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隐院当天就扩建完毕,又过了几天,对面的那幢二层小楼经过简单修葺,也能住人,苏慕昕跟着就搬到二楼居住。二楼共三间房,一间居住,一间书室,一间待客用,原来她住的则改做了下人居所和放杂物的地方。
“挑着好布料,给我家小姐春夏秋冬各做四套衣裙,哪样都别缺。”
这日一早,施瑾就带了两了裁缝过来。苏慕昕一边让裁缝量身,一边问施瑾:“怎么是你带人过来?”
这些事一向是陈明玉或陈明玉身边的人来做,施瑾是主屋那边的大丫鬟,是专门伺候梁骁的,这些杂事哪里该是她做的。上次带彩霞和花楹四人过来的是冯钦嬷嬷,带来的四个都是从主屋拨来的,由冯钦带来也算恰当,但这次还是主屋的人过来就令苏慕昕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施瑾盯着裁缝量身,随口回道:“夫人病了,陈姨娘要伺候夫人汤药,现在后宅是侯爷在管。”
苏慕昕自然知道王夫人生病,这些时日她每日都去请安,但从未看到陈明玉,连六小姐都没看到,陈明玉伺候得是哪门子汤药。
梁骁这时尚未娶妻,这三年一直是王夫人和陈姨娘帮他管家,离了这两人,自己不管,难道又请回那位好不容易送走的大伯母?不能够的事。
她这时又想到梁骁还有四月就娶妻,跟着就是梁治,她得备两份诚意十足的贺礼,还有八月十日是梁骁生辰,儿子随驾亲征,得胜归来,只怕王夫人也要大大操办一番,又是一份不能少的贺礼。
这三笔贺礼加在一起至少得百两银子,她又为银子发愁。
觑见施瑾同她一样愁眉苦脸的,又问:“你好像有心事?”
施瑾明显愣了一下,抬眼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带着两个裁缝下楼走了。
外人一走,苏慕昕就问新来的彩霞:“她怎么了?心事重重的。”彩霞原是主屋的二等丫鬟,也算在施瑾手下做事,所以苏慕昕才会问她施瑾的事。
彩霞扭头往楼梯口瞄了一眼,神情有些冷淡,转回头面对苏慕昕时脸上又带着笑容:“小姐不用管她,她不高兴了就不说话、也不理人,每次都这样。”
到了晚上,苏慕昕散了发髻,换了寝衣,屏退三个丫鬟,只留下了孙嬷嬷一人。“施瑾说陈姨娘在给夫人伺候汤药,可我这些天每天都去给夫人请安,可没见着她。”
“哪里是伺候汤药,是被禁足了。”孙嬷嬷一边铺被褥,一边回了一句。
苏慕昕吃了一惊,连忙走到床边:“禁足?好端端地,她怎么会被禁足?”
“我也是今早才知道……”
原来孙嬷嬷这些天每日都去跨院等方毅,今早也去了,和前些天一样,送菜过来的是方毅的老爹和弟弟,方毅根本没来。
“小姐不是缺银子么,我往回走时就想,陈姨娘这些年克扣小姐月钱差不多也有百两银子,侯爷回来后,她马上退还了这三年她和六小姐从小姐这儿拿走的大半东西,或许克扣的月钱也能想法子让她吐出来。我这样想着,就特意绕去她院子那边,哪曾想院门紧闭,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和老侯爷罚她那次一模一样。”
“谁罚她的?”
“现在大家的嘴都紧,我暗地里问了一圈,又软磨硬泡的,一个在外打扫的婆子才露了口风。她说家宴后,陈姨娘的大嫂派人来请她,她回了一趟娘家,回来后就去夫人院里罚站。夫人当时病着,她见不到,站了一晚,凌晨是哭着自己回家禁足的。”
家宴后的事?
陈姨娘回娘家前没罚站,回娘家后就罚站,她娘家的兄嫂都来了家宴……必然是席上发生了什么,王夫人这档口突然病了就有些蹊跷了。
苏慕昕突然想到了施瑾,想到中午无意间听到的话,她拉着孙嬷嬷,让孙嬷嬷坐在床沿上,她则上了床,盘腿对着孙嬷嬷坐。“早上施瑾带了裁缝过来,说是给我裁衣裳。”
孙嬷嬷侧身坐着,点头说:“也给我和真真量了身,说是给我们也各做两套夏衣。侯爷回来,对小姐还有我们这些本分做事的下人无疑是好事。”
“我不是想说这个,”
苏慕昕直接说:“我见施瑾似有心事,就问她,她没说,直接走了,当时彩霞也在。中午我午睡,后口渴起来倒水喝,听到彩霞和花楹在外屋说话,她们说得小声,又以为我睡着了,说得挺多的。说是侯爷身边添了新人,那个新人还不是府里的,是府外临时聘的,不过人长得俊。家宴那天,直接就摔进了侯爷怀里,当晚就在主屋睡了。”
“竟还有这种事。”孙嬷嬷一脸惊奇。
“第二天,我和宽爷的事就闹了起来,侯爷一整天都心情不好,黄昏时赏了她金银,本想将她和她兄长一起遣出府,谁知她不哭不闹,感激的谢了赏,还与她兄长去王夫人处拜别。王夫人听了她的事,特意把他们兄妹叫进去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兄妹都被留了下来。姑娘被派给了侯爷,她的兄长得了一个小管事的差事。”
“这倒是个有本事的。”
苏慕昕道:“她有没有本事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嬷嬷,我今晚跟你说这事,是想你明天去打探一下姑娘叫什么名字,她的兄长在何处当差,我一时半会儿还嫁不出去,知道名字该避忌服软的就得避忌服软。”
孙嬷嬷赞同的点点头,“小姐,你是觉得那位姑娘以后会是侯府的姨娘?”
“她在夫人处露了脸,又与侯爷有一晚之恩,再加上一个得力的兄长,在新夫人没进门前总归是她的天下。至于新夫人进门,她活不活得出来,能不能如愿得个身份,就看她的造化和本事了。”
苏慕昕说到“本事”二字,心中却想她的那位二哥相当精明,“本事”使过头只怕适得其反。
“施瑾伺候侯爷多年,连个姑娘都不是,如今还被新来的截胡,难怪她心情会差了。”孙嬷嬷唉声叹气,很替施瑾鸣不平。
“我挺担心施瑾的,刘莹被打死的那晚,我病得糊里糊涂的,多亏她衣不解带的照顾我。”
苏慕昕这些年一直记着这件事,“我当时还对她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她做,就当还她的恩情。”她自嘲的笑了一下,又说:“可惜我做不了侯爷的主,不然就让侯爷直接娶她了。”
孙嬷嬷扯动嘴角,笑她天真,随后又说起了徐家,“别人是公爵人家,徐妙容小姐更是闺秀中的翘楚,施瑾还是有机会的。还有那个新来的,只要把侯爷伺候好,安分一点,得个姨娘的身份也不难。”
苏慕昕却与她想得不一样,越是这样人家出来的越要小心,她们自小什么没见过,什么风浪没经过,再加上娘家正得势,只怕作为丈夫的梁骁都要忌讳三分。
就像那位林大人,快五十了没有子女也不敢随意纳妾。
女子在这世间生存,还得娘家得力呀!
她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问孙嬷嬷:“今天方少爷没来,他弟弟怎么说?”
“他弟弟只说不知哥哥在干嘛,每日早出晚归的。”孙嬷嬷又问:“小姐,如果那位捕快爷和方少爷都不帮忙,你又做何打算?”
“他们不帮,找其他人。天下人那么多,总有愿意挣钱的。”
苏慕昕再次叹了一口气,随后又交待孙嬷嬷这几日想法子出府一趟,“陈姨娘退回的那些你先收好,能出府了就拿去当铺,当不掉就想法子卖掉。如果无法出府……”她想了想,“还是得找方少爷帮忙,最多我多给他一成利。”
孙嬷嬷一听,就心疼得叨叨起来,“那可是老侯爷给小姐买的,好不容易那对母女才吐出来,手上还没捂热呢,就要转手卖出去……”
第二日,孙嬷嬷从跨院回来后在二楼书室找到了苏慕昕,她此时正带着三个丫鬟晾晒几箱子书籍。
苏慕昕知她有话要对自己说,借故支走彩霞和花楹,又让苏真真守在楼梯口,待书室只剩她二人时,孙嬷嬷就说:“小姐,我见到方少爷了。”
“真的,方少爷怎么说?”
“他找了那位捕快爷,那位捕快爷也爽快,拿了我们的银子,没几天就查看了卷宗。方少爷这些天不是没来送菜么,原来是跟着那位捕快爷跑你爹娘的案子……”
“张徽,这里。”
方毅坐在茶楼的角落里,向刚上楼的那个年轻捕快——张徽招手。张徽双臂拢在胸前,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在方毅对面坐下,只见他双眉紧皱,似有为难之事,“难,这件案子太难了。”
“这么说你看到卷宗了?卷宗上怎么记载的?”方毅说着,赶紧翻开桌上茶碗,替他斟了一杯茶,跟着又将两碟点心推到他面前,十分期待他的答案。
张徽用眼角往桌上瞄了一眼,端茶喝了,点心吃了,这才慢慢悠悠的说:“看是看了,那位小姐的爹娘呀……的确是双双自缢殉情。”
回答完毕,他右手支在太阳穴上,眼望窗外,长长地叹了一声,似神伤不已。忽然念起诗来:“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方毅听得连连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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