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穿着白大褂、帅气逼人、四十岁左右的脑外科专家于文,两个年青春靓丽的护士小姐,跟在欧阳康林身后,快步走进病房。
一个护士径直走到床头,见输液瓶里的药液即将滴完,站着等瓶里的药液彻底空了,液面顺着输液管向下走时,飞快伸出手,熟练地拔掉了欧阳彤左手背上的针头,用酒精棉球替她按着拔针的位置。
另一个护士轻轻扶着欧阳彤坐起来,把枕头垫在她背后。
于文给欧阳彤仔细做了检查后,对欧阳康林和姚文慧夫妻俩说:“还好,肺部没进水,心跳、血压这些指标都正常,身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露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对欧阳彤说,“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不会吧,我这辈分跌的也太快了吧,你看起来也就三十大几!
欧阳彤默不作声。
于文颇有耐心地伸出两个手指到她眼前:“这是几个手指?”
“两个!”对他这种影视剧里已经烂大街的梗,欧阳彤在心里嗤笑一声后,琅琅道:“要不要我给你背首诗啊?!”
不等于文回应,直接开始背诵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还要不?
这次是陆游的《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众人既惊讶又感到好笑!
要不,再来一首苏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她背诵时,情感饱满,抑扬顿挫,声音清脆得如同婉转娇啼的鸟鸣!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于文声情并茂地和着欧阳彤一起背诵了一句,然后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宠溺地说,“好了,彤彤,好了,你不用继续背这首《赤壁怀古》了!”
如果不是于文及时打断,欧阳彤决计会继续背下去。
若不一气儿背个几百首诗词,怎么对得起自己前世那中文系毕业、全省重点高中语文教师的身份!
于文示意欧阳康林和姚文慧一起来到窗边,压低声音:“你们也看到了,彤彤能把李白、陆游和苏轼的这三首诗词一字不落地背诵出来,说明她的智商根本没受影响......”
姚文慧依然忧心忡忡:“那为什么连我们两个都不认识?”
“彤彤这种情况,有可能是因为受了刺激和惊吓,有选择性地失忆了!”
欧阳康林不禁担忧道:“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记忆?”
于文:“这个难说,也许几天后就恢复了,也许需要更久的时间。一定不要让她再受什么刺激了,否则,失忆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终于等到了于文的权威结论,病床上的欧阳彤抿紧双唇,强忍着笑意,望着天花板,心说我演技还不错哈!
她对欧阳彤本尊此前的事一无所知,连亲朋好友都不认识,不得不假装失忆自圆其说!
一低头,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竟与她前世狠狠嫌弃过的病号服一模一样,都是——白底子红蓝条纹相间、纯棉、宽大、难看的省人民医院的病号服!
我是跟这家医院有多深的缘分啊——前世死在这儿,今世又重生在这儿!
不知道此刻距离前世的自己离世多久了,也不知道亲朋好友都收到消息了没......唉,想流泪了!
......
眼看着白色的重生门关闭了,白云消失在了门后,他的芫儿又开启了自己的第二十二世——欧阳彤,女性!
茕茕孑立的莘安望着远方,默默祝祷: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真心疼爱你的人,幸福美满地过完这一生!
呆立良久,莘安拖着疲惫的脚步,缓缓从高台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向下走,他原本是可以一跃而下的。
待他走下最后一个台阶,身后的高台和重生门犹如一阵风,消散在了空气里,再无踪影,就像从未存在过似的。
莘安不想回他那一个人的家,往日静谧、温馨的避风港,此时却觉得有些冷寂、落寞。
从灵府看天空的太阳,总是比世间距离更远些,光线也微弱的多,所以灵府的黑夜也会比世间来得早一些。
莘安百无聊赖地在城外野地里踽踽独行。
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很是凄惨!
随后又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叱责声:“小鬼,你们再欺负他,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莘安循声找过去。
一个小小的婴孩站在一个深深的大土坑里,手脚并用,啼哭着往上爬,努力了几次,因为过于矮小,手脚又没力量,一次次地跌落在坑底。
深坑边沿站了几个孩童和一个年轻女子,双方正对峙着,大有一种蓄势待发,随时攻击对方的势头。
孩童们衣衫不整,手里掂着土块,满脸怒气和不服。
年轻女子穿一身水红色衣裙,裙下露出的是翠绿色绣花鞋,如墨玉般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肩上,鬓边簪着一朵粉色的大丽花,艳丽逼人。
她手里拉扯着一个弹弓,裹着一颗石子,正对着那几个孩童,怒不可遏地说:“人家高手是指哪儿打哪儿,我可不是,我才学打弹弓没几天,手生的很!”
霸气一笑,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弹技欠佳而羞惭:“我是打哪儿算哪儿!”
她把拉满的弹弓挨个在孩童们身上比划着。
“万一打到不该打的地方,你们下一世投胎,若身体缺少一个重要物件,我可是不负责任的!”红裙女子目光放肆,毫无顾忌地在那几个孩童腹下来回扫视着。
孩童们被她嚣张的气势镇住了,满脸紧张,纷纷扔掉手里攥的土块,赶紧伸手捂住自己腹下关键部位,忙不迭地给红裙女子回话:“姐姐,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生怕说慢了,被石子打到两手捂住的地方。
莘安飞身跃进土坑里。
坑里站着一个男婴,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只剩寸缕,仅仅是遮住了羞羞的地方,脸上和身上都脏污不堪,见莘安跳下来,知道是来救自己,停止了哭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莘安,可怜又可爱。
莘安伸手抚摸了一下婴儿的头,俯身抱起来又跃回地面,轻轻把婴儿放在地上,问红衣女子:“怎么回事?”
“这几个坏小鬼把他推进坑里,还用土块砸他!”红裙女子怒斥那几个孩童,“还不快滚,信不信我把你们当靶子练弹弓?!”
孩童们如蒙大赦般地赶紧逃走。
“再叫我发现你们欺负他,我就见你们一次打一次!”她冲那几个孩童扬声威胁道。
莘安疑惑地问:“这孩子看起来像刚出生的婴儿般大小,怎么会独自在野外,他家人呢?”
“他不是在灵府出生的,是被他人世间的母亲堕胎杀死的!”红裙女子愤愤然地说。
莘安:“……”
“不负责任,没有人性的女人!”红裙女子一脸嫌恶,“根本不配做人母亲!”
“你来灵府多久了?”莘安蹲下来小心翼翼地问胎灵。
“二十八年两个月零七天。”胎灵奶声奶气地说。
记得这么精确,数日子的时候,心里该有多么难过!
莘安从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展开,仔细把胎灵的脸和双手都擦了擦,又折起来装进衣袋。
红裙女子从身上挎的包里取出一个纸包,打开,拿起一块点心递给胎灵,对莘安说:“你不急着走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坐吧。”
“冒昧地问一下,你这包......是今天新得的吧?”莘安忍不住问。
女子嫣然一笑:“你终于想起来,我们今天在街市见过了!”
莘安赧然:“我认得这个包。”至于眼前拿包的人,他倒没认真看过五官长什么样。
那时候,红裙女子在街市上突然冲出来扑向白云,莘安只顾担心会惊吓到白云,忙着呵斥她,哪顾得上看她的容貌如何。
两人坐在一段断墙上,莘安抱起胎灵,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吃点心。
人死后,在灵府一两年不吃东西没事,但是日子久了,不吃东西补充能量,灵魂就可能永远消散。
“这孩子既然不足月就死了,应该还没有发育成型,可他的样貌怎么像足月的?”莘安问。
红裙女子就自己所知道的,跟莘安娓娓道出。
胎灵在他母亲腹中长到三个多月,还没完全成型。
突然有一天母亲宫口大开,胎灵以为是出生时间提前了,怕自己丑丑的样子吓坏母亲,就拼命地长,恨不得一瞬间就长成最讨母亲欢心的模样。
没想到,这是妇产科的大夫在给他母亲扩宫做流产手术。
最终,胎灵在母亲子宫里被粉身碎骨!
到灵府的时候,他的灵魂一直保留着原本想给母亲看的最好模样——足月的婴儿!
因为他不是命定的流产儿,这一世的阳寿未尽就提前到来到灵府,自然没有灵府使者接引,府城守卫手里拿的名册里也就没有他的名字,所以进不到府城里,见不到判官,入不了下世轮回。
胎灵只能在野外流浪,又因个子矮小,没有技能,难以存活,只得在地上捡拾一些树上的落果,或者跟孤魂野鬼们讨些残羹冷炙,饥一餐饱一餐。
还要时不时地被那些坏小鬼欺负。
红裙女子半年前在城外偶遇这胎灵,看他可怜,就隔三差五从城里拿些食物来给他充饥。
“恨你母亲吗?”莘安问怀里的胎灵。
“不恨,”胎灵说,“肯定是我不好,母亲才不想要我!”
莘安:“你有名字吗?”
胎灵想了一会,认真地说:“我叫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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