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遇到这种问题的人。即使让几十位哲学家来讨论这问题,也未必能获得统一的答案。更别提像白羽这样的精神病人了。
事情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样。
“是的”。
大锤落地,宋旻并没有如他想象中安慰他。
宋旻叮嘱他,明天有事发生,一定跟好哑巴。
白羽安静地等那个脚步声逐渐远去。是的。宋旻其实是一个不喜欢强迫的人。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仍然给了他自由选择的机会。
他手指缩进,终于抓住门扉,掀开——看见那高大背影,形单影只地往走廊尽头走去。
没有回头。
在会议中他们参观了克隆人的生产车间。就和白羽梦中的一模一样。
不同车间里,他们见到了不同年龄阶段的克隆人群。
他们站在最高处的玻璃舱,看着下面来往的人群。
白羽发现他们居住的街道里也开始悬挂中国节。
只是挂的很少。
原来今晚是除夕。下面人忙碌中略带喜悦的表情,白羽看不出和观察他们的类群,有什么区别。
如果——一切平安,会是他认识宋旻后的第一个春节。
午休时,白羽被李部长叫走。
李部长:“最新的调查结果是?”
白羽闭上眼睛,见到的一切都让他绝望。
在个人喜怒,哀乐之外。他感受到了席卷一切的群众情感,在这波涛中他个人感受是如此渺小,浅薄。
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从逐渐蒸腾起来的节日气氛,还有来往人群压抑地焦躁中,他可以确定。
他在这不知所措中没有空余撒谎,疲倦地道出事实:“我已经知道了,我的脑子被移植过,来自宋旻的前妻。”
“我也不知道我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应该和宋旻没什么关系。”
李部长手里捏着的座椅,沉吟片刻。然后说:“你也感受到了。”
其实,乔从来没怪过你。甚至连他儿子也……”
他停顿了一下。才收拾好情绪,走到保险柜旁,取出一个东西。
从此时背影才能看出这是一个老人。
“你父亲给你的影像。拿去吧。”
白羽走过去,从老人因岁月磨砺而粗糙的手掌中接过一枚储藏装置。
这能储藏人的立体影像。
李部长并未离开。
白羽把其连接到特定机器上。
一阵银雾腾起。院长那苍老而不失慈爱的神情通过科技浮现在半空中。聚散的粒子呈几何状态碰撞流动。
“孩子,你好啊。
当你看到这一影像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而你,应该知晓,你是已被托生换脑的造物。
你身后应该还有我的弟弟。
不要怪罪他,他只是职责所在。”
身后老人百感交错。
见到亡兄,让安稳如泰山的老人也不禁动容,眼眶微微湿润。
“这一切都是在我们计划之中的发展。你们不必疑惑或怀疑宋旻,或者旁人。我会把事情一一告诉你们。”
“脑控技术我在自己身体不好的时候,逐步交托给了我的学生托雷。
李。请不要相信赵复,让他再次进入中央城核心。”
当你了解了脑控技术的核心原理。你就会发现,掌握这项技术的人,一颗高贵的心,比技术更加重要。
这项技术的第一个发明者,是五十年前的白羽研究员。
是的,就是你。”
白羽想起来之前宋旻告诉他,他前世的职务。
录像还在继续。
“人脑的潜力,从几千年的解剖到现在,从未被停止研究过。20世纪第二个十年以来,战前实体德、中、美相继实现类脑计算机。
2024年中,瑞士科技公司Final Spark成功推出了Neuroplatform,作为世界上第一个生物处理平台。利用人脑类器官(实验室培养的器官的小型化版本)代替硅芯片执行计算任务。
第一个这样的设施拥有16个大脑类器官的处理能力,这些类器官的功耗比硅类器官低一百万倍。这是世界上第一台投入使用的人脑计算机。
这一切证明,对于人脑的控制走上了新的台阶。
同时,微观领域的粒子研究获得了突破性进步。对于多种微观粒子的捕捉,微观粒子的波粒二相性的混沌性研究,成为二号粒子研究中心、白羽所在课题组的研究重中之重。
在这个十年里。因为疾病大流行,气候变化等原因,全球范围战争频发。
后来的十年里,上升的海水淹没了一半的土地。适宜居住建设的土地淹没。
国家内部同样阴云重重。白羽研究员在这种环境下开发出了脑控技术。
院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想必你们也猜出来了,脑控技术来自于一枚粒子。”
“一枚独一无二,世界上几乎不可能再有的粒子。
我们至今仍然不知道,一枚被禁锢于加速器内的粒子,是如何获得了一段仅有11个字节的信息,并且这段信息主导了它未来五十多年的行动。
那就是——PEPOLE DIE
所有的人类都得死。”
白羽双手捂住嘴。接下来是很长,也很难堪的一段沉静。
“而地下城的脑控技术。”院长顿了一下。“是当年那枚被束缚的粒子的约束粒子。由于量子纠缠的关系。一直被保留进地下城。
两年前,白羽你的大脑被取消保存状态,移植进这个孩子的体腔。
宋旻和林晓凭借五十年前对白羽的认识,和催眠技术,通过你给这枚约束粒子叠加了状态,赋予了增强和保护人类的意识。并且进行整体调控。
有实验证明,这股力量,能显著提高同类群的协作能力。
他们太阳穴的蓝环是诱导进出的通道。所以。目前人类的尖端力量,都处于一种被思想钢印控制洗脑的状态。
所以,绝不能被赵复掌握这股力量。
这股力量将会沦为他的个人力量。”
白羽走出密封会议室的门。
他从来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身旁走过穿着灰色剪裁流畅制服的工作人员。白羽看着他额头的蓝环。
这人友善的转头过来与他对视。比蓝环更浅淡的虹膜。
他手里拿着文件夹,应该是走向走廊尽头的育婴室。
此时他停下脚步。向他微笑。
廊道所有人都被感染般,保持着诡异地协同。
两股意志的争斗。以地表为界,以星球为战场。
现在这股意志,凝视着一直遗忘它的主人。
白羽最后走到了哑巴的房间。
这里没有蓝环进化人,只有外面漏进来,即将西沉的光线。
哑巴坐于木凳之上,半阖眼,在做晚课。
“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暗黄的光线从窗台射进来,让哑巴显得很是安宁。一种不必向外求的安宁。
“这是什么?”
“这是庄子。”
“讲的什么?”
“顺应万物本性,万物非我所用,自得其所在。”
几千年的古人,在荒野中的大树下和自然同呼吸,分别消亡。
白羽这才看见哑巴身上穿的还是普通的便衣,只是手里持浮尘。双腿跌坐。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转移到室内的书桌——上面有厚厚的账本或是别的文件——封面上是镰刀和银杏叶的图案。
白羽想起宋旻送给他的吊坠也有这个图案。所以他们也是早就认识,宋旻早就知道有哑巴这么一号人。
那么哑巴,你又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呢?
他说:“你到底信仰道教还是?”
哑巴看了他两眼,一甩浮尘。
“原来你还是没想起来。”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我们的父亲是国内的道士,我自然也信道。”
“那这?”白羽迷惑地拿起黑皮革封面的经书。
“这是你自己写的。”哑巴的眼神透露出无奈和怀念。“进化教是四十年前你自己创立的。”
白羽看着银杏叶,想起几十年前,似乎在一个高大的银杏树下,他和一群孩子在玩耍。虽然他们伤痕累累,但是她有年轻的心,什么危险都不怕。
那似乎是非常高兴的事情,一扫多久积攒的阴霾。
高兴到,自己几十年了还能从中品砸出快乐的味道。
哑巴说:“你全部都忘了,所以我帮你全都守住了。”
白羽看着哑巴下垂的眼角,清澈的眼睛。同父异母?他好像一直这么孤单,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家人。
父亲,是一个多么亲切的称呼。他和母亲一起养育自己,从牙牙学语的小孩长成大人。
这股异常的温暖如一阵暖流流遍白羽的四肢百骸。他不由想知道更多,说:“能再给我讲些什么吗?”
哑巴想了一下,说:“你和您母亲离开我们的国家后,没有再回来。十岁那年,我的父亲将我送到了国外。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