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造孽啊……”女人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时不时还有吸溜鼻涕的声音传出,“老大两口子才走没半年呢,怎么就成这样了!”
俞湘愣了,家?他一个孤儿,哪来的家……
“妈,您别哭了,当心哭坏身子。”另一道温柔女声说,“姐姐和姐夫在天有灵,肯定会保佑小湘度过这劫的。”
【这都谁呀……】俞湘纳罕,【为啥你的姐姐姐夫要保佑我呀,而且有啥好保佑的,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对啊,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能听见声音?难道世间真有灵魂?
此时俞湘终于想起可以睁开眼睛一探究竟,他抬起仿佛千斤重的眼皮,刚入眼的是白色的天花板,提溜着眼珠子稍往下看,只见对面是一堵白墙,下边粉刷了约1米多高的绿漆,墙上还可以看到数条开裂的纹路。还有自己躺着的铁架床和带着蓝白竖条的被子。
什么九十年代乡村装修风……这么老土呢。
俞湘心里吐槽着,眼睛往声源处一看,就看见一个年纪约莫六十岁上下的老太,穿着一身打了两三个补丁的短袄,坐在他身边哭着,手里还攥着白布条擦眼泪,旁边站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拍她的背,身上的袄子倒是没见着补丁,衣服是水蓝色的,看着是个体面人。
这时那年轻女人看见俞湘醒了,瞬间笑开了,“小湘,你醒了呀!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女人笑起来年纪倒是往上走了六七岁,眼角的皱纹都跑出来两三条。
俞湘愣愣地摇了摇头,不妨碍他在心里吐槽:【我认识你吗?叫的那么亲密。】
这时,脑子里突然涌入一堆画面,俞湘感觉头都快炸开了,只听耳边一阵轰鸣声后,他渐渐消化了磅礴的记忆碎片。
他的肉/身确实是已经死了,但是他重生在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小伙子身上,两人的名字虽然一样,但生活的年代却是天差地别,一个出生在千禧年代,而一个却是出生在七十年代,而如今,这个七零俞湘已经二十岁了,现今也不过才90年,换他那个世界,他都还没出生呢!
他们两个是生活在不同世界不同年代的同名同姓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才会重生在这个七零俞湘的身体里。
原主的身世说来也是让人唏嘘,这个出生在七十年代的农村穷小伙,好不容易熬过饥荒年,活到九十年代遍地是黄金,下海经商的最佳年代,却因为识人不清欠了一屁股债,顶不住压力跳河自杀了。
原主家里虽不富裕,父母都是农民,靠种田维生。但因着母亲生下他时大出血,只好把子宫切除,所以他们家就只有他一个孩子,从小宠着长大,虽经历过饥荒年代,但比起同村多娃家庭,他还算是幸福的,至少还能吃个半饱。
原主读书也不好,16岁便辍学了。在姨丈的帮衬下进厂打工,一个月大约能有四十块钱收入,比在家里苦哈哈地种田要好得多。
可惜好景不长,原主没干两年,碰上下岗潮,被工厂辞退了。当时正值农忙时间,原主索性就回家帮父母种田,忙活这阵子再做打算。
但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只找苦命人。原主的父母在去交公粮的路上被货车给撞死了,司机被抓去坐牢,还赔了俞湘4000块。在这个年代四千算得上很大一笔钱了。若是原主拿着这笔钱买个店铺做点小生意或者是出租,不说赚大钱,至少能有个稳定收入。
可惜原主脑子不灵光,家里又一堆极品亲戚。就这么被哄骗着把手里的赔偿款赌光,还倒欠了5000多,这哪赔得起,他家里那不到两亩地的收入,得种到什么时候去!
那债主三天两头跑他家里催他还钱,把能砸的东西都砸烂了。那天晚上,那群讨债的人又来闹了一通,原主看着家后门那条小河,黑水漆漆,就和他的人生一样,暗无天日。
一个想不开,就跳下去了。
90年代的农村排污做的不好,没有专门的下水道,再加上大多都是种田的人,人肥用处多着,因此家家户户都用恭桶装尿粪。但总有那么几家不种田的,人肥也没用,恰好村里是依河而建的,因此这些人就时不时将尿粪倒入河里,还能顺便洗洗恭桶。
这原主跳的也真是时候,虽说是夜里,但刚好在下游有个人正洗恭桶呢!他这边刚跳下去呢,落水声传到下游那人耳朵里,没多久就被捞上来了。
好在这河流比较急,那些脏污早顺着水流冲下游去了,不然俞湘想到这就忍不住要吐出来了。
“小湘啊,你可吓死外婆了!”老妇人枯瘦的手抓住俞湘,时不时还在他手背上拍两下,“再怎么样也不能做出这种傻事呀!”
“妈……少说两句吧,小湘刚醒呢。我叫医生过来看看。”年轻女人是原主小姨叶淑芬,原本是纺织厂的女工,还有个丈夫是个小领班,两人的工资却要养四个孩子外加一个老人,比起农村的条件是要好一点,但是却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
没多久进来了一个满头稀疏白发的白大褂,进来就询问俞湘:“小伙子,你觉得身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余香摇摇头,吞了口口水,道:“就是觉得人有点累。”
那医生给俞湘检查了一番身体,说:“还行,小伙子身体素质还不错,可以准备出院了。下次可别再这么极端,有什么想不开的和家人多说一说,还年轻呢!”
“好好好,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送走医生后,叶淑芳将床头柜上的包裹打开,“饿了吧,小姨给你带了点吃的,先热喝点水润润嗓子。也差不多快一天没有吃饭了。”
俞湘闻到一股饭菜香,肚子瞬间不满地尖叫起来。
“能知道饿是好事,快吃吧!吃完带你回家。”叶淑芳把病床自带的小桌子架在护栏两边,将饭盒摆在桌子上。
看着桌上的米饭和炒土豆丝,俞湘心中不免激动。
上辈子俞湘患有食道癌,食道已经狭窄到咽口水都异常困难。癌痛的折磨已经让他苦不堪言,作为美食爱好者的他几乎可以说是饿死的,在生病后就一直通过胃管进食,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吃过正常的东西。
现在有了一副年轻健康的身体,又看到吃的,虽然只是简单的家常便饭,但他也忍不了了,激动说:“多谢小姨,真是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俞湘说着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桌上的铝制饭盒,饭盒里装着简单的白米饭和炒土豆丝儿,闻起来还不错。余香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挖了一大勺米饭,混着土豆丝儿,喂进嘴里。
只觉得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在他的舌头上跳跃,不断考验他味蕾的承受能力。要不是俞湘忍耐力好,可能就直接吐了。
不是自己的记忆用起来就是不利索,他翻过记忆才知道,小姨是个厨房杀手,她做的东西闻着越香,吃着就越难吃!本来这个地区的人就是简单的炒、蒸、腌,大菜是不会做的,现在所谓的大菜菜单都被垄断在酒店大厨手里呢!也不知道就是简单的把土豆炒熟,他小姨为什么能做的这么一言难尽……
俞湘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老太太,【外婆……您怎么也不拦着我小姨点……】
杨桂花也就是原主外婆默默给俞湘使了个眼色,诡异的是,俞湘竟然看懂了。
【你小姨的一片心意,我哪敢说啥……】
艰难的把饭吃完,趁现在天色还早,他准备早点回去,不然错过班车的话还得多住一晚。
“俞湘啊,今天晚上先住小姨家,明天再回去吧!”杨桂花说,“我和你表弟说好了,今晚你和他一起睡。”
俞湘知道小姨她们怕他刚醒来又犯糊涂,连忙摆摆手,说:“不用了小姨,家里鸡还没喂呢。我还是先回村里看看吧。你们放心,我不会再想不开了。老天爷集既然不收我,自然还有需要我做的事情这几天我在家里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而且……”俞湘装作一副犹豫的样,“我跳下去后梦到我爸妈了。”
听到过世的女儿女婿和姐姐姐夫,两个女人都不禁红了眼眶。
“他们在梦里骂我是个不孝子,让我好好活,得把欠的钱都还了,别败坏他们的名声,叫村里人看笑话。不然等我以后和他们重聚,他们非得好好修理我。经过这一遭,我也是看明白了,之前是我识人不清,是我混账,接下来我会好好赚钱还债的。赌博是万万不会再去了。”
虽然两人都不太相信俞湘就这么轻易能改好,但也怕逼太紧反倒是激起俞湘的逆反心理,叶淑芳和杨桂花对视一眼,说:“行,你想明白就好。医药费小姨给你交完了,你在家安心养病。负担不要太重知道吗?慢慢来不着急,总有还完的一天。对了,家里还有吃的吗?”
“有,”俞湘琢磨道,“之前收成的粮还有剩些。”
“好,有什么事就来找小姨知道吗?别再去和外面那些混子玩了。”
在医院门口和小姨两人分别后,俞湘一个人站在路边吹着冷风瑟瑟发抖。三华县地处华国东南部,现在正值开春,虽然说不像北方那样寒冷,开春的时节温度也才10度出头。
俞湘折腾了一番才找到车站坐车,等车又去了好长时间,晚上9点左右才回到原主家里。
原主的家是一个两层的木头房子,两侧的墙壁和邻居共用,是由薄薄的木板订成的木墙,地板也是用长木板铺成的,承重力有限,隔音效果极差。
房子的格局是个日字形,前门搭在地势高的街上,另一边则是通过柱子架在河岸边,河边上那一半的房子有些像吊脚楼的样式,从街边延伸出去。
第一层是厨房和一个延展出去的冲澡间,厨房楼下算地下室,用来养些鸡鸭,鸡鸭还可以跑到河边的杂草丛里觅食。前门是间类似客厅的房间,客厅和厨房中间是木头楼梯。
2楼的房间临近街边的是他父母的房间,父母过世半年,那间房间也空置了半年多,靠近河边的则是原主的房间,正对着西边,在冬天的时候还算暖和,但到了夏天热得不行。
家里被那些讨债人员搞得一塌糊涂,锅碗瓢盆砸了一地等他收拾。好在房子里要么是泥地,要么就是薄薄的一层木板,虽然有一些破损,但整个开裂的锅碗瓢盆还是比较少。
俞湘查看了家里的存粮,米缸里还有半缸子大米。里面还有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装了大概有四五斤的糯米。还有一些去年冬天晾晒的冬笋干。
看到这些东西,俞湘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南方常见的早餐——糯米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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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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