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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番外1:你的路宇

何巷风,好久不见。

我总是控制不住我这双手,夜夜失眠时都想给你写点什么,我不敢称其为遗书,怕被你不小心看见。但你怎么会看见呢,我们分手了。

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到现在,不敢告诉你的事情积攒太多太多了。如果你能看见这封信,希望是全新的我站在你面前,让你看完的。何巷风,等你都知道了以后,我们可不可以永远不要分开了。

那时开学不久,是秋天。我忽然就喜欢你了,也许是因为你唱歌很好听,也许是因为你独特的小辫子很可爱。虽然没过多久就被政教处主任要求剪短了,但不影响你的可爱。

我喜欢看你,我高一去你们班门口假装路过无数次,那时候还会怪自己干嘛要长这么高,走来走去特别显眼,但是再显眼你也没有抬头看我,只埋头做你的物理题。直到你们组换座位换到窗边,我站在你边上看你写题,那天你皱着眉看向我,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你就开口道:“同学,你挡我光了”。

我就只好蹲下来看你……何巷风,你怎么这么酷啊,没想到这样的小酷哥真的和我在一起了。

我中考那两天,爷爷去世了,奶奶隔天也跟着走了,等我考完回家,一个人都没了。我那时候忍不住想,就算再晚一天也行啊,爷爷一定很想看看我吧,像我想见他最后一面一样。

被父母接走以后,我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生病了。

我一直都脾气很差,爷爷奶奶从不和我发牢骚、说坏话,我却会莫名其妙对他们很不耐烦,说完又马上后悔了。奶奶总是笑眯眯地说我是叛逆少年,我也以为我是叛逆期,但不对吧,叛逆的人会认为自己在叛逆期吗……

我不知道这算什么病,也不知道我严不严重。我上了寄宿高中以后会莫名其妙哭起来,半夜在床上捂着嘴抽搐,有时候下课也要去厕所隔间缓缓,平复莫名而来的急喘,感觉自己哭得就像小朋友刚上幼儿园一样。我以前从来不哭的,爷爷奶奶都说我很勇敢,小时候也不怕打针不怕摔跤,那时候却成了爱哭鬼,不敢让别人知道。

有一天徐天维问我怎么了,说他听见我哭了,我说没事没事,他非要刨根问底,说有任何事他都可以帮我。我特别羞耻,但又有点儿开心,这样就可以和别人说这些难以启齿的事。

我以前对父母的印象一个比一个浅薄,但我只在家待了一个暑假,就好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家里每天都鸡犬不宁,他们吵架吵得频繁,有时还牵扯上我,我后来也跟着吵,嗓门比他们还大,再后来我开始摔东西,那并不是我本意,我只是想要太平。但我只敢对我爸那样,毕竟他是过错方,在外欠了债。我不和我妈顶嘴,何况我还要学费生活费,都是她给我的。

两个人离婚,有太多理由,不离婚,也有太多。我时常在想这样的婚姻到底谁在从中获利,又是谁在惋惜,莫非是我吗。

为什么一周就要回一次家,为什么大家都想放学回家。住在学校时我每天都睡不着,半夜还会哭,在家又要等他们吵完架,我再酝酿睡意,我那段时间一直很疲惫,所以才会倒在你面前。不过也不是没好处,那次你来扶我了。

何巷风,你真的长得太好看了,你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我也会喜欢你,可是你什么都做了。你带我去医务室,掰开我紧握的拳头,给我掌心的伤口消毒,帮我把长长的指甲修干净,然后把你的手放在我手心里。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张大帅脸,你坐在我床边,戴着耳机听英语。

我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了,那时候我每天都害怕他们又吵架,害怕他们提起爷爷奶奶,害怕我会参与其中,控制不住情绪。但是你在我面前,我什么也不怕。你看到这里会不会觉得我很肤浅,好像我把你当成了什么工具,像是鼓励我活下去的道具,就是我已经死了,点击你就可以回城。你知道回城是什么吗?

有一年年后回学校,我手和耳朵早就冻得没知觉了,你在书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管药膏,让我俯下身来给我涂在耳朵上,涂完你才说是冻疮膏,我以前都不用的。我手上也有冻疮,那我就自然地把两只手都伸出来了,你却把药膏扔给我,让我自己回去用。我记得你说:“哪个傻逼跟你一样下雪天站在走廊上”,走廊上确实没几个人,但我是站在你身边,不是站在走廊上。要是没有别人,明明弯弯腰就可以亲到你。

我很爱你的,何巷风,我能感觉出你也很爱我,从你爱上我那刻起,就成为世上最爱我的人了。

确诊以后,明明没有再多什么烦恼,但我就是更严重了。我每周回家还是要接受那些风暴,我以为自己习惯了,没想到那些污言秽语和肮脏事都偷偷蔓延在我脑子里,而我也越来越痛苦。我变得很急躁,做不出题会在第一瞬想去撕掉习题、摁断笔尖,睡不着会抓自己的头发,和另一个意识抢夺睡意,常常发现自己身上有不轻不重的伤口。直到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坐在窗台上,回头又看见徐天维坐在床上瞪着大眼看着我。

后来你知道的,那年我走读了,你不知道的是我梦游吓到室友才走读的。我妈并不在意我的检查结果,也没时间没钱带我去一次次复诊,但我有在吃药。我每天晚上吃完药就头晕头痛,冬天都疼得闷出汗来,但是吃完确实能快点睡着。你那时候还说我看着精神了不少,我特别高兴。这些都没什么,我都接受了,因为我以为一切在慢慢变好,我也会好起来。

何巷风,还好那天你没发现我的手在抖。我前所未有地朝你发脾气,你却还是如往常那样笑着应我。那晚我又失眠了,我在想到底是为什么。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小时候被丢下,亲爱的人离世,把我送进坟墓中求生,又让我得这操蛋的毛病,到底是为什么?像偶像剧里的荒诞情节,但却还没有聚光灯下温暖。

高考完,我爸死了。后来的所有事我几乎都在骗你,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转好了。何巷风,对不起,可你的前途比我重要,比什么都重要。你能看出我在撒谎,你好像比我更了解我,所以我们不能见面,我怕你看穿我。

我开始像剧里的主角一样矫情多疑,我开始躲你,我怕那个暴脾气突然窜出来说你不好,我不想自己像精神病院里的病人六亲不认。我明明是爱你的,如果不爱你的话,我该爱着谁?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早该走了的。

可是这个自认为爱你的人一次又一次地中伤你,我真的不记得多少次了。到我们分手,大概有成百上千次,大大小小包括无关痛痒的拌嘴。三年就那样结束,我也从未对你说过爱,幸好我没有说。

今年过完年我出来租了房子,是个小木屋阁楼的楼顶,住得特别舒服,比家里好太多。春节最后一次见你,你还说我又变得像以前一样,看着很虚弱,让我在四中少熬夜,其实你自己也瘦了很多,但我不敢关心你。何巷风,我好想你。

但我也好想死。

我无法捕捉到一丝活着的线索,我开始频繁地梦见你离开我,偶尔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几次差点从三楼跳下去。我真的要撑不下去了,何巷风,我想要你考上那所大学,然后遇见一个正常人,和他永远在一起。但我又忍不住想自己是你的,你一个人的路宇。

病痛折磨我,我也没放过自己。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追求你,和你在一起,你原本不会认识我这样的人。

何巷风,我们还会再见吗?如果我死了,你会知道吗,你会在意吗,你还喜欢我吗。如果我好了,你会原谅我吗,你还喜欢我吗……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当成我的解药,早该让药片黏在喉管,自生自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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