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远哲自己粗重又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血液冲刷耳膜带来的嗡鸣。那股冰冷而极具压迫感的松木信息素如同无形的蛛网,依旧密密麻麻地缠绕着他,无孔不入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和此刻身处的绝境。
发情期的热潮虽然因为Alpha的暂时远离和惊吓而稍退,却依旧在血管里不安分地窜动,后颈的腺体突突地跳着,残留着被触碰的冰冷触感和濒临被标记的恐怖记忆。
远哲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他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被他扔在床角的行李箱,手指颤抖得几乎拉不开拉链。
“打开!快打开!”他语无伦次地低吼着,几乎是粗暴地撕开了行李箱,将里面的东西胡乱扒拉出来。
现金、证件、电脑……都不是他此刻需要的!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盒子——是医生开给他的强效抑制剂!
如同抓住了救命的浮木,远哲手忙脚乱地打开盒子,取出一支一次性注射笔,甚至连酒精棉片都顾不上用,撩袖子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扎了下去!
冰凉的药液迅速注入血管,带来一阵短暂的刺痛,随即是一种强大的、镇压般的效果迅速蔓延开来,强行将那蠢蠢欲动的燥热和空虚感压回身体深处。
远哲脱力般地瘫软在地毯上,靠着床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强效抑制剂的副作用随之而来,一阵轻微的乏力和情绪上的低落感笼罩了他,但比起刚才那几乎要将他摧毁的发情期和恐怖遭遇,这点不适简直微不足道。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劫后余生的庆幸过去之后,巨大的愤怒、委屈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涌上心头!
“操!”他猛地一拳砸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操他妈的!”远哲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混合着之前的冷汗,狼狈不堪。
“狗日的张强!王八蛋!欠钱跑路!把老子坑惨了!”他第一个骂的就是那个让他背上巨债、被迫跑路的“好兄弟”!
“还有那艘天杀的黑船!人贩子都不得好死!老子要不是跳船,能落到这步田地?!”如果不是那艘船,他怎么会跳海,怎么会穿越?
“贼老天!你玩我呢?!”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瞪着装饰华丽的天花板,仿佛要透过它直视那虚无缥缈的命运,“别人穿越要么龙傲天要么团宠!你他妈给我安排的什么破剧本?!啊?!”
“有钱寡夫?!去你妈的有钱寡夫!这他妈是送命剧本!!”他越想越气,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这是什么狗屁ABO世界!还信息素!还发情期!还标记!老子是直男!笔直笔直的直男!谁他妈要当Omega!谁他妈要被Alpha咬脖子!!”
“还有凌昭!凌昭那个小疯子!变态!控制狂!!”这个名字让他恐惧得浑身一抖,“装得人模狗样!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我他妈居然还觉得他乖?!我真是瞎了眼!!”
他语无伦次地骂着,把能想到的一切都骂了个遍。骂命运不公,骂世界坑爹,骂那些坑害他的人,更骂自己蠢,居然直到现在才看清处境。
发泄了一通之后,力气仿佛也被抽空了。远哲瘫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无声地流着。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钱没了可以再赚,欠债了可以再还。可现在呢?他连人身自由都没了,外面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疯、实力完全碾压他的Alpha看守。
逃跑?刚才已经试过了,结果就是被轻易抓回来。
求救?找谁?霍之洲?他现在连这扇门都出不去!那个救了他的Omega自身难保,而且霍之洲会信他吗?
远哲第一次感到如此彻底的绝望。
他以为自己重开的是人生赢家副本,结果他妈是地狱难度的生存游戏!还是自带变态BOSS的那种!
强效抑制剂带来的低落情绪放大了这种绝望,他蜷缩在地毯上,感觉自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夜色深沉,别墅里安静得可怕。
远哲不知道在地上瘫了多久,直到四肢都开始发麻发冷。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走到门边,试探性地拧了拧门把手——
纹丝不动。从外面被彻底锁死了。
他又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灌了进来,带着一丝凉意。楼下是精心打理的花园,但这是二楼,跳下去不死也得残,而且下面肯定有监控甚至警报。
唯一的出口,似乎只剩下那扇被反锁的门。
远哲靠在冰冷的窗框上,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无边无际的黑暗,一颗心也沉到了底。
远哲靠在冰冷的窗框上,夜风吹得他一个激灵,稍微驱散了些许强效抑制剂带来的麻木和低落,他在宽敞的卧室里踱步,目光扫过房间里每一件昂贵的摆设——精致的花瓶,艺术感十足的台灯,柔软得能陷进去的地毯……这一切曾经象征着他梦寐以求的富贵闲适生活,此刻却都变成了讽刺的囚笼装饰。
他猛地抓起一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水晶烟灰缸,几乎要用力砸向那扇反锁的门!但手臂举到半空,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砸门?除了引来那个疯子,还能有什么结果?示弱?哀求?
远哲眼前闪过凌昭那双在黑暗中毫无情绪、深不见底的眼睛,还有那句冰冷的“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我们再谈”。
“操!”远哲低骂一声,将烟灰缸重重放回原位,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身体因为抑制剂和刚才的惊吓有些虚软,但脑子必须转起来!
凌昭没有立刻标记他,而是选择把他关起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或许并不只是想得到一个被信息素支配的Omega?他想要更多?比如……心甘情愿?(虽然远哲觉得这可能性微乎其微)或者,他还在顾忌着什么?有什么目的呢?
远哲正准备拿手机打电话给霍之洲,问问霍之洲有没有关于凌晙和凌昭只见关系的问题。
“咔哒。”一声轻微的电子音响起,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远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赶紧藏起了手机。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凌昭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杯水和几片看起来像是助眠的药物。他已经换回了平时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
“嫂子,刚才情绪那么激动,喝点水,吃点药好好休息一下吧。”他的声音温柔得无懈可击,仿佛之前那个用冷水浇他、用信息素压迫他、将他反锁在房间里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远哲慌乱的举动,眼神微微一动,但什么也没问。
远哲依旧低着头,沉默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笼罩着他。
凌昭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只是俯身,轻轻拿起那杯水,递到远哲面前。
“嫂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别再做……徒劳的事情了。外面很危险,只有在这里,在我身边,你才是安全的。”
“听话。”
远哲没有去接那杯水。
他抬起头,眼睛因为之前的泪水和愤怒还有些发红,但眼神里却是一种强行压下的、冰冷的平静。他知道,崩溃、怒骂、求救,在眼前这个心思深沉的监视者面前,毫无意义。
他需要信息,他需要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以及……自己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凌昭。”他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嘶吼还有些沙哑,但努力维持着镇定,“我们谈谈。”
凌昭递出水杯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意外于他此刻的冷静。他缓缓放下水杯,脸上那副担忧的表情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探究的、兴味盎然的神色。
“好啊,嫂子想谈什么?”他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姿态放松,仿佛只是要进行一场普通的家庭谈话,而不是刚刚囚禁了对方。
远哲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为什么关我?”
凌昭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看起来依旧纯良无害:“嫂子刚才情绪不稳定,想伤害自己,我只是想让嫂子冷静下来,确保你的安全。”
这借口找的真是让人想...
远哲的心沉了沉,继续追问,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你哥哥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问出这句话时,远哲的心跳得飞快,他紧紧盯着凌昭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而,凌昭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没有惊慌,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意外都没有。他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悲伤?
“嫂子。”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无奈的纵容,仿佛在听一个孩子说胡话,“你怎么会这么想?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他的离开对我打击有多大,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听起来情真意切:“我知道,你因为哥哥的事,一直很难过,也很……混乱。”
远哲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对方的反应天衣无缝,但他心底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那为什么总有人来告诉我没那么简单?”远哲不甘心地追问。
凌昭脸上的表情淡了一些,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冷意。
“嫂子。”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昏迷太久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外面有很多人,对哥哥留下的东西虎视眈眈,他们会用各种手段来离间我们,试图从中获利。那个接近你的Omega……”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点轻蔑和怜悯,“他的精神状态很明显有问题,他的话怎么能信?”
不等远哲反驳,凌昭忽然向前倾身,目光牢牢锁住他,语气变得异常清晰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远哲的心上:“嫂子,你是真的失忆了。”
“你忘了太多事情。忘了哥哥有多爱你,忘了你们之间的一切,也忘了……那天在度蜜月的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哲的呼吸猛地一窒。
船上的事情……原主“夏淮”记忆里最后的片段就是那场导致凌晙死亡、自己重伤的意外。
“你……你知道发生了什么?”远哲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凌昭缓缓靠回沙发背,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但那回忆似乎并不愉快,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
“安心待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保护你。不要再被外界的流言蜚语影响,也不要再试图去想起那些会让你痛苦的事情了,好吗?”凌昭又一次没有正面回答,话语如同最温柔的蛊惑,编织着一张名为“保护”的网,将远哲紧紧缠绕。
告诉你你失忆了,告诉你外面很危险,告诉你忘记是对你好……将所有你的疑虑和不安,都归结于你的“记忆缺失”和“外界阴谋”。
远哲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俦、神情真挚恳切的少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他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
如果他不是穿越者,如果他真的拥有“夏淮”的记忆,他或许真的会被这番说辞打动,甚至感激涕零。
但他不是。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凌昭这番话里,藏着多少可怕的、被精心掩盖的真相!
凌昭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微微一笑,站起身。
“好了,时间不早了,嫂子今天受了惊吓,又打了强效抑制剂,需要好好休息。”他拿起托盘上的药片和水,再次递到远哲面前,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吃了药,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一次,远哲没有拒绝,他默默地接过水杯和药片,在凌昭的注视下,将药片吞了下去。
水的冰凉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底那团冰冷的火焰。
凌昭看着他吃完药,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极其温柔的微笑。他体贴地替远哲整理了一下被子,“晚安,嫂子。”
他端着空托盘,转身离开了卧室,门没有被再次反锁。
但远哲知道,无形的锁,早已落下,他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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