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妖？！”
师尧呆呆地张着嘴巴，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自己的屁股了，茫然张望着四周，才发现这似乎是封上云的房间。
“你搞的鬼？”他笃定道。
他就说他怎么走着走着，突然被一股力量蛮横拽走。
封上云依旧坐在椅子上，她姿态舒展地靠在椅背上，秀丽的面容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
她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师尧，语调轻缓，却带着某种无形的压力。
“你可以叫我封上云，亦或者——蓬定大王女。”
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小鱼妖这个名字。
“封上云？”师尧难以置信地看她，“你就是那个荒古魔女？！”
传闻中心狠手辣的蓬定洲大王女，竟然是她！
听说她二十岁化神，二十二岁化神大圆满，又在闭关三百年后，一举步入渡劫期，是个举世罕见的奇才。
若她是个醉心修炼不问世事的也就罢了，对他倒也不算是麻烦。
偏偏她喜怒无常，且手段极其狠辣，是个重利寡情的怪物。
前些日子灵蛇洲主桑啸声突然暴毙，他盯上桑啸声的内丹许久了，只是一直不见桑啸声的踪迹。
他苦寻已久，后来才在灵蛇洲的一片荒地上发现了桑啸声的尸体。
那几乎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即使被野兽啃食得不成样子，也不难看出，此人生前经历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后来他遇上了来灵蛇洲寻找雪参的几名仙门弟子，在暗中听了几句。
这才知道，桑啸声那副模样，都是拜眼前这位笑容亲和模样温良的女子所为。
“魔女？”封上云扬了扬眉，笑意渐渐深了几分，“看来外界对我有诸多误解呢。”
“你想干嘛？”
得知她就是封上云，师尧一只千年大妖，也不免心里有些发怵。
毕竟他现在确实打不过她。
他腿肚子控制不住抖了几下，动作僵硬的从地上爬起来，像是掩饰什么似的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眼睛还时不时偷偷瞄向封上云。
封上云低头轻笑，缓缓抬手。
师尧下意识要跑。
只是下一瞬，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往下坐。
竟然是张椅子。
封上云施法给了他一张椅子？
这是……要坐下来好好谈的意思？
师尧瞬间就硬气了，连背脊都暗暗挺直了些许。
椅子带着师尧调整了一下方向，变成与封上云面对面。
封上云抿了口茶汤，碗盖轻触发出悦耳的咔嗒声：“自然是谈我们之前的交易。”
师尧想起她上次在竹林说的话：“你想要什么？”
封上云盯着他的眼睛：“我要你帮我取一人的内丹。”
“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封上云收回视线。
师尧笑了笑，他本就长得十分凌厉，不笑时像个俊朗的剑修，一笑便真有千年大妖的鬼魅之感。
“帮你，我有什么好处？”他微微抬起下巴，开门见山地问。
封上云半眯着眼靠在椅背上，神情懒倦：“我知道你为何出现在此处，也知道，你为了复活夫人，修炼邪术，已经吸取了无数人的内丹，只为了炼出一枚能唤醒你夫人的内丹。”
师尧瞳孔微缩。
封上云勾了勾唇：“只是你夫人与你同为千年大妖，甚至比你年长个几千岁，寻常修士的内丹根本没什么用处。”
烛光蓦地跳跃，照得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扭曲了几下。
窗外的雪花簌簌落下，寒气仿佛突然间从外面冲了进来，猝不及防将屋子里烧得正旺的炭火都吹冷了几分，四下陷入一片死寂。
微不可查的杀意在四周弥漫。
封上云看着师尧瞬间难看的脸色，目光从他扣得泛白的指尖收回，轻笑一声：“别紧张，作为帮我的条件，你可以做你想做的。”
师尧抬眸，残忍咧嘴一笑：“我帮你取内丹，你却两手插兜白得一枚内丹？大王女想得未免有些天真了。”
封上云神色未变，却只静静看着他，红唇轻启：“几百年前，你为了救你夫人，耗尽了大半修为，如今的你，别说渡劫期，就是化神大圆满的修士，你也未必打得过。”
“师尧，你不想多一个仇敌，对吧？”
“……”
对什么对！
威胁！
**裸的威胁！
师尧差点狗急跳墙，但是理智让他制止住了自己。
他现在修为大减，确实不是她的对手，而且如今她有求于他，自然不会坏他的大事。
此刻两人说起来，倒算是盟友。
不过，虽然实力不允许，但嘴瘾还是想过一过。
师尧双手环臂，讽刺地笑了笑：“没想到大王女身为蓬定洲未来继承人，竟一点儿也不在乎天下苍生的性命。”
封上云盯着他，笑意不减：“你话有些多了。”
师尧立刻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安安分分的，再没有方才的嚣张模样。
他可不想变成第二个桑啸声。
封上云似乎很容易困倦，没聊两句便有些神色恹恹，她开始下逐客令：“取丹之日，我自会通知你，退下吧。”
师尧挠了挠头：“哦哦好的。”
窗户传来一阵咯吱声，再看去时，原本敞开的窗户已经关上了。
封上云揉了揉眉心，她近日愈发容易疲倦了。
看来，她等不了太久了。
这间客栈与后面的几栋房子，是张掌柜祖上传下来的老宅子。
祖宅位置特殊，是布阵最好的阵眼，师尧想要整个川九道修士的内丹，所以她早就在这里等着师尧送上门。
只是没想到川九道会提前召开拍卖会，师尧还未来得及布阵，拍卖会就已经结束了。
想来是川九道得了什么消息。
封上云的脑海中不仅闪过一张脸庞。
那日在竹林追踪师尧之时，曾听他提了一嘴雁月宫。
看来明月臣和易恒两人便是为了师尧而来。
他们定然知道师尧想要做什么，便提前通知了川九道，让他们提前召开拍卖会。
不过好在，她的计划并没有被影响，反倒是有意外的收获。
那个阵法困不住明月臣太久，加上易恒还在外面找他。
她要尽早将内丹取回来。
思索间，几道“咚咚”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是林书的声音：“殿下睡了吗？有个姑娘托我将这个交给你。”
“进来。”
林书侧着耳朵听到回应，这才笑着推开房门。
“殿下你还没睡呀？”林书迈着小碎步，将手中的盒子轻轻放在桌上。
封上云垂眸看了眼，林书也忍不住好奇地瞅了一眼。
林书轻快的解释着：“刚刚有个穿黑衣服的姑娘冒着大雪来到客栈，还说让我务必转交给殿下。”
封上云轻轻拂上锦盒上的精致花纹，微微勾唇：“那姑娘走了吗？”
林书嗯了一声：“她把东西给我就走了，好像很急的样子。”
封上云颔首：“我知道了。”
林书咧嘴一笑：“那我先下去啦，殿下早些歇息！”
“嗯。”
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少女葱尖似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锦盒，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哒哒声。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响起突兀的“啪嗒”声，锦盒的盖子被随意挑开。
露出殷红绸缎上，静静躺着的一株雪白的泛着圣洁莹光的须根。
正是川九道拍卖会的压轴品——千年雪参！
封上云眼底终于多了几分笑意。
桑岱君。
你的礼物，我很满意。
翌日。
师尧还在美梦中，就被封上云叫醒。
他睡眼惺忪，满脸不情愿地嘟囔着：“大早上的，狗都没醒，你叫我来这荒山野地做什么？”
封上云走在前面，不急不缓，却带着某种不可违抗的坚定。
“自然是履行你的义务。”
师尧原本还迷糊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能让封上云也惦记的内丹，想来也是个极品！
若是他偷梁换柱……
前面的身影忽然一顿，师尧立马警觉，下意识后退两步。
封上云甚至没有回头，师尧却能明显感觉到，仿佛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直达心底。
“别做无用功哦。”
“……”
师尧尴尬地笑了几声。“怎、怎么会！”
两人一路无言，去往封印明月臣的竹林深处。
而此时阵法中央，本该只是被困住行动的明月臣，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法阵，明月臣静静漂浮在昏暗的虚空中，无数锋利的血线穿透他的身体。
随着识海的不断崩塌，阵法的灵力化作无形的尖刺，疯狂刺入明月臣的身体里。
连带着他体内暴走的灵力，也开始疯狂攻击自身。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双眼紧闭，任由自己深陷这场虚幻的梦里。
时间仿佛回到了四百年前。
某次下山历练，他路过下界河边，在低洼处发现了一条赤色的小鱼。
此地似乎下过一场雷雨。
那条小鱼就这么静静躺在浑浊的积水里，看上去狼狈极了，连漂亮的鱼尾都被雷劈得焦黑破碎。
他本以为这只可怜的小鱼妖已经被雷劈死了，索性将它捞起，找个地方埋了。
就在此时，本来恹恹的鱼尾忽然抽搐了一下，冰凉凉的鱼尾拍打在他的掌心里。
只这一摆，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感受到手中生命的跳动，明月臣只觉胸膛里那颗心怦怦直跳。
他将她带回了雁月宫，还为她取了个名字，唤作“流云”。
希望她日后，能如天边流云般自由自在，不再被小小的泥淖困住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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