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哲拖着虚弱的身体，在废弃码头巨大的阴影间艰难穿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标记带来的不适和连日来的逃亡消耗，让他视线都有些模糊，只能强撑着循着程皓之前模糊提到的方位找去。
终于，在一个堆满生锈集装箱的偏僻角落，他看到了一个缩在阴影里的瘦削身影——是程皓！
远哲心中一喜，几乎要落下泪来，他踉跄着扑过去：“程皓！我来了！”
程皓抬起头，帽檐下露出的脸比上次见到时更加憔悴苍白，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他看到远哲这副狼狈虚弱的模样，似乎并不意外，连忙伸手扶住他：“你…你怎么搞成这样？”
“我…我离开他太久了…”远哲喘着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后颈的腺体灼热胀痛，那种源自本能的对特定Alpha信息素的渴望几乎要将他逼疯，“抑制剂……你有没有抑制剂？”
程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同情，又像是某种更深沉的悲哀。他快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抑制剂，动作熟练地给远哲注射进去。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带来短暂的舒缓，但很快，那点效果就被更汹涌的渴望所淹没。凌昭的标记太强了，普通的抑制剂根本难以长时间压制。
“没用的……”远哲绝望地抓住程皓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洗不掉……他的味道一直缠着我……我是不是永远都摆脱不了了？”
程皓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嘴唇翕动了一下，刚想说什么，旁边的集装箱阴影里，突然走出了两个男人。
远哲吓了一跳，猛地警惕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向程皓：“他们是谁？！”
这两个男人一个身材高壮，面相有些凶悍，是个Beta；另一个则看起来略显精明，眼神打量着远哲，身上有淡淡的、属于较低等级Alpha的信息素味道。他们看起来并不像善类。
程皓连忙按住远哲，解释道：“别怕！他们是……是来接应我们的人。有门路能帮我们离开这里。”他的语气有些急促，眼神似乎不敢直视远哲。
远哲的心沉了下去。接应的人？程皓从哪里找来的这种人？他看着那两人打量货物般的眼神，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强压下疑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程皓，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里很久的问题：“程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摆脱他的标记影响的？我看你好像…好像不受影响了？”
这是他最大的疑惑，程皓被凌昭标记过，为什么他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自己这种强烈的生理依赖？
程皓听到这个问题，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低下头，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过了好几秒，才发出一种极其苦涩、近乎自嘲的轻笑。
“摆脱？”他的声音沙哑，“被标记过的Omega，就像被打上了永恒的烙印，怎么可能真正摆脱？”
他抬起头，看着远哲，眼神里充满了惨淡的绝望：“除非，你像我一样……”
“不停地找不同的Alpha。”他吐出这句话，语气平静却带着刻骨的屈辱，“用更多更杂乱的信息素，暂时覆盖掉原来那个的味道。像一块被反复涂抹的画布，直到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让自己变得……肮脏不堪，连原来的主人都会厌恶。”
远哲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程皓，终于明白他身上那股怪异又**的混合信息素味道是怎么来的了！这不是生病，这是……
程皓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嘴角的苦笑更加凄凉：“或者……还有一个更彻底的办法。”
他故意碰了碰远哲敏感的后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找个黑诊所，摘掉腺体。变成一個沒有信息素、沒有發情期，但也不再是完整Omega的怪物。”
“摘掉？可行...可行吗？”远哲对于ABO世界的人体特征只了解于表面，过于复杂或者隐秘的信息，他并不知道。
“那样做的风险极大，很可能直接死在手术台上，或者留下永久的后遗症。”程皓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显然他自己也不敢选择这条路。
远哲彻底呆住了，浑身冰冷，这就是摆脱标记的代价？
要么沦为泄欲的工具，用自我玷污来换取短暂的自由假象；要么赌上性命和未来，变成一個殘缺的人？
没有一条路是好的！
凌昭给他打上的，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挣脱的诅咒！
而就在这时，旁边那个略显精明的Alpha男人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了，他的话更是将远哲彻底推入冰窖：“我说，你们两个叙旧叙完了没有？船快来了。赶紧决定好，到底走不走？不过话说在前头，”他目光贪婪地在远哲因为虚弱而更显脆弱的身体上扫过，“这小子身上的标记味道可不一般，原来的主儿肯定不是善茬，带他走，风险得加钱！或者……”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丝淫邪的笑意：“让他先‘陪陪’我们，抵消一部分费用也行。”
远哲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程皓找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可靠的接应！他们更像是人口贩子或者勒索者！程皓很可能也是被他们控制着，甚至可能……从一开始联系他，就是一个引他入局的骗局？！
他猛地看向程皓，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程皓脸色惨白，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远哲的心，彻底沉入了深渊，他逃出了凌昭的牢笼，却可能跳进了一个更黑暗的火坑。
那Alpha男人淫邪的话语和程皓心虚的躲闪，像一把冰锥彻底刺穿了远哲最后一丝侥幸！他猛地抓住程皓瘦削的手臂，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颤抖扭曲：“程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程皓被他抓得生疼，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痛苦，但他却没有回答远哲的质问，反而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个开关，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和恨意，死死地盯着远哲，声音尖利地嘶吼起来：
“帮你？哈哈哈...我难道不是在帮你吗？！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凌昭标记了你，你就特殊了？！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他玩腻了就会扔掉的垃圾！！”
他用力甩开远哲的手，指着远哲的鼻子，唾沫横飞，整个人处于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都是因为他！都是凌昭那个疯子！恶魔！他毁了我的一切！我的事业！我的人生！全都毁了！！”
“他说爱我！标记我！都是骗人的！他只是想从他哥哥手里抢东西！他只是个心理变态的疯子！！”程皓癫狂地咒骂着，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看起来既可悲又可怕，“他不得好死！他迟早会遭报应的！”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凌昭刻骨铭心的仇恨，却丝毫没有解答远哲的疑问，反而将远哲拖入了更深的混乱和恐惧之中。
远哲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程皓，彻底懵了。所以他一直联系自己，根本不是要救他，而是……而是想利用自己，报复凌昭？或者只是单纯地想拉一个人一起下地狱？
他在他们眼里到底是什么？一个可以随意利用、交易、伤害的物件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要这样对他？！
“够了！”旁边那个精明的Alpha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了程皓癫狂的咒骂，一把将他推开，“要发疯滚一边去！老子没空听你这些破事！”
他转向远哲，眼神变得更加贪婪和不耐烦：“小子，听明白了？要么乖乖跟我们走，以后听话点，还能有条活路。要么……”他和他旁边那个一直沉默着、眼神同样不善的Beta同伴一起上前一步，形成了压迫的态势，“就别怪我们用强了！反正这地方，消失个人，连鬼都找不到！”
远哲脸色惨白，一步步向后退去，心脏因为恐惧而疯狂跳动。他看着眼前这三个男人——一个癫狂怨恨的Omega，两个明显不怀好意的Alpha和Beta，远哲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在劫难逃了！
“程皓！你清醒一点！让他们放我走！”远哲做着最后的努力，试图唤醒程皓哪怕一丝的理智或良知。
但程皓只是用那双充满血丝和恨意的眼睛瞪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快意：“走？你以为你还能走去哪里？回凌昭身边继续当你的金丝雀吗？别做梦了！既然来了，就一起烂在这里吧！”
他彻底放弃了远哲，甚至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快感，对那两个男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带走！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只要别让他再回到凌昭身边就行！”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判决！
那个Alpha和Beta脸上立刻露出狰狞的笑容，猛地朝远哲扑了过来！
远哲转身就想跑，但他这几天身心俱疲，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没跑出两步就被那个Beta从后面一把抱住！Alpha则趁机上前，用手帕之类的东西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涌入鼻腔！
远哲拼命挣扎，手脚并用，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但对方的力气极大，他根本挣脱不开。意识开始迅速模糊，视线变得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的最后景象，是程皓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那种疯狂又麻木的、如同鬼魅般的表情，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无尽的冰冷和绝望，彻底吞噬了远哲。
他终究……还是没能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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