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一只手扶额,另一只手撑在床沿,摇摇欲坠的床板发出了吱嘎的声音,像是垂老之人临别的那一声咳呛。
后背被冷汗浸湿,质感粗糙的廉价纤维吸水黏附,蛛网似闷的人不适。
就像是过了很久,他还兀自静在原地,汗水划过脸颊,眼睛呆呆地望着虚空中不知名的某处,死亡的触感是那么真实,他缓缓步入,却又像是蜻蜓点水一样掠过,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不由己重返。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隐隐有些惊愕,林泽控制不住骤然起身,直到走了几步才发觉双腿酸痛不已,两条腿的筋肉如同火烧般的疼痛,紧接着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身形无力地晃了晃,终是落到了满是尘埃的腐朽地板上。
荡起的尘埃呛得他咳出声来。而这一声咳嗽,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具象化一样,真实的触感感恍的一下就出现了。
林泽望向四周,低头,看向双手,再抬头。
灰尘迷了眼,刺激得泪花滋了出来,含混在眼眶里,视野里的东西都带上了几分虚影。
有什么东西,黄澄澄的,晃得人眼花,重重叠叠看不真切,眯了又眯才看清楚几分。
那是一顶摇摇欲坠的灯,挂在屋顶,昏黄的光照的整个视野内的物件都破烂不堪。
伶仃在旧物堆里,暗黄的光像是颓废不堪的落日余晖,林泽挣扎着从一地明暗中站了起来。
他不是死了吗,可现在谁来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当然,没有人能解释。
落起的尘埃归于平静,像是海浪退潮般重新覆盖在破落的地板上,于是整个房间都变得安静下来,静的连心跳张惶的跳动声都清晰可闻。呆滞半响,林泽重新坐回了床边,姑且称这一个木板架起来的长方体东西为床吧,色泽有些暗淡氧化的粗糙布料覆盖在上面,七零八落堆叠出一个勉强能睡下的地方,两坨早已看不出原来色泽的合成纤维用碎布条绑在一起,放在床头,对,这是枕头。
这么寒碜无比。
不,不会的。
看清这床褥的模样后,林泽忽然浑身开始打抖,就像是在一场晴空下倏忽间闯入一场浓稠的黑夜,明明,明明已经决定忘记了的,明明我已经逃出来的......不可能,不可能!
林泽双手开始无意识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弓着背,手上用的力似乎连带着头皮都要扯下来。
“啧。”林泽心脏急速跳动着,血液在血管里一突一突的。眼前的环境有种本能般的熟稔,而这种感觉让他身体乃至心魂都有些颤动,发生了极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可偏偏他只能无力地看着它的降临。
这时,鼻尖突然出现一股异味…就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很久之后,发臭的味道。
林泽更是觉得要发疯了,身体不自觉地干呕起来。刺鼻的味道与记忆中不谋而合,恐惧与猜疑搅得他脑袋乱乱的,他现在急切想去洗个手,洗把脸,让这颗困乱的大脑能够冷静一下,只是这么想着,身体却好像极为熟悉这里,自发地行动起来,拐了几下,到了一个姑且能称作是卫生间的地方。
这地方是如出一辙的破,角落积了很多灰,微小的尘埃自在地浮动于空中,在泄露出的光线中像是有生命的水中细菌。这处并不大,在林泽左手边的是已经发黄的一个台子,乌青的苔藓集聚在边缘处。泛黑的水龙头无论如何都拧不紧,滴滴答答总有零星水光落在台子上。台子往上是一面镜子,由于水渍的原因有种起雾的朦胧,一道裂缝自暗红边缘的镜框起,将整个镜子割得支离破碎。
走近了,拧了拧水龙头旁的一个铁质把柄,哧啦一声,管口骤然喷出一股发馊味的绿色液体,林泽惊得后退几步,过了一会,才缓缓以一股牙签粗细的水流出水,透明的水,却有一股奇异的味道,闻起来苦涩,是消毒剂。
清凉的水珠带走不易察觉的急躁,林泽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抬头,而后瞳孔猛地一缩!
破碎的镜子所呈现出来的,那张略显青涩的脸。
一张熟悉异常的脸。
心下一沉,林泽不可置信地向前倾,快要整个人贴在镜子上那种。
自己,绝壁是重生了吧?
眨了眨因为太过吃惊而睁大的双眼,此时有些干到发涩,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太够用。
照主流来看,这年头不是要车祸之类的才会重生吗,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不太想去细究为何重生,潜意识里仿佛有道声音,仿佛又没有。只是无端地不想去往深处想。
古怪,林泽将疑惑深埋心底。有些事情以他现在的情况去思考只是为生不如死的日子再套上一层枷锁,他一向是很能审时度势的人,当下最重要,思考这种想破头皮也得不出一个答案,连半分线索都无的事情,根本就是白白浪费时间,消耗精力。
他环顾四周,在这间小屋的点滴浮上心头,如同昨日般。
林泽强迫自己分析现在的处境,先让冷静下来。
头莫名地疼痛,就像有台绞肉机在大脑里咔咔运作一般,只要稍稍思考起来,意识就开始翻滚,细细密密的刺痛不断。已经刻意遗忘埋葬的东西在重新见到天光的那一刻势必要连同数不清的苦楚一并出现。
啊。他想起来了。
最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所有的不堪欺侮与苦楚还未降临的时候。
他现在是刚被抛弃到这个荒星不久,也就是说,他在这里所遭遇的,还没有开始发生。
原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啊,现在。
瘫在床上,林泽心念微动,苦难就在前方的不远处,那个命运的路口,而他,有了再次选择的机会,这是一个复仇的绝佳机会,是一个,将遗憾与不甘统统踩翻的,绝妙的时机。
上一世,他的那些破事都不是自己报的仇,这让他这个极度记仇的人耿耿于怀。
而且,林泽觉得死有些太便宜他们了。杀人,是最最末端的选项,那只会让人苦痛一瞬。
而现在,他要让自己受到的全部返还回去。
林泽红色的眸子浸满了意味不明的笑意,薄凉的恶意冒出了个芽头,他有些舒心地翻了个身,连带着不稳定的精神力都愉悦了几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天经地义的,不是么。
别急,他都会一一清算回来。
心安理得地念叨起自己的复仇大计,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忘却□□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慌张。
因为弱小而疼痛。
因为无知而恐慌。
暂且用仇恨麻痹自己,不去思虑那么多想不明白的事,抓准能抓住的。
林泽是个很现实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想要什么,而不是时不时纠结在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的事情事情上。
望着眼前这个破旧的小隔间,林泽的洁癖疯狂地抗拒着,可他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唉,生活还是要学会低头,上一世就算再难以忍受,也还是慢慢捱过来了。复仇的火为他狗屎一般的人生照亮了另一条路,烧断了那根脖子上一直挂着吊着的绳子,他还不能死,至少现在,他需要开始谋划日后,一步一步走回帝星,将那些欺辱他的人踩在脚下。
荒星没有什么日夜,白天和黑夜总是随机降临,有时候只明亮了几分钟,紧接着是长久的夜晚,也有时候整日整日都是明亮一片,让人找不到时机歇息。
而现在,从那个封的严严实实的门旁一个仅有拳头大小的方形窗子可以看见外边的一片漆黑。
林泽索性在那个床上打了个滚,裸露的皮肤被粗布磨得有点疼,但就像是找回以前在这生活的感觉一般,林泽本能的不适被很好的忽略。拉上灯,他开始快速回忆关于这颗星,关于日后猪狗不如的生活,关于那些重要的事,那些他能改变的,他能借助的。
他现在在荒星,一个处于星际边缘角落,没有丰富的矿产,没有怡人的景色,什么都没有的星球,只有一群被流放被驱逐或者是逃难到这儿的人,有时那几个主星也会把超过收容量的罪犯丢到这里,这就导致了这里是强者穷凶极恶之人的天堂,是弱者的屠宰场。
垃圾星,鱼龙混杂,林泽前世在这里烙下了永生难忘的伤疤。
c区13992废物堆,他所处的位置。
整个星球分为abc三个区域,分别由三个所谓的组织进行管理,支配。
分别是:夜行,司徒兰教和厄洛斯。
而导致他命运急转直下的,就是厄洛斯。
那个崇尚爱与欲的疯子聚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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