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撇一眼跪在面前的雪绒，又看姬玄馨，点头应允了雪绒的建议。
“娘娘，臣女这几日一直跟在锦衣卫和大理寺身后，观察他们办案。”雪绒抬头看皇后，说道办案时眼睛亮亮的，整个人顾盼神飞：“现在臣女不仅想为自己和姬玄悦寻回真相，也想帮助其他被杀害的人，还他们一个真相。”
话音刚落，雪绒垂着头等待皇后开口，头顶传来皇后的赞赏：“好！本宫一直想推行女子出入朝堂，只是从未有过先例。女官一事会遭到男子阻拦，因为你一旦成功了，就代表朝廷将会有一半官员是女性，会动摇他们的地位和权力。”
“本宫和你讲明白，有第一名女子愿意入朝为官，她会遭受千夫所指，会被世家大族不容，一言一行都被男子盯着，他们会冷眼看着你出错，好找到机会拉你下马。若你愿做这第一人，你就是世间女子的表率。”
“你只能成功，你的成功就代表女子也有能力封侯拜相，会给予全天下女子勇气，让她们勇敢地踏出家门，去和男子争一争。”
“若你失败了，这世间男子更加猖狂，日后再有女子想和他们争，你这个失败的先例，就是阻挡她们步伐的元凶。”
“现在你告诉我。”皇后双手紧握雪绒的肩膀，迫使她抬起头，和皇后的视线对上，雪绒清楚的看见皇后眼中带着期盼，还有一丝恳求。
“我雪绒，愿意做这第一人。”雪绒不卑不亢地回视皇后，神情坚定，眼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决心。
她坚定有力地一字一句说：“我要进入大理寺做女官，为天下女子做表率，若我成功，则带领女子走到更广阔的地方和男人们争一争。我不会失败！”
“好，我听馨儿说了，你在这个案子里表现得很好。”皇后神色内敛，又恢复那副高贵端庄的样子，继续道：“甚至关键线索也是你侦破的，本宫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若你能顺利找出真凶，还姬家姑娘和你自己一个清白，本宫就授予你大理寺主簿一职，让你堂堂正正地办案，希望你也不要辜负本宫的期望，早日官至大理寺卿，为自己为天下女子正名！”
官员共九品，大理寺主簿是从七品官，掌管印章，省署抄目，勾检稽失。注：1
雪绒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后，她被皇后钦点进大理寺，给的官位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她参与破案。
何况，这职位皇后也是要力排众议保下她，其中不知要付出多少，雪绒由衷的感动。
“我一定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期望！”雪绒以头抢地，郑重地磕了个响头。
“好。”皇后把雪绒扶起来，又问卫承之和卢峰：“今日你们急匆匆进宫，是担忧贵妃那边或许会有动作？”
二人都是皇后早年提拔起来的，否则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安排雪绒进大理寺，他们抱拳行礼道：“不瞒娘娘，此事是属下们打草惊蛇，已经去过英国公府，盘问叶子轩时，他言语中漏洞百出。臣等想英国公混迹官场多年，必会有所行动，今日是来告知娘娘，也好早做打算。”
皇后颔首应允，若姬玄悦的案子不涉及叶子轩，那只用大理寺和锦衣卫携手破案。眼下真凶多半就是叶子轩，就是牵扯到姬家和叶家的世家争斗，何况两家各自出了位皇后和贵妃。
可以说，锦衣卫和大理寺查到叶子轩头上时，这桩案子就不再是简单的谋杀案。
这边知会过皇后，卫承之和卢峰对接下来查案有了底气，几人从皇宫离开，姬玄馨不便前往英国公府，先行回家。
几人一路赶往英国公府，到时几近晌午，英国公夫妇不在。正值英国公府准备用午膳，叶子轩见三人来了，兴奋不已，热情的拉着他们入座。
叶家饭桌上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叶子轩滔滔不绝讲着话本子，时不时扒拉着饭。
雪绒刚得了皇后的许诺，为了进大理寺，此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应和着叶子轩，随时准备盘问。
听叶子轩说，英国公答应他将清风楼空出一层讲话本子，雪绒一副惊喜模样：“果真？那你不是得偿所愿了？”
叶子轩傻乐着说是，卫承之还是那张死人脸。卢峰倒是一言难尽的看着叶子轩，他是最怀疑叶子轩的人，可每每见叶子轩这副样子，他又在“是不是自己怀疑错了”中反复横跳。
雪绒满心扑在破了这桩案子能进大理寺，没工夫理会他们，专心问叶子轩：“今日碰巧在府上用饭，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和叶公子一同去清风楼看看？”
见雪绒也对此感兴趣，叶子轩哪有不答应的，赶紧催促三人吃饭。
去的路上，叶子轩才回过神问：“对了，你们来找我又有什么事吗？”
雪绒道：“我们昨日去姬府盘问，知晓姬姑娘和她未婚夫关系并不融洽，怀疑那个未婚夫可能是凶手，可惜手上没有证据，光靠一面之词，实在是人微言轻。”
“所以想来再问问叶公子，还能否再提供些线索？”卫承之接道。
弄清楚三人的目的，叶子轩“哦”了声，真开始思考起来，半晌开始说：“要说给你们想想线索，还真有！”
“就在半个月前的太子生辰宴上，我和姬玄悦碰过面。我父亲想举荐我去做官，你们也知道，我对官场不感兴趣。”叶子轩嘿嘿一乐：“从席间出去想透口气，正巧撞见姬玄悦哭着，我便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父亲瞎了眼，给她相看的夫婿人品不端。”
三人俱是一惊，叶子轩看他们脸上露出错愕表情，一副了然的神情，给他们解释：“我知道的也不多，姬玄悦十分要强，我耐着性子问了半天，她只说她那个未婚夫，性格有些残暴，言语中多有冒犯。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卢峰一直怀疑凶手是叶子轩，现在仔细回想，昨夜见到的任奕不是叶子轩说的这样，神情语调都像是爱慕姬玄悦而不得的状态。
不过要说叶子轩为了脱罪去诬陷任奕也不对，他们正式调查的时候最先去的姬府，彼时任奕都不曾露过面，是雪绒侦破了假画，一路查到叶子轩，才从叶子轩口中得知任奕的存在。
试问，一个爱慕姬玄悦的男子，会得知心爱之人被害死还不第一时间站出来？
胆小怯懦的人会害怕，缩到人群身后，但任奕是战场上回来的，比起懦弱，叶子轩口中“性格残暴”更贴近些。
案子扑朔迷离起来，雪绒打起十二分精神，询问叶子轩：“昨天我们来时，你怎么不说？”
“昨天？”叶子轩挠挠头，讪笑几声：“这案子最近正在风口上，况且你们也知道我家和姬家不对付，我要是上赶着说我和姬玄悦熟，这不上往枪口上撞吗？”
“那你现在不怕往枪口上撞了？”卢峰问。
“这不是你们先问的我，我老实回答罢了。”叶子轩嘀嘀咕咕地，却让三人能听清：“这怎么能算是我上赶着，明明是你们要求我配合破案。”
雪绒一言难尽地看着叶子轩，这孩子一脸不太聪明的样子，真的会是杀人犯吗？
卢峰也是同样表情看叶子轩，叶子轩嘀咕完去掀车帘，错过了他们看自己像看傻子的眼神。眼见马车停在清风楼门口，叶子轩兴高采烈地放下帘子和三人说：“走啊，我们到了。”
进了清风楼，掌柜看到叶子轩身后跟着卫承之三人，上扬的嘴角抽搐两下，还是笑着来迎接：“小少爷和几位大人，怎么有兴致来我这瞧瞧？”
叶子轩一面拍了拍掌柜的肩膀，一面往里走：“这不是要将你这改成说书馆，我邀请他们过来瞧瞧。”
卫承之和卢峰一脸严肃点头，往里走。雪绒走在最后，笑眯眯地和掌柜打招呼：“怎么样啊，掌柜。我上次提醒你英国公心情不好有没有用啊？”
“有有有，这不是一说要把茶楼改成说书馆，我第一个赞同。”掌柜抹了把汗，赔笑道：“多亏姑娘提醒，我才独善其身啊！”
“好说好说。”雪绒笑眯眯的跟上叶子轩，走到三楼听他说：“怎么样，我把客房取消了，这一大片改成台子，到时候让说书先生做台子上讲。”
卢峰还是怀疑叶子轩，一直跟在叶子轩身后听他东扯西扯，等叶子轩累了摊在椅子上。雪绒拍了拍卢峰，示意自己要开始问话。
“叶公子这想法是极好的，不过我们三个还要办差，等过些日子结案了，再来清风楼给你捧场。”雪绒说着：“关于这起案子，叶公子提供的线索可是有了大用，不知道眼下还能想起来些别的吗？”
“我知道的都说了，姬玄悦那人性子孤僻，你同她认识久了也不清楚她心底到底想的什么。”叶子轩语调突然低落起来：“我是很希望你们能尽快破案的，很明显那个任奕就是凶手，你们怎么还没找到证据去抓他啊？”
雪绒心跳如鼓，直觉真相就在她面前，她迫不及待地问：“叶公子怎么就能断定那个未婚夫是杀人凶手？这消息是公子告诉我们的。我们去姬府核实过，确有此人。只是一点，这消息除了叶公子，其他人都不知道。”
叶子轩一愣，支支吾吾地解释：“我也是之前听姬玄悦说过，只知道这些。”
“叶公子也说了，姬姑娘是个性子孤僻的人，她未婚夫人不好，她为什么不告诉府里姐妹，而是告诉你呢？”雪绒有些心急了，临门一脚的突破口就在叶子轩身上。
“我怎么知道！”叶子轩不愿多说，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后闭上嘴。
气氛冷下来，雪绒不服气地盯着叶子轩，卫承之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雪绒一抬眼，略有些红肿的眼睛眨了一下，瞧了一眼卫承之又别开眼。
她知道是自己逼问太深，可这节骨眼上，多耽误一分都不行。
雪绒深呼吸，把眼泪压下去，她很想侦破这起案子，然后进大理寺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但这不应该成为她逼问人的理由。
“抱歉，是我话说的太急了。”雪绒站起来，郑重地对叶子轩鞠躬，诚恳的说：“我想你也很想帮助姬玄悦找出杀害她的凶手。”
叶子轩偷偷瞥了眼雪绒，看她态度诚恳，刚才的不忿都烟消云散，只是面子上还下不来台，稍稍转下身，听雪绒接下来的话。
雪绒继续说：“既然你和姬姑娘交情匪浅，能否再提供些线索，也好尽快了结案子，找回姬姑娘失去的心脏，让她完完整整的下葬。”
“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心脏不见了？”听完雪绒的话，叶子轩惊慌不已，雪绒迟疑一下点头，叶子轩不信，望向卫承之和卢峰，两人也是点头。
“怎么会不见呢！”叶子轩眼神中流露出焦急不安，从椅子上蹦起来，抓着卫承之的胳膊摇晃，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看着叶子轩破碎神态，雪绒趁热打铁：“是啊，这也是案子迟迟没有进展的原因，找不到姬姑娘的心脏，就没最直接的证据，即使确定凶手也没用。”
叶子轩紧握着卫承之的胳膊，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失神的自言自语：“这该怎么办，怎么会不见了呢……”
卫承之反握住他，叶子轩一愣，继而回神，视线慢慢移向雪绒，带着哭腔：“你们想问什么，我都说，求你们赶紧找出凶手！”
雪绒略有迟疑：“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我们两个是两情相悦。”叶子轩回忆着往昔，无奈的笑笑：“可惜家里关系不好，我们两个也知道是没法子在一起的，故而只把这份爱意埋在心底。”
说到这，叶子轩怕他们误会，急忙解释：“不过你们别误会，我们两个是清白的，我从未对她不轨过！”
注1：出自百度百科，唐代大理寺官职，此处有修改，略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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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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