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又问起钱的事，“能拿到人间的钱吗？”
“可以。”胡亚林干脆地回答，抓起卓尔的手腕，指挥他点开运动手环商城界面，“这里可以兑换。”
“咦，你没有积分。”胡亚林顿顿，打开自己的手环界面，在卓尔瞠目结舌中从里面取出两张RMB，甩给卓尔，“你先用。”
卓尔真的太爱毛爷爷了。
后来才知道，一百块钱得用一万积分兑换，不是什么鬼都有这个实力的，因为引渡亡魂这一单才三百积分。
顺着村里小道一直往前走，走不了多远，看到一家挂白，只是，因为已到头七，王小强的亡魂不在这里，已经去了坟头，可那个大爷怎么说在这呢。
卓尔和胡亚林被人领着，走到坟前面鞠躬告别。
刚来时，烧纸和钱非常顺溜的被人接过去。卓尔看着钱被拿走，肉疼。
虽然生前红白喜事上千都很正常，可那是在自己月工资大几千的基础上。他现在身无分文。
卓尔鞠完躬后，一眼就看到了王小强的亡魂，正蜷缩在坟墓左后方的一棵树下，他浑身上下湿答答的，头发上、衣服上都有水，一滴一滴滴下来，溅在身旁，润湿一片。
难不成水滴声是王小强？给他引路用的？
王小强是溺水死的，身上滴水很正常。
“嘀嗒，嘀嗒～”
好像是那个声音，只是不同的是，不在卓尔的身后，他也没有走路。
卓尔眨眼看着王小强思考，好似发现卓尔的目光，王小强也扬起头看向卓尔，一双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害怕，身体也有点瑟瑟发抖。
“嘀嗒，嘀嗒～”
卓尔看到滴水声的频率和王小强身上水落下来的频率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卓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引渡任务也不难，只要在王小强额头上盖个章，把王小强引渡到黄泉路办事处，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想想，卓尔还有点小激动！
他缓缓朝王小强的亡魂走去，还没走到王小强面前，就被旁边一个大哥拦住了，不仅拦住，粗大的手死死按住卓尔的肩膀，
“王小强同学，请节哀，酒席备好了，你赶路过来还没吃东西吧？过去吃点东西。”
什么情况！
他忘了现在的自己还穿着西装。
卓尔眼瞅着任务就在眼前，卓尔身体里的洪荒之力爆发，他甩开大哥的手，扑向离亡魂最近的地方，
“王小强啊！你走得怎么这么急啊！我们说好一起出去旅游的，你还说让我来你家玩。”
为了不这么被拉走，卓尔只能使出了这招。一旁的胡亚林和大哥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原本情绪已经稳定的王小强父母又跟着哭起来。他妈妈也扑倒在坟旁，哭得泣不成声，几近晕厥，亲戚都忙着安慰他妈妈，卓尔趁这个机会悄悄地朝王小强亡魂那挪了挪，
“王小强是吧？过来，我带你走。”
亡魂看了一眼卓尔，更害怕了，身体继续往后缩，团成个球躲到树后面。
“嘀嗒，嘀嗒～”
亡魂的反应让卓尔有点着急，自己当时死的时候见到白无常雪无宜也没这么害怕呀！而且，他长得那么亲鬼，王小强用得着那么害怕。
如果不是这么闹闹哄哄，卓尔如果仔细观察，他应该能看出来，王小强害怕的不是他。
王小强一直惊恐地看着卓尔背后。
“嘀嗒，嘀嗒～”
卓尔又往前挪了两步，蹲在亡魂五步远的位置说服他，
“黄泉路和地府没有那么吓人，我就刚刚从那里过来。相信我。”卓尔双眼弯弯，白净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像极了邻家大哥哥，“我不方便过去，这么多人在，我忘了脱西装，你快点过来，我带你去黄泉路，一般人死后走地狱道不会受什么罪的。”
王小强使劲地摇着头，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卓尔又往前挪了一步，正要继续游说，视线被两个大哥挡住，“他同学，感谢你对小强的感情，小强已经走了，你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在他们眼里，卓尔已经伤心得对着棵树说胡话，两个大哥一边一个把卓尔架起来，“酒席已经开始了，你去吃点饭，好好休息休息。”
“我不累，你们把我放下来！”卓尔脚尖点地，眼睁睁看着离亡魂越来越远。
这时，王小强的亡魂缓缓地从树后走出来，嘴角挂着僵硬而邪魅地笑，身上的水渍一滴一滴往下落。
“嘀嗒，嘀嗒……”
王小强笑得更加诡异了，非常僵硬。没过几秒，王小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原地。
胡亚林赶上来，“两位大哥，两位大哥，我是他表哥，我带他走就行了。”
两个大哥这才把卓尔放开，卓尔还想往回跑，胡亚林拉住他，“咱们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脱了外套再说。”
卓尔应允。可是当他们重新回到树边时，早就没了王小强亡魂的身影，卓尔查看导航，王小强的定位也消失了。
“怎么回事？”卓尔不断刷新，还是查无此魂。
胡亚林倒不稀奇，“导航经常这样，信号不好。”
卓尔眨眨眼，“地府的设备也会这样？”
“听说这个导航是某个高级程序员游魂开发的，挣了不少积分呢！地府傻大头的币谁不挣呢！只要城隍、判官大老爷们同意就行。”
和卓尔先前打工的公司一样的套路啊。
两只鬼丧气地往回走，“那现在怎么办？亡魂找不到了，第一次出任务就没有完成，会不会有影响？”
胡亚林拍拍表弟的肩膀，“看不出来，你还挺上进。”
“上进有什么用？亡魂跟丢了。”卓尔摊手耸耸肩，有些泄气。
聊天的功夫，经过了酒席，卓尔哈喇子差点流出来，眼睛都看直了。
“好多好吃的样子。”卓尔摸摸肚子，“我好像饿了。”
“鬼感觉不到饿。看你是馋了吧？”胡亚林无情地拆穿他，“正常，刚死的时候都这样。”
卓尔嘿嘿笑着，挠挠头，“确实。怎么也交了份子钱，不吃白不吃。咱们边吃等等，亡魂可能又出现了呢！”
一举两得。
俩鬼又找个旮旯，穿上外套，蹭到一个桌子旁坐下。
烤鸡，蒸鱼，肘子，四喜丸子……以前最不爱吃的酒宴如今成了香馍馍，几个大娘、婶子得知卓尔是王小强的同学，热情招待。
卓尔直接放弃了筷子，抓起一个鸡腿往嘴里塞，“既然你们那么盛情，那我就不客气了。”
毫不顾及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胡亚林却意兴阑珊，夹过一块鱼肉放在面前碟子里，一点点碾开，剃去鱼刺，再一点点送进嘴里。当年的表兄弟，如今一个斯文如人上人，一个仍是那个平凡的人。
酒席才刚开始，大婶们开始聊起八卦，
“小强这孩子失踪了两天，本来以为是自己跑去哪个网吧玩了，谁承想，唉。”
“看着怪可怜的，浑身泡的都发涨了。”
“说来也是命啊，咱们这里的河就今年干了，小强自小就喜欢在那河里游泳，也没出啥事，偏今年……发现的时候，尸体躺在河床上。”
“要不要找个人看看，咱们这条河，年年淹死人。去年淹死了小虎子和他妈妈，今年小强又出事。”
……
八卦有部分硬闯进了卓尔的耳朵里，卓尔从肉堆里抬起头，筷子插着整个四喜丸子啃着。
没味，也不撑，倒是解恨。
“村里还有其他人淹死过？”卓尔好奇追问。
有外人发问，说八卦的人来了兴致，详细地聊起去年的事：去年雨水多，小虎子和小强一起偷偷下河游泳，小强先爬回岸边，小虎子溺水。这时小虎子的妈妈路过，跳下河救孩子，结果两个人都没上来。小强当时吓坏了，跑回村里愣是没说这件事。直到晚上做噩梦才被爸妈问出事情原委，得知有人溺水，村里人赶到时只找到小虎子妈妈的尸体，小虎子的尸体不知去处。
卓尔附耳低声问胡亚林，“如果亡魂没有及时引渡会怎样？”
“你什么意思？”胡亚林被问得一头雾水。
卓尔把路上遇见水滴的事如实相告。
胡亚林噔得站起身，“我艹，你接的这是什么引渡任务！”
“文判官交给我的。”卓尔被胡亚林过度的紧张吓得有些口吃。
胡亚林拉起卓尔，朝村口走去，“别吃了，快走！”
“表哥，出什么事了？这是我第一个引渡任务，万一完不成，会不会不让我当鬼差了？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你也知道，我生前就想考公务员。”卓尔往回抽手。
胡亚林的脚步更快了，“小魂要紧，一个任务不做丢不了差事。”
“能呈到文判官面前的引渡任务都是棘手中的棘手任务，派你个刚入职的鬼司来，明摆着送鬼头。”
“那雪七爷……？”卓尔纳闷，雪无宜推荐他，又痛快应下这个差事，卓尔下意识认为雪无宜不会害自己。
“文判官和雪七爷都是班子成员，肯定给雪七爷面子，但听说俩人私下好像不对付。雪七爷是前任城隍的人，前任城隍卸任，本来文判官接任众望所归，谁知空降了个。前任城隍也没力保文判官，所以……”
“你这是被牵连了，拿你祭鬼头！真是上层吵架，小鬼遭殃。就你这智商，当鬼司也活不了几集。”
卓尔快走两步跟上来，“水滴声那么厉害？”
“八成遇到水鬼了。”胡亚林说着，从手环滑动一个界面到卓尔面前，上面写着：水鬼，溺亡亡魂积聚而成，多生活在水里或水边，依靠吸食溺亡亡魂生活，鬼将以上状态可以直接吸食活人魂魄，多不会主动走出水域吞食亡魂，走路有水滴声。2020年，西林市日游神被水滴声尾随，魂飞魄散。危险等级：B级。
卓尔看不明白，胡亚林解释：“日夜游神品级和能力仅次于黑白无常，他们都搞不定，你还逞什么能。人死了可以变成鬼，鬼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想起刚遇见雪无宜时，她一个响指就能让那个吓人的骷髅恶鬼乖乖听话……
水鬼到底是什么样骇人的存在！
可千万别碰上吞了日游神那个水鬼，都不够塞牙缝的。
想到这里，卓尔加快了脚程，甚至跑得比胡亚林还快，只是，刚走出流水席拐了个弯，卓尔就不敢再动了，他用抖糠似的嗓音跟紧随而来的胡亚林说，
“水滴声~水滴声在我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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