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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妖乱(1)

那晚似乎给玄桐留下了心里阴影,至此后每逢晨练之时,百米开外见着沈苗苗必绕道而行,连楚依也察觉出异样。

一日晨练结束,楚依扯过沈苗苗悄声:“你说他会不会是因那日我说的话心怀芥蒂?”

沈苗苗正擦拭木剑,漫不经心道:“什么话?”

“唤他小叫花?”

“那不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么?何况那日这么叫他也不止你一个。”

“也是啊,那便奇了,你说为何他碰到我们总绕道而行.......”楚依绞尽脑汁思考半晌,蓦地豁然开朗,指着沈苗苗:“莫非......”

沈苗苗停下手中动作:“什.......什么?”

楚依手调转个方向,反指自己:“定是我偷看得太直接让他心感不快了!”

沈苗苗没好气地剜了她一记眼刀,将木剑擦得飞快。

“我猜,他喜欢的定是千金闺秀一挂的,诶苗苗,说到千金........”楚依将沈苗苗上下打量一番。

沈苗苗被看得发毛:“干嘛?”

楚依抿嘴摇头,啧啧叹道:“模样是百里挑一的,千金也确实是千金,但性格嘛......闺秀算不上.......”

一块抹布飞过,正中楚依额心。

沧穹门镇妖塔远近闻名,每层均镇上百妖邪,为首的夫子在前领路,捋着一把花白的胡须,唾星横飞,滔滔不绝向众弟子讲述各掌门和峰主的降妖轶事。

镇妖塔青瓦飞檐,四角坐落赤金麒麟,统共九层,从上至下关押妖邪等级愈高。每层妖邪均被封于卷轴内,悬挂墙壁,以彰胜绩。

夫子沉迷所述,越讲越来劲,底下弟子却只顾看画卷去了。

卷轴印有妖物原形——婀娜魅女、龇牙饕餮、振翅帝江......众新进弟子脖子人均伸长两寸。

玄桐却似对这些精怪肖像毫无兴趣,随在队伍最末,每到一处,大伙争先恐后一睹妖貌,他只默默站在外侧,背倚栏杆,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楚依拽着沈苗苗往人堆挤,哪里热闹凑哪里。

个子不高的沈苗苗被左推右撞,很快与楚依脱了手,被推搡出人群,背后撞上块“肉垫”。

沈苗苗忙转身道歉,眼底却映出玄桐苍白的面容和褪去血色的双唇,一时惊讶,竟忘了出声。

玄桐抬头觑了她眼,欲言又止,眼梢挂着一缕明晃晃的嫌恶,最后默默往旁挪开半米。

“......”

这时,镇妖塔屋檐悬铃忽齐刷刷剧烈摇晃,铃声大作,将里面正探头参观的一干人等唬了一跳。

塔檐红线系千余铜铃,一一对应千余卷轴,铃震则妖乱。眼下,千铃齐响,自塔筑成起前所未有,此乃大祸将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夫子,满脸褶子的老脸顷刻血色全无,捂着胸口敲了半天,终究艰难从喉咙吼出来几个字:“跑......快跑!”

然而已经迟了!

方才静置的黑白壁画开始浮现色彩。沈苗苗面前,卷轴中半露香肩的魅女忽转头对她莞尔一笑。

被封住的妖活了!

登时镇妖塔充斥无数兽吼鬼啸,泣声、怒声、笑声,不绝于耳,令人耳畔嗡鸣不止,头痛欲裂。画中凶兽恶鬼均在卷轴中开始挣扎哭嚎,或挥舞利爪,或以首撞壁,卷轴上裂痕渐现。

众弟子终于反应过来。在场皆是没见过场面的少年少女,惊惧非常,登时各个如尥蹶子的山羊般慌不择路四散而逃,场面极其混乱。

尚在门派中的三位峰主闻声赶来镇压。

徐垣率先让众弟子安全撤离,其余二位峰主一人横琴在前,奏安魂以抚妖怒,另一峰主驭绘天紫毫,设阵加固塔内封印。

沈苗苗随在队伍中安全抵达塔外,有些心里承受能力差的女弟子,缩在一团抱头痛哭。老夫子从妖乱中捡回一条老命,一把老骨头上气不接下气连跑几十里,头晕眼花,未待气顺便开始清点人数——若拖久了,镇妖塔失控可不是闹着玩的,沧穹门多年声誉将毁于一旦!

沈苗苗在人群中左顾右盼。

夫子双手并用点了半晌,朝前吼道:“三位峰主,人都齐了!”

绘天紫毫凌空而下,落完封印最后一笔。

嘭——

八门齐关,印成。铜铃停止躁响,众人终于可以将心放回肚子里。

“咳咳......”塔内,正脸着地的沈苗苗呛了一嘴土,十分狼狈。

好歹进来了。

原著剧情并没有这一节,沈苗苗生怕出什么岔子,故而全程竭力保持清醒,再三确认下,发现发现玄桐果真没有出来。

本书围绕男主展开,若男主死亡,意味世界线全部崩塌!本就着主角光环而言,想死比想活还难,但目前的玄桐刚入玄门月余未满,强大的黑莲花还没养成,若出什么剧情以外的意外当真不好说。

对此系统也曾说过,因宿主参与,可能引发剧情之外的事件,后果全看宿主行动。

塔内千妖有两重封印,一重卷轴一重塔身。妖乱情况紧急,峰主仅来得及加固塔身封印,塔内情况仍不容乐观,已有些妖邪脱框出半个身子,模样骇人。

灰头土脸的沈苗苗背靠栏杆垫着脚尖躬身挪步,小心翼翼绕过横亘在前的利爪,又跨过筋骨毕现的腿。

咕咚——

一颗黑漆漆、毛茸茸的球滚落脚边,沈苗苗先是一惊,待看清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后复放心下来。

“球”倏然一转——四只眼的鬼脑袋赫然而现!剩下半截身子尚卡画卷中还没出来。

沈苗苗镇定不住了,脚底生风在塔内窜成道虚影,铆足劲一口气跑到第三层。绕行半圈,最后终在一处隐蔽的角落发现虚弱无比的玄桐。

少年身上鲜血汩汩渗出,白衫被染红半片,浓重的血腥令妖鬼愈加发狂,无数道虎视眈眈的视线锁在他身上。

沈苗苗来不及深究为何玄桐身上伤口无法自愈,当即最要紧的事情是给他包扎,阻隔血味,否则百妖围攻,后果不堪设想。

她果断脱下外袍,撕裂成条,抬手去解玄桐身上的衣物,腕却被冰凉的手一把攫住。

玄桐气若游丝,从齿缝中艰难蹦出几个字:“师姐......请自重......”

玄桐虚弱到了极点,使不上力,沈苗苗扁了扁嘴,不由分说将握在腕上的手拨开,继续替他脱衣。

刚开始沈苗苗老老实实按部就班,解腰带褪外衫。

玄桐却极不配合,吊着最后一口气也拼命挣扎,颇有些宁死不屈的良家妇女意味。最后沈苗苗被折腾得有些烦了——别说你只是个十二岁还没长开的男孩,就算是二十多的英俊青年,瘦成这样也没什么好看的好吧?!

沈苗苗果断放弃循规蹈矩,直接开撕!三下五除二,便将玄桐上身扒得精光。这下玄桐彻底老实了——人已然陷入昏迷。

沈苗苗没学过如何包扎,本着不让伤口裸露在外的核心宗旨,她手口并用,将玄桐上身各处缠绕得结结实实,结也打得五花八门,活结死结蝴蝶结,哪个方便用哪个。

在她妙手下,玄桐被扎成了个活色生香的大礼包。

血腥味被遮盖得严严实实,方才蠢蠢欲动的妖鬼仿佛失去目标般,动静小了不少。

完事后沈苗苗在玄桐身侧坐下,一来二去折腾累了,她倍觉疲惫,昏昏欲睡。

玄桐醒来,低头看着身上杰作,死般沉默半晌,转头便看见身侧正打盹的少女。

少女坐处与他隔着一人间距,头有一下没一下点着,脸颊额间泥印清晰,鼻尖还沾着一小撮灰,像只刚在地上打过滚的花猫。

沈苗苗虽倦,但在妖鬼巢穴内不敢睡得太沉,小憩片刻后发觉玄桐早已醒来,正揪着胸前最大的蝴蝶结发愣。

沈苗苗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呃.......我没经验。”

“师姐为何回来?”玄桐没继续纠结身上凌乱的纱布,微微侧目,瞧着沈苗苗。

沈苗苗本想顺水推舟,死皮赖脸脱口而出一句“觊觎你的美色”,抬头对上少年幽深的眸子,几欲脱喉的言语又被匆匆叼回肚里去。

她搜肠刮肚,寻了个无比老套的借口:“我的桃符落下了,回来找。”

“桃符?”玄桐眉尾上扬,脸上浮现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沈苗苗诌道:“那枚桃符是临行前娘亲到洛城最灵的寺庙替我求来的,可驱邪禳灾,保佑平安。”说到后处,声音哽咽,还装模作样挤出了几滴晶莹的泪花。

玄桐对母子亲情所知了了,但世人都道母爱无报,或是此意。

他沉思半晌,终暂收满腹疑心:“找到了吗?”

沈苗苗摇头,诚实道:“没有。”

一阵咆哮从耳畔传来!

不知何时,青面白发的恶鬼已从卷轴中脱出,匍匐在地,拖着两只鲜血淋漓的后腿,膝盖及下血肉模糊一团,白骨森森,两颗碗口大小暴凸的眼球直勾勾盯着她俩。

青鬼伸出长舌在嘴边舔了一圈,涎水淌落一地。

沈苗苗发觉玄桐此刻的表情有些古怪。

少年喉间微动,面对渗人的青鬼竟丝毫不惧,生生咽了口唾沫,双眸泛着贪婪的光,仿佛久饿的豺狼见了食物!

玄桐起身,抬脚朝青鬼走去。

青鬼见猎物不逃反倒自己送上门来,咧嘴龇牙,发出尖锐啸鸣,仿佛在笑。它拖着血肉模糊的残肢,朝玄桐爬去。

一人一鬼,相行渐近。

须臾后,沈苗苗眼前展现出令人发指的一幕——

青鬼獠牙刺穿玄桐腿腹,少年却如丝毫感受不到疼痛般,缓缓俯身而下,双目猩红,手掌轻覆在鬼瘦骨嶙峋的脊背上。

玄桐唇角一勾,五指竟深深插入鬼背皮肉!

剧痛下,青鬼痛苦挣扎起来,鬼啸冲天,沈苗苗不禁捂住双耳。

少年无声的笑着,手掌握住青鬼肋骨。啪一声,骨被折断,小臂往下探进,已没入一半。青鬼挣扎无果,转而咬得愈加凶狠,生生撕扯下玄桐腿腹一块皮肉!

哗——

玄桐将手臂蓦地拔出,掌中握着颗正蓬勃跳动的心脏!

青鬼慌了,松口去夺,但双腿被斩断的它无法站立,徒然举着爪子凌空乱挥,沈苗苗好不容易包扎好的纱带被划拉出几条裂缝,伤口隐约显露。

青鬼喉咙沙哑,不断挤出意义不明的音节,玄桐手掌内握着的鲜活鬼心还粘连断裂的血管。

玄桐美貌无伦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笑容更深。

血肉碎裂之声,玄桐竟开始啃食鬼心!

鲜血四溅,筋肉俱断。少年似甘之如饴,乐在其中,如地狱修罗!

玄桐将最后一口吞下,青鬼爪子重重砸在地面,彻底不动了。

吃掉鬼心后的少年,眼中猩红褪去,理智回拢,身体力气恢复不少。玄桐似想起什么般,脊背陡然一僵,无边的沉默笼罩一隅。

他不敢回头,半晌,涩然道:“师姐......我......”

“疼吗?”

少年瞳孔一震,不可置信转过身来,表情空白:“什么?”

沈苗苗表情哀伤,睫羽轻颤,垂眸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腿腹和遍体伤痕,轻声重复道:“疼吗?”

片刻迷茫后,少年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应当先擦擦脸上的鬼血,抬起袖子,却尴尬想起衣服早被撕掉,只得用手臂在脸上胡乱一抹。擦至中途忽又想起沾满鬼血的小臂比脸更加污浊。这一擦,不仅没更干净反倒愈发脏乱,玄桐又忙不迭将手放下,眼观鼻鼻观口杵在原地。

见状,沈苗苗不禁轻笑出声,她靠近玄桐,轻垫脚尖,抬袖细细帮玄桐擦干脸上的血污。少女发丝间淡淡花香萦绕鼻尖,玄桐心道:“真好闻”。

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脸上羞得绯红,一直烧到耳后根,遂忙不迭侧头避开,转身过去不敢再看沈苗苗。

沈苗苗不明所以,只道或许玄桐还当她是花痴□□之流,遂识相往旁错开几步。

良久沉默。玄桐将情绪尽数隐藏,神色恢复镇静,复正过身来,看着沈苗苗开口道:“我同你一起去找。”

沈苗苗一愣,脱口道:“什么?”

“桃符。”

“啊......好。”沈苗苗豁然开朗,都差点忘了还撒过这茬谎!

无人留意处,墙壁上掠过道黑影,沿墙而行,速度极快,随后与角落的阴影融为一体,悄然落在少女背后。

此处凶险异常,实非久留之地。沈苗苗思忖片刻,小心试探道:“其实也不必......”

肩窝传来剧痛,沈苗苗低头一看,赫然只影手从肩胛骨穿刺而出,一口腥甜从喉间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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