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遍,为什么不去体验新的人生,当一个自己从来没当过的人?”
“如果再来一遍,我就去行侠仗义,我去刺杀氏王,我去我去……”
“不不不……这些都还不够爽。”
他已经完全沉浸到自己天马行空的幻想中了,跟我说道:“我去当个神蒙子,为大家预测十年后的未来……我的天哪,我能把全世界都骗得团团转的。”
他大笑起来,但话锋一转,却说道:“可如果是你的话……”
他看着我。眼神好像穿过了我。那神情就和真正的花费红一般无二。
他说道:“你不会变。你还会做和以前一样的选择,过上一样的人生。因为这就是你,你倔死了。你心里一旦认定了的事情,两百八十三头牛都拉不回来。”
听到他的答案,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花费红在这个时候根本不会提到我。他只会展开长篇大论论述他的各种策略。
但这说明,这梦的机制和我想的一样。
我所看到的,我所听到的,都是我想到。
花费红说的,其实是我想说的。眼前的花费红不是真的花费红,而是我虚想出来的一个幻影。因为这里是我的梦境。梦境所照,只是我想。
眼前的花费红这个时候才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从各种各样的角度讨论他的假设和应对方法。而我满面笑意地看着他。
然后,我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打断了他,道:“师兄,我得走了。”
“走,走去哪?你现在就要下山吗。可是这么晚了。从这里到镇子,以你的脚力不算远。你明天一早再走也完全来得及的。”
“嗯,你就当我是提前下山参加及笄吧。”
“还是吃了饭再走吧。师父今天炖了排骨,估计快好了吧。”
“不!”眼看师兄转身就要去找师父,我连忙叫住了他,“不用了。我怕我见了师父,就走不出这里了。”
“什么意思?”
“不重要。而且你们不是早就为我办过送别会了吗?”
“这倒是,但还是两码事。你回来才待了几天,又要走了……你要我送你吗?钱呢,钱带了吗?”
“不用,我一切都有,你放心吧。”
“那你路上小心啊。”
花费红说着,我的脚步已经跨出那小小的山门向山下走去。
忽然,我想起来一件事,扬了扬手里的笄子回头跟师兄道:“诶,谢谢你的笄子了。还不错,我喜欢,算你有孝心了。不会白要你的……等你及冠,我来送你个发冠。”
回应我的是,是一如回忆中一般的嘲讽。
他说到:“切,就你的审美,还是算了吧。”
听着师兄的嘲笑声渐远在风里,我回望了一眼,恰看到一个跛脚的人端着菜地走出来,出现在花费红身后。
那人好像我的师父,但又模糊地看不清。只看到那个人歪扭着肩地走,那动作和师父是完全一样的。
随后,他也看见我了。他看见我急匆匆的背影似乎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我没有再看了,立刻地走起来,紧接着跑了起来。一刻不敢停地在那黑暗无状的山路上一路往下,一路往下。
就这样,我跑啊跑,在一阵接一阵的愧疚中,终于醒了过来。
……
睁开眼睛,树缓缓由片片虚影变有了形状。天渐渐从阵阵炫光变得有了颜色。五感渐渐回到我的身体中,虚弱感一点点褪去,只伴随着大脑的一阵钻痛。
我躺在龟背山的密林内。四周俱是寂静。唯见我的身旁,一只澄黄的响铃挂在树枝头。一只被系住脚的山雀正无助地一下接一下地撞动那只宝铃。那宝音清脆鸣耳,似能传出百里地外。
看来,这就是仇慕容说的,浮生若梦。仇慕容将这个铃铛和只山雀绑在一起做了个机关。
我便将山雀解开,取下了那铃。一股温润的力量夹杂着仇慕容天心残留下的最后一丝气息立刻如水波流转般向我扑来。
我意识到,和我猜想的不错,能让长生殿如此重视的,果然是件难得的宝器。论其品次,竟然与我的闻云照雪相比起来也不相上下。
我试着用我的天心呼唤这颗宝铃,很快就得到了这宝铃的回应。
随后,我便将那宝铃的响舌谨慎地拔下,揣在了怀中。
真是意外之喜。现在,它归我了。
将它收好后我就立刻朝向密林外,靠着点星模糊的记忆向洪笑川家走去。
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到底是谁杀了仇慕容。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我急匆匆地一路赶至洪笑川家中,便见到一群人围住,一时间竟将那破小的住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
我想道,便从人群外向内挤去。
人们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随着我越往里走,我便听着人们争吵道:“是那些外出采购的人回来啦?”
“是,但又好像不是……”
“欸,你别挤。”
“死人了死人了。那洪笑川杀了个脏老头,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
“呵啊,那照这么说,这洪笑川竟是个……强人?”
“什么强人,明明是强盗!这世上的强人都不是好东西!”
听着他们的唾骂,我的心中咯噔一下。
没有想到在这龟背山的本地人竟然如此排斥像我和洪笑川一样生有天心的人。
而“强盗”这个词更是激起我尘封的记忆。我已经有很久没听人们用这个词辱骂生有天心的强人了。
强盗这个词最初是出自陈氏子,也就是大陈的始皇帝,陈渊之口。
陈渊说,人以武乱禁,所有强人都是人下人,应该被严加管制。
在这个词下,强人不再被认为尊贵。而是完全颠倒过来,被视作臭水,害虫一般的存在。
人们用“强盗”这个词给强人扣帽子。随之而来的往往是铺天盖地的指责和辱骂。在过去,被指责为“强盗”的强人往往要被关禁闭,浸水笼,俗称为接受改造。
然而在大陈灭亡后,这个词已经很少再被提起了。
只听他们继续讨论到:
“我们一般人哪有那么大的劲儿!平时一点也看不出来,但当时……”
“你没看见,也不知那老儿和这洪笑川结了什么仇恨,只见他一掌下去,霎时就将那可怜的老儿拍的七窍流血。再一眨眼啊,那老儿就咽气了。”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我们这儿可绝不欢迎强盗!有强盗在这里,我们只怕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妹儿,你可别再往前凑了……欸,怎么不听人劝呢。”
“别说了别说了,再怎么不喜欢,我们又能怎么样。看,又来人了,这下我们都要倒大霉了。”
“你们看那三个字怎么读?那马儿拉的车上的字,有识字的吗?”
“甚么……长生……尸,共?不晓得。”
“什么尸共,那个字读殿!”
“哦哦,长生殿!”
长生殿的人来了?
只听有人在哭。有人在骂。有人很愤怒。有人很害怕。
“真晦气,真晦气啊!”
“这帮强盗!”
这时,恰有人在我耳侧暗笃到,声音不大,却如刀般扎入我的心。
然后,我终于挤出了人群,看到了洪笑川,颖姐儿和土豆。
原来在我离开洪家后竟然已经过去了三日有余。在那期间,土豆先是立刻与洪笑川交代了一切的缘由,道其下毒一事皆是赖人胁迫。
洪笑川听了是又急又气,可又无可奈何。三人便皆入山中寻我,却是不能找到。
而恰在第三日早时,龟背山上一批前去三清浅市集采购的人回来了。由于洪笑川家正坐落在连接龟背山与外相通大道的口处,那些年轻人便先将颖姐儿托买的送了过来。
那时,洪笑川他们寻我不果,俱是疲惫在屋中休息。见那出去采购的人回来了,颖姐儿便扶着土豆强打起精神出屋去拿。
那些去三清浅采购的人和通常一样,驾的是一辆牛车。只见牛车上除了山民们管要的一些花布,米盐盆罐,竟还赫然躺了个满面污糟的断腿老汉,正阖眼沉睡着。
土豆认出那是仇慕容,便立马喊来洪笑川来看。
采购回来的年轻人就七嘴八舌地告诉颖姐儿道,这老汉是他们回程时偶然见到的:
“只见这老汉赤躺在那林间,蓬头盖脸,全身脏破,似是无依无靠的模样。又看见这老汉断了腿,估计是遭亲人遗弃,扔在这路边。这般可怜,真难坐视不理。”
“颖姐儿,你说是吧。怎么能因为老人断了腿就将他随意抛弃呢?”
“我们大家伙就合计拉他上车,与我们一同回山……咱龟背山虽然僻陋,但至少能使他安享晚年。”
“只是奇怪的是,这老汉虽然鼻息尚在,却是连天的沉睡不止。自我们将他拾上车至此,也已有一天一夜。可期间,我们竟从未见他醒来过。难道……他竟然不会口渴肚饿吗?”
大家还在议论纷纷期间,那洪老已随土豆匆匆赶来。
见到那睡在牛车上的仇慕容,洪笑川锁眉不语。
那些年轻人见状,还以为洪笑川与这老汉相识。正欲问时,便见这洪笑川抬手已是一掌落下。
霎时间,仇慕容的肠子和胃袋都从屁中崩出,飞出百步以外。稍后,那血才缓缓由体内泻出体外,流的四处都是,吓的那些年轻人是魂飞魄散。
随后这事情便越演越烈,愤怒又害怕的山民很快就将洪笑川的屋宅围了个水泄不通。洪笑川一掌就把人拍死的事实让他们都感到不安。
人们大喊道:“强盗滚出去!强盗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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