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遥，你手机在响。”贺莹喊了一声正在帮自己拆四件套的戚遥，走过去拿桌上的手机，“这个点儿，闹钟还是电话啊？”
“你闹钟设在下午三点？”戚遥拆下枕套，和被套一起放在床单上，最后用床单把它们全包了起来，“应该是电话，你看看是谁的？”
“我要上晚班闹钟可不就设在下午三点？”贺莹拿着戚遥手机走过来递给她，“你备注的房东。”
“房东？”戚遥震惊两秒，接过了手机，“完了，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把拆下来的四件套放好，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喂？”
“喂？小戚吗？我那房子你还继续租吗？”房东太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竟是一如往常的平和。
出这么大事儿她竟然不发脾气？
戚遥想了想她刚来租房子时房东太太的那身打扮，猜测大概是因为她太有钱了，所以觉得损失掉的这些前都不值一提？
“哦。”戚遥回过神来，“我不继续租了。”
“不租了？”房东太太似乎有些惊讶，“我还说你要租的话我就把另一套房子钥匙给你，这套昨晚烧了点东西，得重新修整一下。”
“哦哦这样啊。”戚遥点点头，“但我确实是不租了，就不麻烦您了。”
“你不会这么快都已经看好房子了吧？哎呀小戚妹妹，你听我跟你说，我让你搬的那套可是在二环哦，电梯房，还不临路，很抢手的，而且你来续租的话房租我还是给你算原来满余街这边的价格，这个价格可真的是，我敢保证，在音城，你找不出比我这还低的价格。怎么样？就在我这租吧？”房东太太继续说。
“呃……”戚遥有些不好意思地咽了咽，“我真不租了，我也不继续留在音城了。”
“不在音城？”房东太太很是震惊，“那你去哪儿？”
戚遥看了眼右脚不小心踢到的凳子，坐了上去：“我打算回老家，正好也要过年了。”
“那过完年之后呢？”房东太太问，“过完年你总还是要工作的吧？你和那个小谢不是搞了个什么网店吗？而且他现在又是大少——”
“到时候再说吧。”戚遥打断房东太太的话，“我真不租了，之前交的房租正好这个月底到期，也没两天了，我现在在我妹宿舍帮她收东西，待会儿晚点就过去收拾东西。”
“啊这样啊……”房东太太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遗憾，“那行吧，押金我到时候转你微信，你收拾好了不回来跟我说一声，然后把钥匙放房间就好，我到时候自己去拿。”
“嗯，好。”戚遥答应一句，挂断了电话。
“你房东说什么？”贺莹正蹲在地上努力把三件厚棉袄一起塞进半边行李箱里，抬头问戚遥，“没让你赔钱吧？”
戚遥摇了摇头：“没。”
“不过还真是奇怪。”戚遥皱着眉，“昨天我挑起她的疑心之后对她是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她带人赶到满余街的时候正好还遇上了起火，就这样一个冷暴力加爱逃避的租客，她非但没阴阳怪气我，竟然还说要把二环的房子按照满余街的价格租给我，你说奇怪不奇怪？”
贺莹整个人跪在行李箱上，用力往下抖了抖也没能把那三件棉袄按进去，她骂了一句，直接翻身坐在上面，拍了拍手喘了口气：“这么说来是挺奇怪的。”
“不过昨天警察不是也来了吗？或许她已经知道了这一切都跟你没什么关系，觉得你无辜受牵连，所以才给你个折上折吧。”贺莹吸了吸鼻子，“哎呀管她呢，咱们都要走了，想这么多干嘛？而且你不说以后再也不来这地方了吗？我老板都答应我离职的事了啊，你别跟我说你要反悔啊。”
“没，我没反悔。”戚遥看了眼贺莹，伸过手来摸了摸她额头，“你这两天怎么老是吸鼻子啊？是不是被我传染了？要不待会儿也去开点药？”
“我才不去呢。”贺莹拍开戚遥的手，“我可能就这两天降温冷着了，回老家之后吃点烤鸡烤鸭烤香肠直接满血复活！”
戚遥无奈笑了笑：“你最好是。”
她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宿舍，问：“你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嗯。”贺莹终于妥协，拿了一件棉袄出来，行李箱一下子就能关上了，“我把这儿弄了就完了，本来也没住几天。”
“嗯。”戚遥答应说，“我等下要去满余街收一下行李，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你记得跟赵宇说一下。”
“啊？”贺莹锁好行李箱拉链，拿着棉袄站起身，“我们吃了饭一起去收拾呗，三个人总比你一个人收得快些吧？”
“我……”戚遥有点犹豫，“我——”
“哦~”贺莹忽然懂了，笑着挥了挥手，“嗐！嫌三个人收得太快，想一个人回去慢慢再整理一下你和谢川这段时间的回忆是吧？哎呀我懂我懂，而且要是房东也和他打了电话，你俩说不定还能遇上，那我和赵宇在那儿多不合适啊。”
“你找抽是吗？”戚遥面对贺莹面无表情举起右手手掌。
“哎呀！”贺莹笑着往后躲了躲，“开个玩笑而已，大过年的！不至于，不至于！”
戚遥放下手掌，拿起桌上的纸杯喝了口水。
贺莹把棉袄放在一边，坐在拆了床单的床垫上，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不过戚遥，虽然昨天谢川已经当众跟你划清界限了，正常人的感情纠葛的话，到这里就算完了，但你俩……还真的是永远猜不到下一步会怎么样，而且就你刚才那表情，我感觉你还没死心，所以啊，为了防止你又这个……这个脑子进水。”
“贺莹你今天是不是想真的想找抽啊？”戚遥拿着纸杯说，“到底要说什么？”
“哎呀你听我说完！”贺莹皱着眉一脸嫌弃，“就……有件事，我昨晚原本想着咱们都要走了，不打算说的，但现在，我觉得非常有必要跟你说一下，不管你俩之后谢川怎么和你解释，至少你自己心里得有个数。”
戚遥眯了眯眼：“嗯。”
“昨天我和赵宇去救陈昭昭的时候，我听见她喊谢川名字了。”贺莹看向戚遥，“迷糊的时候喊的。”
戚遥看着她：“哦。”
“哦？”贺莹问，“你这是什么反应？”
戚遥放下纸杯：“就……我知道了的反应。”
贺莹盯着戚遥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算了我懒得管你，反正明天下午六点的车票，我就算是绑也得让赵宇把你给绑上车。”
-
贺莹的东西收拾完了之后，戚遥在赵宇住下的旅店又开了个双人间，和赵宇帮着把贺莹的东西都搬到房间后，趁着赵宇忙着思考晚上吃啥这个重大决定，戚遥和贺莹对了个眼神，拿上手机出了房间。
走出旅店门口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戚遥看了眼时间，竟然才不到六点。
一阵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街上的路人不约而同地骂了句脏话，戚遥也缩了缩脖子，将身上的羽绒外套紧了紧，往满余街的方向走着。
旅店离满余街不算远，戚遥原本打算走着过去的，但街上的风一阵接一阵，攻势强得裹紧外套都挡不住。
“操！这风没完了是吗？”戚遥顶着风走了一截，在头发丝第六次挂唇膏上的时候彻底失去耐心，正要招手拦车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关东煮的味道，她顺着味道转过身去，是一家便利店。
戚遥抬眼看了看招牌，下意识挑了下眉：“这儿竟然也有一家吗？超级便利的便利店。”
竟然还没倒闭？而且还卖上关东煮了？戚遥瞪大了眼睛无比震惊，要知道上次她在另外一家店解决晚饭的时候可是连烤肠茶叶蛋都没有卖的，随便拿的一个小面包还花费了她整整十块！而且还那么难吃……本来当时就惨得难受，吃个面包差点把她吃崩溃——
戚遥怔愣一下，对啊，上次这个点儿像现在这样，顶着寒风在街上游荡，好像正好就是她被开除后四处碰壁要去满余街合租的那天哎。
啧啧！命运呐！
戚遥不禁感叹一句，竟由衷的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惆怅情感，自己那会儿虽然被失业加被封杀，一整个又穷又累吧，但还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勇气在的，再看看现在……戚遥同学，你的勇气去哪儿了？
戚遥长长地叹了口气，连身上的衣服都还是厚厚的，一个冬天都还没结束呢，说到底也才过去不到四个月。
竟然才不到四个月？戚遥再次感叹了一声命运，抬腿进了这家“超级便利的便利店”，来的时候在这里吃面包，走的时候也在这里买一个，虽然是不同的分店吧，但都是同一个招牌，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一种有始有终的仪式感吧。
戚遥在便利店货架上看到了当时买的那个原味面包，一模一样的包装，里面估计也是一模一样的难吃。
戚遥的手悬在半空，看了眼标价，即便现在她已经不像当时那样缺钱了，但还是觉得这面包不值这个价格。
算了，只要在这儿吃就可以了，吃什么不重要，反正仪式感不仪式感的，最后也是她说了算。
“嗯！”戚遥点了点头，转身去收银台边上选了几串关东煮，又买了一根烤肉肠，坐在边上的小桌子上吃饱喝足了之后直接打车去了满余街。
快到小区楼下的时候正好又遇上小吃街开席，里里外外全是人，挤得跟过年时候的棋牌室似的，司机按了好几下喇叭也无济于事，转过头来对戚遥说：“美女，你这儿实在是进不去了，要不就这儿下吧？我瞧着也没多远了。”
“哦，行。”戚遥答应一声，开门下了车。
昨天晚上出租屋着火的事把警察都引来了，满余街的人都爱看热闹，而且她在这里和谢川一起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大部分人还是很眼熟她的。
戚遥原本还担心自己就这么回来，会不会遇上杨淑和其他大爷大妈们什么的，结果走着走着发现小吃街里溢出来的那一部分人山人海正好能给她打个掩护。
戚遥混迹在人群里进了小吃街，从谢川上次带她走过的那条小道进了小区，趁楼下还没有坐着一边烤火一边八卦聊天的大爷大妈们，迅速上了楼，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她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真是服了，回个家而已。
哦不对，这里很快就不是她的家了。
戚遥开了灯，把钥匙放在鞋柜上，转身走进屋子里，左右环视了一下客厅和厨房，并没有哪里被烧了，连墙都没来得及被熏黑。
“啊？”戚遥疑惑地挑了下眉，回忆了一下昨天的看到的场景。
窗户，人影，然后就是火光。
“没错啊？”戚遥下意识打开谢川的房间，发现里面不但没有被烧，而且多了很多自己的东西，最离谱的是，怎么连床单被套都在啊？
她往旁边挪了两步打开自己的房间：“我操！”
戚遥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整个屋子的墙壁都被不同程度地熏黑，床垫左下角靠门的位置被被烧了一些，门边的衣柜也没能幸免，不过只是外面被烧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倒是都完好无损。
戚遥关上衣柜，不禁感叹谢川还真的是细心，都搞空城计请君入瓮了，还记得帮她把东西搬走。
不过……戚遥再次看了下房间各处被烧的痕迹，皱着眉抬头看了下天花板，竟然也是靠门的位置最黑。
“这么说这个放火的人是从门这里进来的？”戚遥很是困惑，“居然不是从窗边的那个小矮楼爬上来的吗？”
戚遥转身走到大门口，仔细检查了一下门和门锁，竟然没有任何被撬开的痕迹？
而且自己的钥匙也还能用，也就是说房东昨晚没有换锁，所以门真的不是被撬开的，而是被正常打开的？
正常打开？除了房东、自己和谢川，还有谁有钥匙？又是谁能把这把钥匙交到放火的人手上？
放火，昨晚的火是乔理的人干的，乔理……
哦，还是她啊。
戚遥站在门口，整个人再次被一种强烈的疲惫感紧紧包裹住，连呼吸都变得沉闷。
她看了眼自己刚才放在鞋柜上的钥匙，忽然很想很想离开这里，最好能彻底和这里的人和事断得干干净净，再也不要有任何关系。
和贺莹预想的戚遥惆怅若失版缓慢收行李不同，戚遥收拾好所有东西只用了二十分钟不到，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而且昨天被搬到谢川房间的时候还被简单收纳了一下，除了拆床上用品费了点时间，其他的东西几乎都是被她直接扔到行李箱和行李袋里的，慌得跟急着要逃难似的。
唯一让她在中途停了下来的，是从衣柜里翻出来的那套谢川之前给她的被套。
戚遥把被套拿起来又放下去，放下去又拿起来，最终直接塞进了行李袋里：“反正是我正儿八经拿新被套换来的，又不是我抢的，而且我都盖过了，也洗过了，这就是我的！”
“嗯，对！非常正确！”戚遥心安理得地把行李袋的拉链拉上，然后和行李箱固定在一起，检查了一遍没有落下的东西之后，开门走人。
走出小区，天已经黑得透透的，旁边小吃街的人不减反增，戚遥又往旁边偏僻处走了一段，确定司机能成功把车开进来并开出去，才拿出手机打车，刚摁亮屏幕，前方路灯洒在自己身上的光忽然被两团不明物体挡住。
戚遥目光偏离手机，看见前方地上的两双黑色皮鞋尖。
谢川不是都当众说和自己没关系了吗？而且她都已经准备要走了，哪家的人这么不依不饶啊？戚遥慢慢抬起头，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这下好了，这么偏僻，叫破喉咙也没人知道。
“戚小姐。”其中一个西装保向右边伸出手，对她说，“戚小姐，我家小姐这边有请。”
戚遥顺着保镖所指的方向看去，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后座车窗缓缓落下，车内的人向她这边看来，戚遥借着昏黄路灯看清那人的脸，扔下行李转身就要跑，却不料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站了两个人，见她转身，齐齐向左伸出手：“戚小姐，我家小姐这边有请，还请您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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