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伯伯,后来呢,你们怎么没能在一起?”
午后的阳光透过洞开窗户照进来,谢媛坐在一旁,单手托着下巴,好奇的追结果。
赛神医从座中起身,望着窗外,叹了一口气。
“当年,我们年轻气盛,即然决定私奔,便立刻行动,却不知安萍的父母早已洞悉一切,在约定的那一天,她没有来,我等来了一群刺客,为首之人告诉我,陆家小姐不会来了,她与你不过是逢场作戏,现在戏演完了,你已可以退场,她一位士族小姐怎么会看一个江湖游医?”
谢媛眨了眨眼,她虽然觉得,这非常可能、似乎有点像陆夫人的行事作风,但赛伯伯即然提到陆夫人的父母,可见其中另有隐情。
“这些刺客是陆夫人父母派来的?”谢媛问。
赛神医点头。
“无凭无据,只是对方几句话,赛伯伯你就相信了吗?”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赛神医道:“我被刺客所伤,伤好之后,已经过了半年,我去找她,却得知她已经嫁入颖川贺兰家,我没有死心,立刻赶往天都,却看见她与贺兰屠嘉夫妻恩爱,我怎能不相信?”
谢媛心下黯然,这么多年,赛伯伯一直孤生一人,不仅是因为情伤,恐怕也是对陆夫人难以忘情吧,当真是阴差阳错,她与望月又何尝不是如此。
有情却不能相守,等到误会解开时,赛伯伯与陆夫人却已年过半百,这样说起来,她与望月还算幸运,谢媛苦涩一笑。
“如果不是贺兰仪,恐怕我与她会误会终身。”
“贺兰,”谢媛惊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贺兰仪很聪明也很敏锐,想得也很长远。”赛神医笑道:“他从杏花村回天都时就已经在想办法怎么解决你与他娘的问题了。”
“贺兰,他一直就很好。”谢媛道。
赛神医点头,“阿媛,陆夫人已经派人回安阳老家,探寻当年真相,她很快就会知道,我并没有抛弃她,是她的家人欺骗了她,我从未欺骗过她,真相大白,她的心结解开,也许就不会如此固执了。”
“赛伯伯,我……”
“什么也别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赛神医拉住谢媛的手腕,“我爹当年救了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把你视作女儿,我对安萍说,看在我与她当年的情份上,不要阻扰你与贺兰仪,若她还是不同意,这门婚事不要也罢,天下之大,哪儿都有容身之所,何必看别人眼色,浪迹天涯,悬壶济世,也是人生一大乐事。阿媛,你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谢媛摇头,“赛伯伯,你是为我好,我懂得。”
赛神医没有在贺兰府住下,他说这里雕龙画柱,实在住着不习惯,便在府外找个地方暂时住下。
谢媛知道,赛神医是不想与贺兰屠嘉碰面。
赛伯伯住在府外,谢媛与贺兰仪自然经常会去探望他老人家,而裴牧之不知为何,得知赛神医来了天都,不时也去拜访。
一来二去,谢媛、贺兰仪与裴牧之又碰面了。
那是一个黄昏,漫天晚霞,赛神医留谢媛与贺兰仪一道用饭,盛情难却,两人答应了。
神医自然是不会做饭的,好在贺兰仪早就招聘了一个厨娘,厨娘手艺不错,饭菜做好后,就摆在院子里,正要开动时,有人敲门。
谢媛放下筷子去开门,来人正是裴牧之,他提着食盒,带着美酒,来与赛神医浅酌几杯的。
赛神医好酒,裴牧之的父亲亦好酒,因而裴府中珍藏着许多美酒,俱是千金难求的佳酿。
裴牧之投其所好,经常会带上美酒佳肴前来拜访,加上清风寨之事,他救了的那些人,赛神医半推半就,对他不再冷言冷语。
如此,三人共桌便变成了四人。
“望月,来,再喝一杯。”
赛神医兴致颇高,亲自为大家斟酒,他举起杯子,大家跟着一起喝了。
“大家难得相聚,再喝一杯。”赛神医指了指裴牧之,“尤其是你,以后阿媛与贺兰仪成亲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赛伯伯,你喝醉了。”
谢媛无奈,她确定赛神医喝醉了,如果没醉,哪会说这样的话,这确定不是在刺激别人,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赛神医说得是。”裴牧之居然点头认同,他举杯向谢媛,“阿媛,我们再喝一杯,我要祝你福寿康健,生活美满。”
他居然会祝福她与贺兰仪生活美满,谢媛很怀疑这其中有几分真心。
谢媛一时无语。
“晋王殿下,媛媛不胜酒力,我代媛媛感谢殿下美意。”
贺兰仪亦举起杯子。
“好。”裴牧之笑道,一饮而尽,然后说:“不知你与阿媛婚期定在几日,到时记得请我喝怀喜酒。”
谢媛越来越觉得裴牧之不对劲,哦,不,贺兰仪也不对劲。
这个时候,赛神医也来凑热闹,他面色潮红,说话已经有些磕巴了,“阿媛,如果陆夫人真这么冥顽不灵,你也不用等了,立刻和我回杏花村算了。”
说完,又去拿酒,谢嫒连忙按住他的手,“赛伯伯,别喝了,你喝太多了。”
裴牧之挑眉,望向贺兰仪,“怎么?你的母亲,陆夫人还是不同意你与阿媛的婚事?”
这时,赛神医突然大声道:“我早就说不过了,不要和这些贵族子弟谈婚论嫁,都没有好结果。”
这话一说完,贺兰仪与裴牧之俱无言以对。
“是,是,赛伯伯,你说得对。”谢媛安抚,“你别激动,我扶您回房休息。”
这次赛神医很听话,他乖乖让谢媛搀扶着,踉踉跄跄走去,“阿媛呀,其实不成亲也挺好,你看我,不也一样过来了吗?一个人也潇洒自由得很。”
说话声越来越低,谢媛带赛神医去休息了,顺便叫走了厨房,让她去煮一碗醒酒汤。
因而院中只有裴牧之与贺兰仪二人,裴牧之把酒斟满,“我听说陆夫人病了,现下情况如何?”
“承蒙殿下关心,并无大碍,有赛神医在,我想用不了多久,便可痊愈。”贺兰仪道:“我会向家母转告,殿下对她的诚挚关怀。”
裴牧之哼笑,饮下一杯酒,之后,两人闷头喝酒,各有心事。
贺兰仪早就猜出,那次贺兰若贞与裴家的婚宴上,谢媛遇到了裴牧之,两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贺兰仪不得而知,但谢媛脖颈上的那处嫣红,却如刺一般,扎在他的心头,让他如哽在喉,久久不能释怀。
“殿下,”贺兰仪握住手中酒杯,“上次婚宴中,你与谢媛的事,我已经全部知晓了。”
“知晓什么,知晓我与她情投意合?”
“殿下何须欺人?我了解谢媛。”贺兰仪冷冷道:“她现在我的未婚妻,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哦,”裴牧之漫不经心,“那你想怎样?”
“我希望殿下远离谢媛。”贺兰仪很是直白。
“是她这样要求的吗?”裴牧之说:“如果这是她的意思,我要她亲口对我说,如果她说讨厌我,再也不想见到我,那我绝不出现在她面前。”
贺兰仪沉默。
裴牧之了然,“看来,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意思。”
贺兰仪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而显然裴牧之洞察到了,他趁胜追击。
“贺兰仪,你在心虚。”裴牧之看向贺兰仪,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阿媛并不爱你吧。”
“这只是殿下一厢情愿的想法。”贺兰仪冷笑,“殿下,她爱或不爱我,这是她的自由,无人可以左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
裴牧之扯唇,“你就这么确定,你与阿媛一定能够成婚?”
贺兰仪反问:“难道殿下想阻止?”
裴牧之打得什么主意,贺兰仪心中清楚。裴牧之就是来挖墙角的,他经常出现在贺兰仪与谢媛面前,态度从不越界,以便阿媛对他便放松警惕,他是温水煮青蛙,想趁虚而入。
裴牧之道:“贺兰公子,本王若有法子,哪里还会与你坐在这里闲扯。”
裴牧之说的是实话,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谢媛与贺兰仪即将成婚的消息。
裴牧之想了诸多办法,就是想不出一个妥当的法子,来阻止两人的婚事,他不能直接出手,不可以违背谢媛意志,不可以让谢媛由此怨恨他。
陆夫人怎么就没把陆柔珍与贺兰仪撮合和成功。如果赛神医说服了陆夫人,谢媛与贺兰仪的婚事就再也没有阻碍。
可阿媛原本就是他的妻子,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呢?他做不到。
他一直在避免最后的冲突,他一直都在忍耐,可他不知道还能忍耐多久。
陆安萍收到家中来信,了解当年的真相后,反而真的生了一场病。
病愈之后的某一天,她唤来谢媛与贺兰仪。
陆安萍靠着忱头,坐在床上,她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对年轻男女,以前,她从未好好看过他们,尤其是谢媛。
她一直不喜欢谢媛,认为她出身低微,粗鄙不堪,可今日看来,她全不是自己往日看到的样子。
不是谢媛变了,而是她的想法改变了。
“安萍,阿媛与贺兰仪难道不像当日的你和我吗?你为什么这般不待见阿媛,你嫌弃她身份低,配不上你的儿子,那么,当年,你又为什么会看上我?”
那日他的话又一次浮现。
“安萍,如果你实在不喜欢阿媛,认为她不配作你的儿媳,我与阿嫒也不会死皮赖脸赖在你们贺兰家,天下之大,我们又有一技傍身,何处不可容身,安萍,你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若能走遍天下,可比待在这后宅中有趣味多了。”
陆安萍闭上眼睛,她当年喜欢上赛其华,不就是爱上了他的洒脱,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天地的广阔,那是她少年时期最向往的。
可为什么,她竟成了她当年最厌恶的父母的样子?
从进门到现在,陆夫人一直不吭一声,谢媛心中惴惴。
陆安萍猛地睁开眼,“仪儿,找个好日子,把你与谢媛的婚事办了吧。”
谢媛一脸惊讶,她有些反应不过来,陆夫人竟然真的同意她与贺兰的婚事了。
她看向贺兰仪,他则淡定许多,“,即然如此,我由母亲挑选一个日子吧。”
“二个月后,十八日那天。”陆夫人很快定下日期,“足够时间准备了。”
“多谢母亲。”贺兰仪脸上有淡淡的喜色。
陆夫人道:“到时,你们请那位神医留下,喝杯喜酒吧。”
“好。”
如此,整个贺兰府便忙碌起来,大家都在为即将来临的婚事做着准备,人人都忙忙碌碌,喜气洋洋。
唯有碧霞不忿,她简直看不下去这派热闹忙碌的景像,回到自己的院子,她愤恨道:“小姐,陆夫人当初苦苦留着你,话说得好听,结果呢?说变卦就变卦。”
可她最恨的还是陆夫人用那种下作手段,措合小姐与贺兰公子,完全不顾及她家小姐的名声。
现在倒好,一朝变卦,对谢媛态度十百八十度大转变,真是河也不过了,桥就扔到一边,把她家小姐置于何地。
陆柔珍聚精会神的写着字,好像完全没听到碧霞的抱怨。
“小姐,谢媛与贺兰仪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咱们怎么办?如果就这么回去,那就可能任由王夫人搓扁揉圆了。”云霞担忧。
陆柔珍这才放下手中笔,“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我已经有了办法。”
碧霞大喜,“小姐,你有什么办法?”
陆柔珍并不理会云霞的追问,她看向窗外,心中微微叹气,以前,她以为只要结婚就可以摆脱家中束缚,可现在,她突然明白,即使嫁人,她还是会受到婆母的操控。
“碧霞,收拾好行李,明日,我们就去慈安寺小住一段时日。”
姑母根本不顾及她的声誉,她也不想嫁入贺兰家了,她需要另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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