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导又是一笑，伸手把桌上的报名表拿过来翻了翻，“小叶村，农村？学这么多可不容易啊。”
林莺心道，那是您没看到，小时候过得什么非人的日子，兴趣班赶场转，从没玩过寒暑假，可不就练出一身本领。
不过话在当下，就有些不合常理了，一个乡下姑娘，会这么多技能，正常吗？
她为了把自己卖出去，顾不上正不正常，好在毕导也没深究，只是闲聊了句，“刚才你唱的是什么歌？曲调很美，好像没听过。”
这就不能说实话了，林莺信口胡诌，“是听村里人唱的，据说叫贵妃醉酒。我觉得好听，就学会了。”
毕导只感慨了下，“艺术在民间啊。”
林莺面上乖巧附和，心里有点急，行不行的，给句准话，老是东拉西扯的，光吊人胃口，于是直接问，“您看我怎么样，有机会吗？”
毕导笑道，“这我可回答不了你。要等面试结束，导演组一起开会讨论，才能决定。”
林莺瞪着大眼睛，从左看到右，有些不甘心，“要不我再给你们表演个空手翻？”说着就要起架势。
毕导哈哈大笑，忙挥手制止，“这就不必了。刚才的表演足够了，是吧？”他看向左右。
两位考官终于露出丝笑模样，附和着点点头。
“就这样吧。”毕导悠悠地说。
男考官接着公式化地来了一句，“感谢你的参与，面试结束，你可以离开了。如果选上，我们会给你的地址写信。”
话说到这儿，再强行留下就过界了，林莺干脆利落地鞠躬道谢，开门离开。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看天意，或者剧情吧。
下一个面试的姑娘走进房间，门一关，隐约便听不清了。
林莺靠在走廊缓了缓，转身大步向前。
“喂，等一下。”
突然，身后有人大喊，脚步声越来越近。
走廊路窄，林莺下意识侧身让开，那人却径直挡在她面前，“喊你呢，你怎么不等我。”
林莺抬头看他，再看看左右，“喊我？你认识我？”
原主在省城还有熟人？
年轻人眼睛很亮，精致俊秀的面庞满是少年气，“现在不就认识了么。我叫陆昭，你呢？”
原来是搭讪的陌生人，林莺啧了下，虽然你长得帅，也只是个帅点的纸片人，眼下处境艰难，她没心思和陌生纸片人浪费时间。
她后退半步，疏离地回答，“萍水相逢，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昭却展开臂膀，挡住她去路，“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霸道又不讲道理，谁惯着你，林莺气笑了，“把你的名字收回去吧。我不想知道。”
说着，侧身平移两步，直接撞上身前的手臂，识相的，就收回手，否则，别怪我喊非礼。
陆昭明显被她的举动吓一跳，手眼看要摸上了不得的地方，下意识收回。
见林莺面无表情擦身而过，颇为不甘，急速后退几步，又挡在她身前，胳膊仍伸得直直的，“不要这么绝情。你是来面试的吧？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可以帮你。”
林莺再次被挡住去路，淡漠的情绪也起了波澜，斜他一眼，冷冷地说，“要是托您的福才能进组，我宁可不进。”
一看就是个不着调的，想蒙骗她？她可是经过现代反诈骗一百0八式教育的。
陆昭见她油盐不进，急了，“你怎么不识好歹呢。我是认真的。”
林莺没理他，视线投向陆昭身后，大声喊，“我在这儿呢。”
陆昭下意识回头。
林莺趁机弯腰，快速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去，然后一溜小跑，拐进大堂。
陆昭看她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再想转身抓住她，已慢了一步，心急火燎，就要冲出去，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旋一转，他就被塞进旁边的房间。
接着门一关，背后传来浑厚的中年男声，“臭小子，吵吵闹闹干什么？你再惹事，我把你送回新都。”。
陆昭不回头都听得出是毕导，不耐烦甩开他的手，“你哪只眼看我惹事了？我这是正经事，和我的女主角聊天呢。”
毕导嗤笑，“你才大一，电影理论还没学完呢，这么早就找好女主角了？”
“暑假后就大二了！瞧不起谁呢。”
“哦，大二呀。行，剧本呢，拿来我看看。”
“要什么剧本。”陆昭不满地说，“告诉你，女主角有了，就有剧本了，她就是住在我灵感里的人。”
毕导摸出一根烟，凉凉地看他，“是吗？叫什么名字？”
陆昭一噎，扬头道，“还没来得及问。不过你肯定知道她的名字。”
“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
“刚从会议室走出来的，来参加面试的，你肯定知道。”陆昭急切地说。
“面试的姑娘那么多，我不知道。”毕导慢悠悠答。
陆昭语塞，瞪他半天，转到他背后用力推。
毕导被小伙子大力一推，上半身惯性后仰，“工作场合，推推搡搡的多不像话。”
陆昭埋着头说，“你不知道哪个，我带你看看是哪个。”
毕导拿他没办法，扭着脖子冲他吼，“好了，我知道是哪个了，叫林莺，林莺！”
陆昭停手，头凑上前，“林莺？哪个莺，樱花的樱，还是夜莺的莺？”
“夜莺的莺。”
陆昭掌心一拍，“好名字，难怪唱歌那么好听。”
毕导斜他一眼，“你也听到她唱歌了？”
陆昭说，“唱得那么好，我就在楼上，当然听得到。”说着，他疑惑地看毕导，“你也听到了？”
毕导说，“我又没耳聋眼花，你都听到，我听不到？我不光听到，还亲自去看她试戏。”语气略微得意。
陆昭眼睛顿时亮晶晶的，“是不是演得不错？”
毕导啧了声，“你想知道，怎么不自己下来看。”
陆昭直白道，“我想看的，冲个澡下来，她都走了。”
毕导毫不客气地嘲笑，“你戏精啊，还焚香沐浴。”
陆昭脸一黑，“见美女，还是我选的女主角，当然要慎重。谁像你，邋遢大叔，头发都没梳。”
他探手揪毕导脑门上的呆毛。
毕导啪地挥开他的手，凉凉地说，“没见过本人，你就决定选她当女主角？听着这般儿戏，你的毕业戏不要找我当指导了。”
陆昭不服气，“听声音就行了。你不也听见唱歌就屁颠颠地跑下来。”
“我那是工作，别拿我跟你相提并论。”
陆昭立刻追问，“她怎么样，符不符合你们要求？能不能选上？”
毕导高深莫测，“秘密，你没资格知道。”
陆昭嗤了一声，靠向墙壁手插兜道，“你秘密挺多啊。临行前我舅妈可找我布置任务了，你说我回去怎么汇报比较好？”
毕导表情微僵，开始打哈哈，“好好的，提你舅妈干什么。咱爷俩有什么不能聊的，是吧？”
“没秘密了？”
“林莺是吧？我想想，”毕导很配合，“有点印象，是个好苗子。演戏上有点天赋，自信大方，有年轻人的冲劲干劲。”
说到这，他不知想到什么，短促地笑了下，“不过她是农村户口，调动麻烦，又没有演戏经验，说实话，我还没想好。”
“行了，你这套说辞忽悠别人去。”陆昭撇嘴，“这部剧你们搞这么大名堂，全国各地跑，比古时候皇上选妃还隆重，有你搞不定的调动？”
“话也不能这么说，都是为了发展国家文化事业，丰富老百姓的精神生活，我们任劳任怨。”
陆昭不耐烦了，“就一个字，行还是不行？你要说不行，我找别人去。”
毕导笑眯眯的，像只老狐狸，“不行，”陆昭瞪过来，他又接着说，“那不是两个字？”
陆昭咬牙切齿。
毕导仍笑眯眯的，“难得啊，你突然对一姑娘这么上心，看上她了？”
陆昭鄙夷道，“中年男人的脑瓜里都是什么废料！”
他下巴一扬，正义凛然，“我看上她当我的女主角！”
毕导哼一声，伸手拉门，“你的女主角，关我什么事。”
陆昭抵住门，不甘心地低声道，“她不信我。你把她招进组，别让人跑了。”
毕导推他，“剧组你家的？还以公谋私。”
陆昭倔强抵住门，“行还是不行，给个准话。”
毕导啧了声，“什么急脾气，跟你舅妈一个性子。行行行，快开门，我得去工作。”
陆昭得意地收手，最后不忘叮嘱一句，“你要说话不算数，我可找舅妈打小报告去了。”
毕导瞪他一眼，开门扬长而去。
林莺这边，摆脱陆昭后，在大堂里找到等待许久的肖伟。
肖伟没穿军服，却一身军人风范，在沙发上坐得笔直。
来来往往的姑娘都会看他一眼，还有大胆的上前问姓名。
肖伟虽然见多识广，却没被这么多漂亮姑娘围观过，脑门直冒汗。
看到林莺，忙大步迎上前，“面试完了？怎么样？”
林莺笑眯眯地扫了眼跑开的姑娘，打趣道，“你挺受欢迎啊。”
肖伟佯怒，低声道，“有这么跟未婚夫说话的吗？”
林莺忽略他的话，只笑，“能做的我都做了，咱们回吧。”
肖伟点头，“不急，半夜的火车。咱们在城里逛逛吧，你还是第一次来省城呢。”
林莺在哪都是第一次，看什么都新鲜，如今放下一桩事，也想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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