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哲在冰冷的地面上又坐了将近十分钟，直到抑制剂完全起效，体内那阵毁天灭地的燥热和空虚感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冰冷。他挣扎着爬起来，双腿还在发软，后背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又凉又黏。
他扶着墙壁，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依旧有些过速的心跳。工具间里那股甜腻**的信息素味道和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个Omega惊恐的眼神，未尽的警告，还有自己险些失控的狼狈……
他甩了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远哲整理了一下皱巴巴、沾染了灰尘和奇怪气味的衣服，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清洁间的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那个救了他的Omega早已不知所踪，仿佛从未出现过。远处的酒吧主厅依旧传来隐约的音乐声，一切似乎恢复了常态。
远哲低着头，尽可能快地沿着走廊往外走，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差点万劫不复的地方。
然而，刚走到酒吧出口的霓虹灯牌下，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凌昭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并没有看向酒吧门口，只是目视前方，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方向盘，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远哲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脏狂跳起来。他现在这副样子——头发凌乱，脸色是苍白中带着潮红，衣服皱巴巴，身上还混杂着酒气、冷汗以及那个Omega留下的、极其难闻的混合信息素味道……
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凌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缓缓转过头来。
目光相撞的瞬间，远哲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脑子里飞快地编织着拙劣的借口——遇到老朋友？不小心打翻了饮料？身体突然不舒服？
有种刚死了丈夫就出来花天酒地的感觉（虽然事实是如此）
凌昭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扫过他略显狼狈的仪容，鼻翼似乎几不可察地微动了一下，捕捉到了那股异常的信息素味道。
然而，预想中的质问、怒气、或者哪怕是一丝惊讶都没有出现。
凌昭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笑，没有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那双漂亮的眼眸在霓虹灯的折射下，显得格外幽深难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哲，看了大约两三秒，那短暂的沉默，却比任何斥责都让远哲感到窒息和恐慌。
“……”远哲喉咙发紧，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小昭，我……我可以解释……”
凌昭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也没有任何追问的意图。他只是推开车门，走了下来，绕到副驾驶座那边，打开了车门。
“上车吧，嫂子。”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外面凉。”
没有质问，没有责备，甚至没有一丝好奇。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平静。
远哲所有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他难受。他看着凌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不敢再说什么，像个做错了事被当场抓获却又未被审判的孩子，惴惴不安地、僵硬地走过去，低着头钻进了车里。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凌昭的冷松香，迅速驱散了他身上带来的那股难闻气味，却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狼狈和……不堪。
凌昭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整个过程流畅自然，一言不发。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空调细微的风声。
远哲坐立难安，偷偷瞟向凌昭的侧脸。少年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但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种沉默比大发雷霆更让人难受。
远哲终于忍不住，再次试图开口：“小昭，其实我……”
“嫂子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凌昭淡淡地打断他，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快到家了。”
远哲所有的话再次被堵了回去。他讷讷地闭上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心里乱成一团麻。
凌昭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生气了？可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翻滚，混合着发情期后的疲惫和后怕，以及那个Omega未尽的警告，让他心乱如麻。
车子最终驶入别墅车库。
凌昭停好车，解开安全带，侧过身来看向远哲。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远哲身上，这一次，远哲清晰地看到，那深棕色的眼底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暗流，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到了，嫂子。”凌昭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往常的温和，但那温和底下，似乎藏着某种冰冷坚硬的东西，“下次如果想喝酒，可以叫我陪你去。一个人，不安全。”
他说完，率先下了车，没有再看远哲一眼，也没有等他，径直走向通往室内的门。
远哲独自坐在车里，看着凌昭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只觉得周身被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紧紧包裹，几乎喘不过气来。
凌昭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令人恐惧。
远哲几乎是手脚发软地跟着凌昭走进别墅，玄关暖黄的灯光打下来，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冰冷和慌乱。前面的凌昭依旧沉默，换好鞋便径直走向楼梯，没有回头，也没有丝毫等待的意思。
那股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整个空间，远哲大气都不敢出，惴惴不安地跟在凌昭身后上楼。
走到自己卧室门口，远哲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躲进去，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他伸手去拧门把手，这时一只冰凉的手却先一步按在了门板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远哲心脏猛地一缩，愕然回头。
凌昭就站在他身后，距离极近，近得远哲能看清他眼底那片沉沉的、没有任何光亮的暗色。少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种冰冷的平静比任何怒容都更具压迫感。
“小昭？”远哲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凌昭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只按着门的手稍一用力，推开了房门，里面一片漆黑，尚未开灯。
远哲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攥住，力道大得惊人，不容置疑地将他一把拽进了黑暗的卧室，紧接着，方向一转，直接将他拖向了相连的浴室！
“凌昭！你干什么？！”远哲终于感到害怕，挣扎起来，但少年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被这个少年拉扯着来到了浴室。
“砰！”浴室的门被狠狠甩上。
下一秒，莲蓬头被猛地拧开！
没有预想中的温水，冰冷刺骨的水柱如同高压水枪般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瞬间打透了远哲的头发和衣衫！
“咳！咳咳——！”远哲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和冲击力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睛都睁不开，只能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徒劳地用手遮挡。
冰冷的水流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身体，试图洗刷掉那些不属于他的酒气、冷汗，以及……陌生Alpha和那个Omega留下的、令人作呕的混合信息素味道。
凌昭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水流也溅湿了他的衬衫袖口和前襟，但他毫不在意。黑暗中，他的侧脸线条冷硬，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如同淬了寒冰，死死盯着在冷水中瑟瑟发抖、不断咳嗽的远哲。
“唔…停…停下！没法…呼吸了！”远哲被冻得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完整，挣扎着想躲开水流，却被凌昭牢牢固定在原地。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对于远哲来说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直到远哲冻得嘴唇发紫，浑身颤抖得几乎站不住，咳嗽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凌昭才终于伸出手，“咔哒”一声关掉了水龙头。
突如其来的寂静和停止的冲刷让远哲脱力地顺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滑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咳得肺都在疼。冷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不断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浴室里只听得见他粗重急促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凌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依旧冰冷，他缓缓蹲下身，与远哲平视。冰冷的手指突然捏住远哲的下巴，强迫他抬起湿漉漉的、狼狈不堪的脸。
“现在。”凌昭的声音低沉沙哑，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压抑的、冰冷的情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干净了吗？”
远哲被冻得思维迟钝，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翻涌着骇人暗流的眼睛，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只能下意识地、颤抖地点了点头。
凌昭盯着他看了几秒，仿佛在确认他是否说谎。
然后，他猛地松开手，站起身。
远哲失去支撑，差点瘫软在地。
凌昭不再看他，转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扯过一条宽大的浴巾，扔到他身上，盖住了他冰冷颤抖的身体。
“把自己弄干净。”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那平静底下是未曾散去的冰冷寒意，“我不希望再闻到任何……不该有的味道。”
说完，他拉开浴室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砰”的一声，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
远哲独自坐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裹着浴巾，依旧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不仅仅是因为冷，刚才那一瞬间的凌昭，陌生得可怕。
那冰冷的眼神，粗暴的动作，以及那句意有所指的“不该有的味道”……
远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冷得发痛，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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