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一样,扎手,扎人。
用情杀人。
纪筝有点明白阎王那句戏语了。
黎徜柏用情,比她想得要深。
纪筝缩回手,忽觉一阵头晕,她摇了摇头,四肢乏力,身体有软倒之势。
“你……头发……”
抚摸完凤主黑发便如此,定是他动了什么手脚。
纪筝强撑着,几步踉跄,尽量靠近那伽求救。
那伽一把接住她。抱在怀里。
小道士早已抱了必死之心,面色沉郁。
他抱住纪筝,用的是那种绝望的箍得人腰疼的抱法。手臂分别横在纪筝的肩膀和腰上。完全禁锢住她。那伽咬着她的耳朵,喁喁私语,只似情人缠绵。
“别动,我会杀了你。”
纪筝上一秒稍稍感到安心,闻言瞪大双眼,满眼不可置信。
她没有了力气,只能动动眼珠看向上方。她想看清那伽的脸,可小道士碎发挡在额前,落下阴翳,叫人看不清他的双眼是何情绪。唯有他紧绷的唇角,显示他此刻异常坚决。
“那伽……为什么……连你也……”
咫尺之遥,黎徜柏笑声爆发,从隐忍低笑,变作哈哈大笑。
“为什么连他也背叛了你,妹妹,想问这个吗?”
黎徜柏笑道:“可得感谢你的‘好师弟’,为了换长生续命法,帮我在你的食物里,下了一点药。”
纪筝眸中划过痛怒,看也不看黎徜柏,还是盯着那伽。
少女颤抖纤细的手指,艰难地搭上小道士的手,想要抓紧,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仰头用质问的目光,盯着他,“为什么……”
直到这一刻,她都不相信,那伽背叛了她。
“我们不是约好了吗?”纪筝终于含了哭腔,“我若先你一步死了,你来接我。若你有意外,我也会去寻你……再续前缘。”
“为什么……为什么要求长生。”
“长生,比我重要啊。”少女眸中含的泪光一闪,眼泪滚下来,只留下沾湿的眼睫。
仿佛尖刀,一刀刀,密密麻麻,扎在小道士心上。
小道士像是不堪重负,抱着她跪下来,膝盖撞在红毯上。后背拱起,埋入她颈间,颤抖得不能自已。
他无法解释。
这幅画面取悦了凤主黎徜柏,他甚至颇有耐心地解释起来。
纪筝才知道,是阎王牵头,那伽见过凤主,按照凤主所言,给她下了卸力药。
黎徜柏踱步过去,食指划过纪筝的脸,手指顺着边缘滑到下颌。像在勾勒一笔人物画。
“别怕,只是没力气,过几个时辰就好了。”黎徜柏笑起来,“妹妹,我说过,你只能信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纪筝望着天空,颈侧是小道士,他的眼泪落在她锁骨上,温度一瞬就逝去,泪水发了凉。
她像是认了命。呆呆地望着天空,任眼眶中的泪水风干。
“把她给我吧。”
黎徜柏几乎是将人从那伽怀里夺过来的。
出乎他的意料,“崔惊樾”像是知道自己背叛小师姐,做错了事,软了骨头般,稍稍一挣就放手了。
黎徜柏打横把纪筝公主抱起来,感到一丝不对劲。
怀里的嫁衣少女,动了动,她扭头看向那伽。
那伽抬起头回望,眼神讲述了一切。
他自私一次。至少,不要让她讨厌自己。
她回去后身居神位高座,会不会有点寂寞?想起他时,能不能不要那么厌恶,不要想起他就是个叛徒,死得该。
所以,戏码他做足了,凤主给的药,被他私自换成了剂量更小的卸力药,方才拥抱时,他已偷偷给纪筝喂了解药。
不出片刻,纪筝身上的力气就能回来。
冤鬼路上阴风阵阵,摇铃幡随风而动。
人间亡者新故,家族亲眷请来道士,举办超度送葬仪式,道士摇铃颂唱,身后领着一群亡者的亲人,焚香跪拜,指引亡者头七回家的路。
这地面上响亮的摇铃声,便也能跨越限制,传到地府来。
时断时续,不甚真切。
传到冤鬼路上时,铃声就更加飘渺不定。
三人无声地进行眼神交锋。
道路两侧的鬼民房屋里,墙头,有人影一闪而过,谁也没有发觉。
凤主先动,脸色冷冽,他感觉到了怀中少女,提早恢复了气力。
黎徜柏眼风扫过小道士,冷笑,“你下的药,这么快失效?”
那伽不应。
纪筝则鲤鱼打挺样,从他怀中跳起,在空中翻转跟头,平稳落地,脚尖因为落地缓冲,向后摩擦一小段距离。
黎徜柏认清现状,瞬间冷酷,“既然你不想嫁,那就去死吧。”
这一世他已经玩崩了,那就重开。
下一次的命簿,什么哥哥、师弟、青梅竹马、所有男的都不许写进剧本,他不信,她还能变心喜欢别人。
“凤火。”
烈焰从黎徜柏指尖生出,顷刻如立式的烟花,火花喷涌,朝向纪筝。
凤主发难,火焰无情迅捷。
有什么从墙头一跃而出,扑向纪筝,挡在她身前。死死抱住纪筝。
凤火全烧在此人身上,须臾烟熏火燎,这人浑身几成焦炭。
黎徜柏皱眉,收手,看这碍事者。
碍事者经火焰,痛得惨叫,看向纪筝时却“嘿嘿”笑着。
“筝儿,筝儿回来了。”
“二哥……呜……二哥保护你。”
竟然是疯了的纪瑄跑出来了。
到被火活活烧死,身体变形,他都没撒手。
仍在胡言乱语。
“说好了,咱们下辈子还……一起开黑。”
他一直知道的,他只是配角。主角是纪筝。纪筝死了才会重启。
从来,他才是纪筝的跟班。离开对方活不了的,是他、从来都不是纪筝。
纪筝被纪瑄死死抱紧,手里捧着一颗紫色的水晶球,一动不动。
那是“小阎王”。
方才她反应迅速,从冥灯中调出水晶球,短暂借用阎王之力,挡住了凤火。水晶球里的小阎王已经消失,阎王之力用尽。
谁也没想到,疯了的纪瑄,会跑出来保护她。
当啷。
失效的水晶球,因托举它的那只手颤抖失力,而滚落了下去。顺着红毯咕噜噜滚远了。
纪筝还是愣怔的。
抱住她的那副身躯,已然成了焦炭。纪筝轻本能地轻一推,就碎了。
萦绕在心头的最后一丝迷惘,烟消云散。心魔彻底除干净。
原来,纪瑄死多少次,受几回死亡之苦,对她来说都没意义。
她想要的,从来是他会救她。
救她于困境烈火。
同态复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死于凤火,亦报应不爽。
而这一次,纪瑄似乎无法重生了。纪筝心头那种不安的直觉消失了。有什么逸散开来。
纪瑄的屡次重生,难道真的与她有关?
纪筝来不及伤感多思,脚下一阵晃荡,地面次第陷落,巨响在耳畔炸响,宛如地震。她伸出手抓向最近的小道士,却感到腰部被什么缠紧,原来是那伽优先跑向了她,鬼蛟尾巴卷住她,同时手摁向地面。
【鬼技:土地操控】
土地只短暂凝固一瞬,随后继续塌陷。
鬼蛟趁此时机,早卷了主人,趁着这间隙,借力一处处乱崩飞溅的地块,往更高处躲避。
纪筝:“去忘川河边。”
那伽闻言调转方向,两人停在忘川河附近。
纪筝掐诀,“寒冰咒。”
忘川河方圆半里的水面,冻结成冰,暂供两人落脚。
此时他们再看向冤鬼路,地面的塌陷逐渐减缓,有什么破土而出,竟然是泰山之门的地基。
阎王爷正悬停在泰山之门地基上方,准备呼气,把肚子里的鬼物都吐出来。
“阎王,你阴我?”凤主再傻,这档口都看出猫腻来了,纪筝和阎王,他们才是一伙的。
阎王不屑一顾,声音在半空有回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阴你?”“给三分颜色开染坊了啊。”
凤主脸色难看。
要真论起来,阎王属神级,若非泰山之门崩裂,阎王无暇顾及他,否则他还真不一定落得着好处。实力有差,凤主只得暂且忍下这口气。
“那伽,回冤鬼路。”纪筝熟练地攀上少年肩膀,少年沉默带她飞回。站定后,纪筝展开反击。迅速结印。
“玄气徘徊,丹天令行。震吼太空,火令申明。烟都禀命,斩邪保生。严驾火车,统制雷兵。景霄救下,震动天声。”
“地雷神咒!”
随着坤道一声令下,惊雷拔地而起,直冲凤主。
黎徜柏背后展开赤色火风,强行抵挡,但顶不住雷电威猛。凤凰陨落,几成飞灰。
高大青年被一道道雷劈得支离破碎,不得不屈辱跪倒,单手撑地。
可惜,地雷神咒刚过,黎徜柏骨架皮肉都已开始重生。身后赤凤也重新展开翅膀,只是这一次,赤色被更多的黑色浸染。黎徜柏等待浴火重生时,皲裂的脸,包裹在燃烧晃动的凤火之中,那张脸五官明烈,攻击性极强,他侧脸看着纪筝。依旧傲慢,眼神里却有些大哥的影子,温和而悲哀的。
“没用的,你杀不掉我。”
“谁说我要杀你。”纪筝负手而立,“我只需要你,永远留在这里。”
黎徜柏一愣。
纪筝说话时,阎王的视线也扫了过来。两位的目光都定定地看着他。就像在看案板上的鱼肉。
凤主脑海里警铃大作,直觉不断在脑子里朝他怒吼——
跑跑跑。
他摸出怀中虎符,想召唤附近属下,前来救援。
纪筝眼疾手快,一脚踢掉他手中虎符。
“血嫁衣。”
纪筝身上血嫁衣嗖地张开血色绣线,袭向跪地的凤主。
重重丝线,春蚕织茧一般裹住凤主,丝线侵袭进血肉,蚕食凤主本就在等待浴火重生的身体,阻拦了浴火重生的节奏。
凤主一边在重生修复,一边在被血嫁衣破坏。但还是凤族技高一筹。比后来者的嫁衣阴邪,恢复更快。
血嫁衣后继无力,本体反被凤火烧到,防御不及,火苗蹿升,嫁衣一角被毁。
“回来!”
纪筝不想血嫁衣出师未捷身先死,及时收回。
没了血嫁衣的阻拦,黎徜柏的伤口,迅速愈合。浴火重发,即将完毕。
纪筝即刻喊道:“那伽,拦住他就好,尽力就行!”
自己则双手再次搭结,准备结印。
天雷神咒和地雷神咒,源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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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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