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遥遥远远想心事。
我是属于没有初恋,夏强倒是有初恋,夏强挺喜欢我们班成绩挺好的一个女同学,但是人家也不喜欢他,而且人家一直是天之骄女,现在考试到了北京。
我怀疑夏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来北京的,要不他也不会时不时沉浸在自己的小伤感里。
不过闲聊时卓娆姐说过过一句:“这种基本就等于无,大家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的,虽然我们都在北京的天空下,虽然我们有可能会在同一个公交站上等公交或者说我们在过街天桥上擦肩而过,但是我们就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说以前我不明白说都在一个城市怎么可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现在在这里待了几天我渐渐明白这句话的分量了,很重很重。
后来大家都困了,渐渐歪在床上睡了,一开始还有人说话,另外的半天才回复她一句,最后都安静了下来,
有人问我:“你喜欢小保安吗?”
我翻了个身。
那我喜欢何朔旅吗?
我觉得何朔旅人挺好的,总是帮助我,给我起了个“草莓熊”的绰号,他给我送了一个草莓熊玩具。
那是一个很小的树脂玩具,大概有小拇指这么大,听他说是小区的小孩吃零食送的赠品,扔在小区花园椅子上不要了,他想起我爱吃草莓熊就捡起来给我了。
怎么说呢,很幼稚,但是我收到还是挺高兴的。找了胶水把那个小草莓熊黏在了我电动车把手上,在北京的风里我的电瓶车骑得飞快,鼻头粉红脸上脏兮兮的草莓熊立在我手边,勇敢在北京朔方的寒风里傻笑。
我没回答,只说:“我电瓶车把手上小草莓熊是他送的。”
“怎么回事儿?”卓娆姐先不满,“送这种廉价的礼物?我说,这种各色人可以删除了。”
“我觉得送廉价的挺好,如果他真的买了一个草莓熊的小手套或者送给我贵重礼物,我反倒觉得奇奇怪怪。反正这种随意捡来的,我觉得没心理负担,大家就是认识的人,没什么情啊爱啊。”我觉得卓娆姐说得有道理,不过仅限于男女朋友,我和小保安就是普通关系。
娆姐语重心长:“不一定,你怎么知道他是怎么定位你们关系的呢?”
“就是,有的男人自我感觉良好,你就是冲他笑几下他都觉得你就是答应做他女朋友了。”小梅赶紧帮腔。
“再说了,你千万不要收男人廉价的礼物,对于廉价男人来说,这种廉价礼物就是要了他的老命了,他送这种礼物,就是默认你要跟他交往,你要是他送了你又没跟他交往,万一打你骂你给你动刀子呢,反正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外面的野男人不要招惹。”卓娆姐俨然一副很有社会经验的样子。
我们几个小女孩连连点头觉得卓娆姐说的很对。
所以下一次再见到何朔旅的时候,我就给他递过去一个小玩意,跟他说:“这是我给你回的礼物。”
茶百道小鸭子赠品,反正是一个认识的店员小姐姐给我的。
她店里有很多,这种丑的送不出去顾客都不要,她就随手给了我。
何朔旅接过去,郑而重之捏捏鸭子的扁嘴,自己嘴巴也跟着嘟成鸭子嘴,掐着嗓子叫:“嘎嘎嘎!”
我被他逗乐了。
笑完后我就把鸭子的来源告诉他,何朔旅就意外:“行啊你,怎么已经认识这么多人了?”
“熟悉了嘛。”
反正去送外卖次数多了,因为有的店他很火爆,我常年在店铺里送东西,时间又很宽裕,下午的时间没几单外卖,店员姐姐悠悠的做,我慢悠悠在旁边等,我们一来一去聊两句天。
日子久了大家也熟悉认识了。
“其实我渐渐觉得这样的一个北京和我刚开始时的北京不一样了。”我跟何朔旅感慨,“说不定在这里待个几十年我也能成为本地人。”
北京不再是广场上飘扬的红旗,是人山人海的颐和园,它渐渐的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当我路过茶百道店铺跟里面摇晃茶杯的小姐姐聊两句的时候,我感觉这种闲聊跟我老家田埂里跟村里的大爷乱谈也没区别。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
那一瞬间,我感觉北京这种硬化的路面忽然就是有时候也能长出泥土来。
“说起泥土,在老家的时候,我觉得泥土俗很烦。”
晴天随着风扬土,下雨的时候满脚泥,脏脏兮兮的没法走路,我们都向往书里面或者是短视频刷出来的那些光鲜亮丽的城市生活,那时候觉得咖啡两个字好洋气。
但是当我真的喝过咖啡的时候,我忽然又想念村里那些土。
我特别想躺在村里田埂子上躺一躺。
但是何朔旅下一秒就打破了我的幻想,他跟我说:“村里的土你能随随便随便躺吗?”
“说不定躺一躺就躺到谁家的坟头了,或者躺坏人家田埂,田主人就出来咒你了。”
我不说话了,还真是,要是认识还好,不认识的会当你是隔壁村来占地的,每年占地械斗打架要打架。
不过我口头上还要犟两句:“不一定嘛,乡里乡亲,都认识,哪里会计较那个。”
何朔旅笑:
“躺一躺就要给人家当媳妇,给人家生孩子,你觉得你以为那是白躺的?”
“你要是男的你在村里都有宅基地有田,你想干嘛就干嘛,但是轮到女生的话什么都没有。”
“好好好。”我甘拜下风,“你个小保安,嘴是真毒啊。”
“我愿意封你为朝阳区毒舌之王。 ”
何朔旅嘎嘎笑,差点一头栽到猫食盆里去。
回去后我跟姐妹们聊起这件事。
卓娆姐惊讶。
她虽然目前境遇不好,但是是富庶的东北长大的孩子,不知道农村还有那么落后的规定:“男女平等,怎么可能没有宅基地?”
这是真的,我们三个农村的点头,向她证实。
车小梅也有点遗憾:“虽然我爸对我很好,我哥哥对我也很好,但是我在村里就是没有宅基地。”
招娣和我对视一眼,不用说,这宅基地也是没有我的份。
“不公平啊,为什么生而为人,我们就没有宅基地?”卓娆姐摇摇头,“总有一天,女孩子也会有自己的宅基地的。”
这件事讨论完就完了,我没把它当回事。
直到过了两天何朔旅在微信上给我发消息:“你知道吗?听说这条法规要改变,你可以看看。”
我点进去他发的公众号文章,《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法》草案要征求意见,这个公众号提倡大家在征求意见稿环节提交关于女性的宅地基权利。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亲自提交自己的修改意见。
何朔旅一步步指点我怎么操作。
我把他电话外放,叫院子里的女孩都听见,我们一起跟着他的指点操作。
我是第一次登录人大网,我有点紧张。
但何朔旅很聪明,一点点教我怎么做,我点进去填表后就发现也不难,不就是填表嘛,耐着性子也能坚持做完。
小梅投完后还给她哥哥发了,让她哥哥嫂子还有她爸妈都来投票。
招娣呢,想了想也找自己的工友:“万一呢,虽然知道就算法律允许,我大和nia也不会给我,但是有总比没有强吧。”
这几天在卓娆姐的教育下她也明白了有比没有强这个道理。
夏强也帮我投了一票,夏强说:“反正能分肯定给你。”
他也不争夺这个:“虽然说好男不要爷田地,好女不要爷嫁妆。但你该争取的就要争取。”
投票过后我们莫名其妙的都很亢奋,大家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喉头酸酸的,像哽住了什么,总觉得鼻子也跟着发酸。
明明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为什么让我这么惆怅?
招娣不知道为什么抹了抹眼睛,小梅也扭头去一边了,卓娆姐清清嗓子:“那啥,我们再拉几个人呗。”
小梅发到我们的群里,没什么人搭理。
卓娆姐见识多广:“你不能这样找。”她叫我们去找认识的农村女孩:“你找男的,人家当然不想给你投票,他分给你,自己就少一分。”
我去找了摇奶茶的小姐姐,还找了路上认识的几个女外卖员,都不用问她们是不是农村女孩,哪怕家里在镇上,都不会让女孩儿背井离乡送外卖讨生活。
那几个女孩有的帮我投票了,有的还找了她的朋友。
我还找了自己从前村里同龄玩得好的女孩,总之,我们几个都在疯狂找自己各种能找到的人。
或许还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女孩子,在嫌弃中出生,在歧视中立足,努力挨着挤着在重男轻女的世界里要有一席之地,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在这个世界上重新学习做人,在这一天,我们集体尝试着对世界曾经加诸于我们的不公平说“不!”。
这次提案就是我们这些女孩子们的呐喊。
半年后我们知道,这条法条成功修改。
我们做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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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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