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还有多久才到啊?我真的飘不动了,好累好累,我的腿都哆嗦了!不信你看!”
光头小鬼俯身抱住自己的膝盖不住地抱怨,黏糊糊的小奶音让人心生怜爱。
可惜Q不是人。
“马上到了,前面左侧的那栋楼,1402户就是麻花辫的家。”Q转头回答。
其实Q也觉得有些累,他刚刚从星际飞船事故中苏醒过来,身体正在缓慢修复破损的器官,所以目前储存的能量并不算充足。
“1402?那麻花辫就是住在14楼,好高啊!我们可以坐电梯上去吗?”
麻花辫兴奋的直转圈,迫不及待地回答:“当然可以!我有门禁卡,我带你们上去!”
……
冰冷森严的单元门前整整齐齐叠了一摞非人类。
麻花辫连声道歉:“对不起,我忘记自己死了以后没有门禁卡,不能刷卡进门。”
“啊?那怎么办?”
“没有门禁卡就拉不开单元门,太糟糕了!”
“哎?我们可以等着下一个人进来地时候偷偷跟在他后面进去!”
“好办法!”
这算什么好办法?
Q忍不住轻声提示道,“诸位,你们还记得自己现在是什么吗?”
“是鬼啊,怎么啦?”
小鬼老大不愧是老大,一点即透,立刻拍脑瓜表示:“对啊!咱们是鬼!鬼直接穿进去就好啦!”
他用力往前一拱,半个身子穿过厚厚的单元门进入了楼道,后半个身子也使劲一蛄蛹像没骨头的软体虫子一样跟着钻了进去。
“快点,就这么进来!”他在里面喊。
“没问题,我们来了!”
“啊,我的腿,别压我!”
“好讨厌!你的小脏手快塞到我的鼻子眼里了!”
剩余的小鬼们你推我我推他,横七竖八地一股脑挤了进去,只剩下Q孤零零站在门口。
“Q你进来呀!快点!别害怕,我们接住你!”小鬼们声声的呼唤他。
Q的两个脑子都被吵得好痛。
“我不是意识体,我是物质实体,我不能像你们一样穿透单元门。”他解释了自己的情况,然后安抚道,“别担心,我有我的办法。”
昏黄的灯光下,漂亮的小孩子突然不见了踪影,红色的石砖上无声无息间多了一滩淡蓝色的半浓稠液体。
这种形态没法说话,Q直接给他们传能量波——“我顺着门的缝隙进来了。”
大变活人,哦不,是超级变身的场面再一次给地球土著幼崽们带来无敌巨大的震撼,全都聚精会神地观看起如此奇妙的表演。
淡蓝色的液体顺着极细小的门缝一点点往里进,这个过程不算太慢,但也属实和快不沾边。
与此同时,蓝色液体下的红石砖传来细微的震动,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吧唧”
“哎呀!我踩到啥了?这怎么还有一滩没结冰的水呢?换了物业之后这家伙干活也太不上心了,这要是哪个老头老太太踩到滑倒了咋办?”
移动的红色低跟鞋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对蓝色液体进行二次伤害。
红色鞋子旁边的女士黑色皮鞋也发话了:“确实是做的不到位。你开门,我扔一块纸给它擦干了算了。”
红色鞋子向前移动一大步,单元门大大咧咧的张开嘴,洁白的纸巾柔弱无助地落在地上。
“咦?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没水了呢?难道这么快就冻成冰了?”
黑色皮鞋不解,但还是捏起纸进了楼道。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滩淡蓝色液体静悄悄地肉痛。
虽然不是真的很痛,但是鞋底触碰身体那种黏腻的感觉,那种混杂的鞋底气味,那种——呕……
Q的心理受到了很大的摧残。
“没……没事吧。”
Q不语,只是一味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试图利用带起的空气缓解恶心。
小鬼老大继续问:“要不变回来吧?”
“不行,一会进麻花辫的家还是要用这种办法溜进去,楼道里有监控,也得这样用类似水的形态滑进去。”
他说的“溜”和“滑”都是字面意义上的动作。
“那我们上去吧,从楼梯间一点一点飘上去就能找到我家。”麻花辫挤到最前面,轻快地往上飘。其他鬼则围着她,紧紧地跟着。
只有Q无奈之下拟化成细长的一条紧紧攀附在楼梯扶手上,一缩一缩地向前扭动着,好在这条“液体虫”比较灵巧,在小鬼们的刻意等待下也能跟得上队伍。
冰凉的银白色金属扶手蜿蜒向上,过了二十八节,停下来左转抬头便是金色的门牌——1402.
“终于到了。”Q灵巧地一滑,轻轻掉在水泥地上。
小鬼们不约而同地转身——
“三”麻花辫数、
“二”小光头接、
“一”大家一起喊!
虽然拟化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但Q还是很配合地跟着小鬼们的节奏来化形——数“三”的时候模拟出大致的身形,数“二”的时候出现五官和手指甲等细节,数“一”的时候准时挂上微笑的表情。
Q走到门口,侧头询问小鬼们的意见:“敲门该怎么敲?我从你们的记忆里看到有好多种敲法,最标准的是哪种?”
麻花辫攥着拳头轻轻地敲了一下门的左侧,然后使劲敲了一下门的右边,“就这样敲,你这样敲妈妈就知道是我回来了。”
Q学着她的样子一比一还原她的力度,“咚” “咚!”
小鬼们聚在门前听着屋里面的动静。
一秒,没有人。
两秒,没有人。
就在Q举起拳头准备敲第二次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门被打开,Q落入一个温暖的人类怀抱。
“孩子,你是谁家的孩子?嗯?你找谁?”
Q看着声音颤抖、红血丝堆得能织网的女人,求助地看向麻花辫——“她是你妈妈吗?”
然而麻花辫已经不能回答他了,她小小的身躯全部攀附在女人的背上,抱着她的头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呜咽:“妈妈!妈妈!我回来了!我好想你妈妈!”
Q没有挣脱女人的怀抱,他很顺从地任由这种强制用力的拥抱方式环住自己。
“阿姨好,我是麻花辫的朋友,她让我来找您想给您带几句话。”
“麻花辫?你是说小小吗?是小小对不对?”
Q猜小小应该就是麻花辫的名字,就轻轻点头。
女人压抑地泪水一下子全部涌出来,流的满面都是泪痕,她又收紧胳膊将Q牢牢抱住:“好孩子,小小她要和我说什么?”
迟钝的神经在彻底释放过后才微微缓过神来,她连忙将Q抱进屋子里,用沙发上的毛毯裹住衣着单薄的小孩,连声道歉:“真对不起,阿姨…阿姨…就是太激动了…”
Q不知道她为什么情绪再次失控了,但这似乎和他要做的事情没什么关联。
“没关系。”漂亮的洋娃娃轻轻捏起袖子轻轻擦掉她的眼泪,“麻花辫让我来告诉您其实她死掉的时候一点也不痛的!
她哭都是装出来为了要买娃娃,那个针尖就细细的,她根本就不害怕!
她会变成天空里最亮最亮的那颗星星,您抬头就能看见她!还有麻烦转告麻花辫爸爸,虽然他不经常在家,但麻花辫也很喜欢很喜欢爸爸!只比喜欢妈妈少一点点。”
半跪着的女人低下头,双手捂住脸一直哭,一直哭。
她背后的麻花辫走到她面前钻进妈妈的怀里,她想闻一闻妈妈的味道,可作为意识体她什么也闻不到。
她用肉嘟嘟的小短手胡乱地给母亲擦着眼泪,可是泪水还是顺着既定的轨迹一颗颗落下。
最后麻花辫轻轻舔了舔女人脸上的泪水。
“咸的”,她说,“是伤心味的。”
这次Q没有纠正她,他问女人,“阿姨,你想看看麻花辫吗?”
女人眼睛迸射出惊喜的光芒,“真的吗?我可以见到小小?她在哪?”
Q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不害怕吗?她现在可是人们说的‘鬼’,是可怕的存在。或许现在你面前的我也是鬼呢?”
“没有母亲会害怕自己的孩子,无论是人还是鬼。”她急切地解释,“好孩子,你肯费这个心思给我家小小带话,就算是鬼也是好鬼,我不怕你。你带我去看看小小好吗?哪怕就看一眼也行!”
“你张开手,她就在你身边,会抱住你。”
这话Q自己说的都没底气,对于科学水平较低的人类来说这种话简直和“闭上眼睛感受金币噼里啪啦砸你的脑袋”一样荒诞。但女人却极其配合地伸出双臂,像是真的在抱自己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了拍空气。
许多年后午夜梦回,她或许会想起这一抱,或许会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可那又怎样?
其实有时候事情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只要它真的带来希望和力量,那就是真的。
麻花辫已经渐渐止住了哭泣,她抱住女人的脖子轻轻地叫她,亲热地叫她“妈妈”。
虚浮的空气重量骤增、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脸,她露出尖尖的虎牙,一如既往地甜甜地喊妈妈。
……
“还请您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您曾经见过我。”
“好,我会的。孩子,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就来找阿姨,阿姨会帮你的。”女人不哭了,但她的两个眼睛肿的像两只核桃,鼓鼓囊囊的吓人。
Q没有回答,他要求女人关上门然后化作一条迅速离开现场。
“麻花辫,你可以在她身边一直陪着她直到消失的。”Q不解地问,“为什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呢?”
“你说过,鬼的能量场和人不一样,待在妈妈身边对妈妈不好。”
Q反驳道:“影响不算大,没关系的,和你的思念比起来这点影响算什么呢?想必你的母亲也不会介意的。”
麻花辫还是摇头,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可是我害怕。妈妈会想我的,我也会想妈妈的。”
Q搞不懂小孩子的脑回路,用极小的牺牲换取更大的利益,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为什么不做呢?
抱着洋娃娃的小鬼飘向Q问:“为什么要和那个阿姨说不要和别人说见过你?你害怕别人看见你吗?”
Q回答,“不害怕,只是觉得麻烦,没必要的事情就不要让它发生了。而且即使她说了也不会有人会相信,别人只会觉得那是失去孩子后过度伤心的母亲的胡思乱想罢了。”
“好了!时间紧任务重,让我们去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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