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磕磕绊绊地又学了一整天,远哲只觉得脑细胞死伤无数。快下班时,凌昭发来信息,说学校有个临时的重要研讨会走不开,抱歉不能来接他,叮嘱他让司机直接送他回家,路上小心。
远哲回复了个“OK”,心里却活络开了,天天公司家里两点一线,他都快闷坏了。正好路过市中心那家有名的精品超市,他早就想逛逛了,之前凌昭总在身边,他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于是,他让司机送他到超市门口,便打发司机先回去了,打算自己慢慢逛,买点新奇零食和据说对Omega身体很好的高级营养品,然后再打车回家。
推着购物车在明亮宽敞的超市里穿梭,远哲心情颇好,暂时把那些繁琐的商业报表抛到了脑后。他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各种没见过的进口商品,不一会儿购物车就堆了小半满。
正当他拿起一盒包装精致的藻类萃取片仔细看说明时,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忽然飘了过来。
那味道很奇特,甜腻中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仿佛什么东西变质般的酸腐气,中间又混杂着另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属于Alpha的冷冽信息素味道,两种气息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混合体。
远哲被呛得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身形瘦削的人正站在不远处的货架旁,似乎也在挑选商品,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那难闻的味道正是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远哲没太在意,只当是哪个不注意个人卫生的Alpha或者Omega,他推着车想绕开一点。
然而,他刚一动,那个人也动了,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
远哲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加快脚步,想穿过生鲜区去收银台。
就在他经过一排冷鲜柜,周围暂时没什么人的时候,那个穿着连帽衫的人突然加速,几步冲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夏先生!”对方的声音沙哑急促,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颤抖。
远哲吓了一跳,警惕地后退半步,这才看清帽檐下的脸。那是一张颇为年轻却显得异常憔悴苍白的脸,眼窝深陷,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那股难闻的混合信息素味道更加浓烈地扑面而来。
“你谁啊?”远哲皱眉,握紧了购物车扶手。
“我……我给你发过信息!”那人急切地压低声音,眼神慌乱地四处瞟,仿佛怕被什么人发现。
远哲瞳孔一缩,是他!
那条匿名短信的主人!竟然是个看起来这么……狼狈的Omega?而且他身上这味道也太冲了,像是被某个Alpha彻底标记后,又混杂了不健康的体味,让对ABO生理知识半懂不懂的远哲本能地感到反感和排斥。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远哲不想惹麻烦,尤其对方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他推着车想强行离开,“让开!”
“是真的!你相信我!”那人却猛地抓住他的购物车边缘,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是被凌昭害成这样的!他没那么简单!他一直在骗你!凌晙出事前,他们兄弟就因为公司的控制权吵过很多次!凌昭他——”
“闭嘴!”远哲厉声打断他,心里那点因为短信而起的不安此刻全变成了恼怒和厌恶。他不喜欢这种阴沟里的窥探和挑拨,更不喜欢对方身上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和疯疯癫癫的样子。凌昭和他哥哥吵架?兄弟之间有争执再正常不过,能说明什么?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在这里搬弄是非?再不让开我叫保安了!”远哲试图拿出气势。
那人见远哲完全不信,眼里闪过绝望,情绪更加激动:“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看清!凌昭他是在利用你!等他得到你就会厌弃你!你会变得和我一样——啊!”
他话没说完,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猛地松开购物车,惊恐地看向远哲身后的某个方向,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下一秒,他像是受惊的兔子,转身就跑,连掉在地上的东西都顾不上捡,飞快地消失在货架尽头。
远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冷鲜柜和几个推着车走过的普通顾客,并没有什么异常。
真是个疯子!
远哲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那股难闻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他鼻尖,让他一阵反胃。好好的一次购物心情全被破坏了。
他顿时没了继续逛的兴致,推着车快步走向收银台,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一路上,那个Omega绝望恐惧的眼神和话语碎片般在他脑海里回荡。
【凌昭他没那么简单!】 【他一直在骗你!】 【你会变得和我一样!】
远哲用力甩头,试图把这些不吉利的疯言疯语甩出去。
肯定是哪个被凌昭在商场上击败的对手,或者是不满凌昭掌权的什么人,找来这个精神不正常的Omega故意恶心他、离间他们!
对,一定是这样!
凌昭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他绝不会被这种低劣的手段欺骗!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路边,匆忙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仿佛这样就能将刚才那令人不适的插曲彻底隔绝在外。
然而,心底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安,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悄然荡开了一圈涟漪。
那个Omega最后那个惊恐万状的表情,不像是在演戏,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出租车驶入别墅区,周遭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与方才商场里的喧嚣和那令人不适的插曲形成了鲜明对比。远哲付了钱,拎着购物袋快步走进家门。
玄关空荡,客厅也只亮着几盏暖黄的壁灯。凌昭还没回来。
远哲松了口气,他换了鞋,先把买回来的东西随意放在厨房岛台上,然后冲上楼钻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却好像怎么也洗不掉鼻尖残留的那股怪异甜腻又**的信息素味道,以及那个Omega惊恐绝望的眼神。
【你会变得和我一样!】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一样?什么样?被标记后浑身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混合气味,变得神经质、疯疯癫癫吗?
远哲打了个寒颤,用力摇头,把洗发水揉出丰富的泡沫。不会的,他是男人,就算现在是Omega身体,他也会好好打抑制剂,绝对不会落到那步田地!
洗完澡,换了舒适的家居服,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心底那点被强行压下的疑虑和不安,却像藤蔓一样悄悄滋生缠绕。他下楼倒了杯水,坐在客厅沙发上,却没有打开光脑或者电视,只是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有些出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晚上九点过一刻,门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汽车引擎声,然后是钥匙转动门锁的轻响。
凌昭推门进来,身上带着夜晚的微凉气息。他看到客厅亮着灯,以及坐在沙发上的远哲时,脸上明显掠过一丝意外。
“嫂子?还没休息?”他一边换鞋,一边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很快又被温和的笑意取代,“是在等我吗?”
远哲看着他。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身姿挺拔,面容在灯光下俊美得无可挑剔,眼神清澈,带着询问和关切。无论怎么看,都和下午那个形容狼狈、气息污浊的Omega有着云泥之别。
那个疯狂的指控,真的能和眼前这个光风霁月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吗?
远哲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自己胡乱猜测。他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空位:“小昭,过来坐,我有点事想问你。”
凌昭依言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不会太近让人不适,也不会太远显得生分。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冷松香淡淡传来,驱散了远哲鼻尖幻闻般的怪味,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怎么了,嫂子?是今天在公司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凌昭侧过头看着他,语气耐心。
远哲斟酌了一下词语,决定开门见山,但省略掉那个Omega的具体出现和那些疯话:“小昭,我只是突然有点想不明白……你哥哥走了,留下这么多遗产。按理说,你才是他最亲的人,这些……本来都应该是你的。”
他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凌昭的表情:“而我,说实话,我和你哥哥甚至没来得及完成最终标记和法律上的正式结合。从任何角度看,我都是一个……外人。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尽心尽力地帮我,让我来继承和管理这些,而不是自己接手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那个最核心的、被那个Omega点燃的疑问:“而且……我好像隐约听说,你和你哥哥之前,因为公司的事情,有过一些……分歧?”
问出这些话时,远哲的心跳有些快,可能有种越俎代庖的感觉吧,又或者是夏淮这个本体的本能反应?
凌昭安静地听着,脸上温和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在远哲提到“分歧”时,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释然。
“嫂子,你原来是在担心这个。”他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许苦涩,“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吗?”
他没有直接否认,这让远哲的心提了起来。
“首先,”凌昭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真诚,“哥哥选择你,自然有他的理由。他爱你,信任你,所以愿意把他拥有的一切与你分享。这是他的意愿,我尊重他的一切决定。”
“其次。”他看向远哲,眼神清澈见底,“我志不在此。我对掌控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没有兴趣,我的专业和志向都在学术研究上。公司交给真正专业的管理团队运营,或者由嫂子你来学习掌管,都比在我手里更能让哥哥的心血延续下去。我更喜欢现在这样,能帮到你,也能有自己的空间去做喜欢的事情。”
“至于我和哥哥……”凌昭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语气变得低沉了些,“确实有过争执。任何一个家庭,兄弟之间都难免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尤其是关于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哥哥比较激进,而我相对保守……我们吵过,甚至吵得很凶。”
他抬起眼,看向远哲,眼神里带着坦然的承认和一丝怀念的伤感:“但这并不影响他是我唯一的哥哥,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他的离开,我比任何人都难过。而那些争执,现在想来,早已不值一提。”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情感真挚,远哲听着,心里那点疑虑和不安像是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
是啊,兄弟吵架太正常了。尊重亡兄遗嘱、自己志不在此更是显得人品高贵,自己居然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疯子的几句话就怀疑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远哲顿时感到一阵愧疚,语气也软了下来:“对不起,小昭,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
“我明白的,嫂子。”凌昭善解人意地打断他,脸上重新露出温柔的笑容,“突然面对这么多事情,心里不安是正常的。以后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就好,不要自己胡思乱想。”
他站起身,体贴地说:“时间不早了,嫂子今天也累了吧,早点休息。”
看着凌昭上楼的背影,远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彻底踏实了,他端起已经凉掉的水杯,一口气喝完,决定把下午那场糟糕的遭遇彻底忘掉。
而走上二楼的凌昭,在楼梯转角处停下脚步。楼下客厅的灯光无法完全照亮这里,他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
刚才那番真诚无比的言辞似乎还残留在他温和的唇角,但那双低垂的眼眸里,却没有任何伤感或怀念的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微微侧头,听着楼下远哲走向厨房的轻微脚步声,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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