佛拜谒的藏地圣湖玛庞雍错,清澈,绝美,不染尘凡。
要怎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这个女孩啊?
然而,让谭筠歌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答案竟是陈钧。
因为几分钟后陈钧来和女孩偷偷幽会,又是送天价腕表,又是送DIY青莲花束,又是卿卿我我的跳交谊舞……
陈钧,正是这几年声名鹊起的青年画家,身家过亿,也是今天画展的主角。
谭筠歌有种“还未恋就失恋”的空落和失望,犹如打翻了醋瓶,嫉妒又忌恨。
为了合理化自己得不到的怨刻心理,他的总结就是—— 一年前攀附老男人金主爸爸,现在又无缝衔接艺术家新秀,小小年纪,就在欢场上左右逢源,手段、心机不一般。
据此,又给女孩贴下了暗黑标签——有毒,致命,不能碰!
-
啪嗒…,啪嗒…
忽然加势的雨点敲窗声,拉回了谭筠歌的思绪,目光也渐渐清晰,又回到了落车的女孩身上。
外面的雨已经下了一上午,满地积水,她这落车,很快就滚了一身脏兮兮的泥水。
她浑不在意,快速爬起,这才看清她衣衫褴褛,蓬发覆脸。
衬衣前襟已被撕开,她不得不双手护胸,光着脚丫,头也不回,狂跑,逃命一般。
而她逃跑方向,却不是空旷地带,而是车水马龙的快车道。
不一会儿,就是接连数道刺耳的急刹,还伴随着恶毒的斥骂。
外面大雨如注,雨刷刮窗的频率越来越高,刚刮过的玻璃,很快又被雨水淹没。
眨眼功夫,一台奔驰刹车迟了几秒,加之路面湿滑,直接撞上了女孩。
被撞后,女孩惊恐地望了眼身后,仿佛有黑白无常在索命。
顾不上疼痛,又艰难爬起,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继续向快车道逃跑。
劳斯莱斯后门下来一条男人的腿,犹豫了下,又抽了回去,而后就骤然启动,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司机不敢动车,回头征询式地看向谭筠歌,似是在问——是否开车走人?
二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撞见了性-侵事件。
谭筠歌眉心微凝,并没有指令,眼睛却是死死盯着女孩的方向。
此刻车外倾盆大雨,女孩早已浑身淋透,凄惨又狼狈。
即便凶车已逃,她还是不要命地穿越车道,逼停不少车辆。
此时,有好心司机撑伞下车,试图去救她,女孩却是各种躲防,不让任何人靠近。
“你下去看看吧,就说是陈钧派你去的。”谭筠歌心有不忍。
他向来不喜管闲事!
也向来没有当正义判官的闲心!
尽管对这个女孩,心中有太浓太深的眷恋。
可他到底有顾虑,她现在是陈钧的女朋友,她在陈钧面前笑得那么开心、幸福,他不忍心为了私欲去剥夺。
尽管,他知道,花心前女友就是陈钧的狂热粉丝,也知道早在分手前她和陈钧就在滚床单。
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事,陈钧现在珍惜她、对她好,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想伤害女孩。
虽然陈钧可能为了最大限度吃粉丝红利而故意隐爱,但这又何尝不是对她的保护呢?!
除非陈钧对她不好,否则谭筠歌绝不会插手二人的关系。
他其实很想冲动跑下去救女孩,而不是让司机代劳。
可理智再三告诉他,他应该坐在车里,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一旦碰到女孩,就根本管不住那颗为她情感漫溢的心。
会失控,会发疯……
司机撑着大伞,穿过车流,去救人。
不料,女孩看到司机靠近,抗拒得更激烈,拼命乱逃,慌不择路几次都撞到车,像极了被猎杀而惊慌失措的小雀鸟。
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画面——她站在连廊窗口,远离舞会喧嚣,兀自眺望沉思时,因为自己的一句好心提醒,她像乍然受惊的小雀鸟,扑棱一下,转眼就飞了。
现在,那只小雀鸟,跨山,跨海,困落在这方繁华闹市,被漫天瓢泼打湿了羽翼,再也飞不起来了……
谭筠歌的心,一阵揪痛。
这时,一个电话进来,谭筠歌接起喊了声“颡哥”。
那头传出急促的声音:“歌子,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温嫣然和陈钧在酒店开房,哎哟,我去,还没进房间,俩人就啃起来了……”
温嫣然,正是他的前女友。
谭筠歌的脑子轰的一声,震惊,愤怒,倏然抬眸,盯向前方,此刻女孩正在受苦受难,陈钧竟然在风流快活???
卑鄙!无耻!…
就在这时,女孩身子忽地摇摇一晃,便坠倒在雨地。
周边催促的车笛声四起,不少司机、乘客都撑伞下车观望,现场被堵得水泄不通。
这通电话,似某种桎梏的解脱,又似某种执念的紧箍咒。
谭筠歌瞬间像脱缰的野马,一把撂下手机,不顾电话那头的喊叫,按键,扣把,推门,拔腿,冲进雨幕,冲向女孩倒下的地点。
跟在后面的保镖车辆,立即冲下四五个保镖,紧跟在他身边保护,一个保镖已将伞撑到了他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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