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二楼正被一间一间地搜查,能藏人的地方都被蒙兵用箭捅了。程媺等乖顺听令的人,则被他们赶鸭子似的往楼下赶。
走过转角时,迎面擦过一人,程媺脚步一顿,努力想再确认一遍。
“主人。”有人唤他。
回头的程媺于是看到了两张熟脸。
对方身材高大,气势凌人,视线与她的撞上,愣了一瞬,显然是认出了她,但他熟视无睹,依旧冷冷地道:“带下去。”
“上官公子!”
程媺高声:“别来无恙。”
叫他主人的便是从肖。
上官端扬起一只手,蒙兵便将她留下,赶着其他人下楼。
消失的上官端,投了漠南蒙古吗?程媺暗中思付。
上官端冷漠地盯着她,静待二楼的人都走尽。
“既然程娘子还记得在下——”他向她走近几步,面露凶狠,“提前从前往事,我倒是很想问问,当初是不是你与雷平佑共谋,杀我、夺马场!”
小六紧紧拽住程媺的衣裳,程媺捏紧她的手。上官端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他苦心经营的心血一朝断送,难道以为这与她有关?
“当日是上官公子请雷总管至,我身体不适,连见都没见过他,何谈与他共谋,杀你于我有什么好处?而且,王府要杀你,何需与我共谋。”
“哦?程娘子怎知我得罪了他们?”
上官端话中带锋,程媺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缘由,不动声色地道:“我猜的,你消失后王府接管了你的马场。”
“那块玉带板挂饰,”上官端逼近她,声色俱厉:“现在想想,你在哪儿见过?”
程媺搂着小六默默后退半步,在他的钳手伸出来时,痛快吐出:“徐二公子,旧燕云王府的徐二公子。”
“你认识徐二?”上官端将手背往身后。
他似乎并不意外,并且听称呼,好似还挺亲近?程媺道:“……曾见过一面。”
“和我有一样的玉带板?”
那玉带板细节隐蔽,是独一无二的,“上官公子手上的那块就是徐二公子的。”
“如此肯定?”上官端冷笑,“连此等要物的细节都知,说明你与徐家渊源不浅。拿住你肯定没错。来人,”
一名兵士上前来,上官端吩咐:“将这位程娘子好生看管。”
“上官公子……”程媺的要求还没提,上官端已先她一步快步下楼,显然他只想问他想问的,并不想听程媺说什么。
程媺被带往楼下。
一楼,整个客栈中的宿客都被清点并赶到大厅中,随后带出来的是蒙兵抄捡出来的财物,上官端大马金刀地坐在条凳上。
他的人在蒙兵攻入镇子时就围了客栈,此时外头烧杀得水深火热,客栈内倒是相对平静无波。
上官端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各位随身带的财物都自觉交出来,可饶你们性命。”
程媺捏紧肩上挎的包袱,她说蒙兵赶他们出来的时候为何没抢东西呢,原来在这里等着。
此时大厅鸦雀无声,并没有谁当第一个识时务的人。
上官端偏了偏头,从肖提一把刀,直接冲到站在最前途的那个人跟前,刀还没驾到他脖子上,他双腿一软,“我交我交,全部都交!”
他身上各处藏了不少银票,在大刀的威胁下,慌乱地解衣服,脱鞋袜。
从肖的刀一指,后头其他人纷纷开始动作,在指示下,将身上所有的财物往方桌上放,出门在外的人,身上都带有不少东西,很快,堆满了三张方桌。
程媺站在最后,她徐徐上前,将自己的包袱放在第四张方桌上。
从肖刀尖一挑,包袱散开,银锭子和种子暴露出来。
银子很好理解,看到种子,上官端想起了什么,朝她望来。
程媺解释道,“这里是高产的黄花苜蓿种子,亩产鲜草十石,不拘地况,随撒随生。”
程媺的话也引起了厅中其他人的侧目。
上官端掸了掸衣上并不存在的灰,“程娘子果然厉害,如此高的产量也给你育出来了,徐家怎地没将你奉为上宾,还沦落在天马镇,嗯?”
程娘子?不少人的耳朵动了动,此女子的名号倒是听过,原来是这位?十数道好奇的目光投向她。
程媺回道:“上元节,和家人出来看灯。”
“你家人呢,是哪个?”
“亥初出门访友,至今未归。”
上官端转着指上的玉扳指,“外头混乱,你家人不定有你这么好的运气。”
“主人!”上官端手下的人不知道从那儿拎出一个人,打断了程媺正要说的话。
一个发髻凌乱的女人,嘶哑着嗓子哀求,“放了我,求求你们…”
“哪里钻出来的?”
下人回:“柴房。”
上官端扫视一圈,“谁的家眷?”
人群静了一瞬,有人看向客栈的掌柜。
客栈的掌柜连滚带爬地上前,“大人,这是内子,求您看在这一月来我们夫妻尽心服侍的份上,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此间客栈您都可拿去。”
上官端起身度步,“你儿子呢?”
掌柜伏低身子,“昨儿去了云州城。”
“倒是好巧,窦掌柜,莫不是你私通蒙人?”
“怎么会!小人是个本分生意人,经营客栈几十年,怎么会通敌卖国!”
小六的脸在程媺衣上蹭,程媺掰开她试图藏起来的脸,小六仰头,满脸泪痕地望着她。
程媺心中一痛。变故发生以来,小六一直表现得很镇定,其中有还没完全清醒的缘故,都过了这么久了,再混沌也改反应过来了,何况小六那么聪明。
程媺抽出一张帕子给她擦脸,用嘴型告诉她:娘在,别怕。
小六无疑是个聪慧懂事的孩子,她能看出求饶无用,就是害怕得哭了也不出声。
从掌柜和上官端的话语中得知,上官端年前就住在客栈里头了,此番是他勾连漠南蒙古,蒙兵才能长驱直入,掌柜的不想被诬陷变成通敌卖国的人。
“留下来?”此时上官端正拍窦掌柜的脸,“带你走是给你活路,留下来就是一个死。”
程媺闭了闭眼,大概预料到他们这些人的下场,不想死的就像牛马一样被抢到蒙古去。
男人为奴,女人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整个大厅内,只有她与掌柜夫人两个女人。
她抱紧小六,看着上官端的手下开始装捡财物,直到他们拿出绳子,要将所有人绑起来,一个连一个,串成一串,程媺不能让自己就这么受缚。
“麻烦你,我要见上官公子,我有话对他讲。”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受重视,她补充强调:“我可以给你们更多粮食。让我见上官公子。”
这句话果然给她带来了转机。有人去请示上官端。
不一会儿,从肖过来代她。
程媺拉着小六,一个蒙兵示意把小孩留下。
小六终于绷不住大哭出声,“娘!娘不要丢下我!”
程媺把她搂进怀里,对人解释说:“这是我女儿。我们不能分开。”
从肖对那蒙兵摆了摆手,蒙兵退后一步。
上官端站在客栈门口,正与一骑在马上的头领说话。
那位头领打马离开的时候扔下一句蒙语,“一刻钟后,撤。”
上官端背着手,半转过身,“程娘子手中有粮?”
“我用粮食换我们娘俩。”
“程娘子准备拿多少粮食换自己?”
程媺明说道:“去岁雪灾,云州损失不小,漠南蒙古应也损失惨重,不然不会选择在正月里突袭。你们要的是粮食,而我恰恰有粮。我愿意拿粮换自己,是个划算的买卖。上官公子你开个价。”
“我要多少你能拿出多少?”上官端冷笑连连,一瞬间面目狰狞,“这大燕国有多少我能要多少,你给得起吗!”
恨意如焚,令人心惊。程媺心头沉凝。
上官端差点死在徐家手中,半生的心血都被夺去,以前有多仰仗徐家,如今就有多恨他们,他与徐氏王朝的仇不死不休,蒙古诸部可能是为了生计发动侵袭,他纯粹就是为了报仇。
要打动他,必须换个说法,程媺抿了抿嘴角,“天鼎帝夺位之前,十分重视军、马、粮、草,想必你还记得雷总管那年从我那买高产粮种,只一年丰收就足够让他从云州打进京城。你有如此野心,就应该认真考虑从我这里换粮。”
“倒是忘了这一茬,程娘子是种地的好把式。”
上官端目光突然变得奇异,程媺心中发毛,就在他使个眼色的下一秒,一旁的从肖手起,手刀落。
程媺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从肖将人接住,上官端吩咐道,“带她去见徐公子。”
小六挂着一脸泪,死死抓住程媺的衣裳。
上官端压身,举起手,吓得小六缩起身子。
她浑身颤抖,可还是鼓起勇气道,“我要跟着娘!”
上官端的手放在她头上,只要他的手使劲,把这颗头拧转过去,她就瞬间没了气息。
云州城内,武威镖局。
天刚亮,武涛听完属下禀报,气往上涌,一脚踢翻了交椅。
她气势汹汹地冲进庆元院,冲到武志的房中,一脚将他从炕上踹了下来。
武志陡然惊醒,腿上的痛让他忍不住大声哀嚎。养了这些日子天,这一摔,白养了。
“姑母你——”
武涛一把抽出墙边立着的他的大刀,横在他颈上,“孽子!你在天马镇的时候,是不是得知蒙兵要袭城!为何不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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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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