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再见了,秋天的风 > 第25章 车祸现场

第25章 车祸现场

A市城郊,高速公路出口延伸段。

夜晚十点多的光景,这个连接着高速与城市主干道的路段,车流比起白天的川流不息稀疏了许多,但依旧有车辆亮着灯,如同夜行的萤火,快速划过路面。

空气里弥漫着夏日尾声中特有的、混合着柏油、尘土和隐约青草气的味道。路灯伫立在道路两旁,投下昏黄而界限分明的光域,光域之外是沉沉的黑暗。

一辆从邻市驶来的长途大巴,亮着猩红的尾灯,正平稳地行驶在靠右的车道上。它刚刚驶出高速不久,车上的乘客大多昏昏欲睡,或戴着耳机闭目养神,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车厢内很安静,只有空调系统运作的低鸣和引擎规律的嗡响。

秋雅妤坐在靠窗的位置,头轻轻抵着冰凉的玻璃,似乎睡得正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梦到了什么好事情的浅淡弧度。那个浅蓝色的相机盒子,被她小心地放在里侧的座位上,用背包轻轻靠着,仿佛守护着最重要的珍宝。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与无数个寻常的夜晚别无二致。

然而,灾难的发生,往往只需要一瞬。

对向车道,一辆明显超载、运载着建筑钢材的重型卡车,它的司机,一个连续驾驶了接近十个小时、眼皮沉重如灌了铅的中年男人,在某个无法抗拒的生理极限点,意识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致命的涣散。

或许只有零点几秒。

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无意识地松了些力道,沉重的车头随之微微偏向,跨越了道路中央那条在车灯下反射着微弱白光的实线。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压缩成一个令人心脏停跳的瞬间。

大巴司机最先看到了那束越来越近、越来越刺眼,并且明显侵占了自己车道的远光灯!他瞳孔骤缩,几乎是出于本能,猛打方向盘试图避让,同时脚狠狠踩向刹车!

尖锐到撕裂耳膜的轮胎摩擦沥青路面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锉刀,骤然划破了夜的宁静!

车厢内瞬间被巨大的惯性力和恐慌的尖叫声充斥!熟睡的乘客被狠狠甩离座位,手机、行李四处飞撞!

秋雅妤在巨大的震动和刺耳的声响中猛地惊醒,大脑一片空白,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识根本无法处理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地狱降临般的混乱。她只感觉到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抛向前方,额头不知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阵剧痛袭来,眼前金星乱冒。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连空气都被震碎的巨响!

不是清脆的撞击,而是那种金属被强行扭曲、撕裂、挤压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毁灭性的轰鸣!

重型卡车那坚硬而巨大的车头,如同一个失控的钢铁巨兽,毫无缓冲地、结结实实地,侧面撞上了大巴的中前部!正是秋雅妤座位所在的大致区域!

玻璃的碎裂声如同暴雨般倾泻!不是哗啦一声,而是成千上万片玻璃瞬间炸开、迸射的恐怖音效!

世界在秋雅妤的感知里,瞬间变成了慢动作的黑白默片。

她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轻飘飘地脱离了地心引力,又在下一秒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掼向某个方向。剧痛从身体的多个地方同时炸开,耳边是持续不断的、高频率的嗡鸣,掩盖了所有其他的声音。

视野开始变得模糊、摇晃,像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屏幕。她看到前排座椅扭曲变形,看到行李架上的包裹天女散花般坠落,看到邻座乘客惊恐扭曲的脸,看到……那个浅蓝色的盒子,从座位上弹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然后消失在混乱的视野之外。

相机……

吕晓闫……

这两个念头像黑暗中最后闪烁的火花,微弱却清晰地划过她逐渐混沌的意识。

她张了张嘴,想呼喊什么,却只尝到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从喉咙深处涌上。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模糊了她的视线,顺着脸颊滑落。

好痛……

学长……

对不起……

我……

我……

食言了……

无数破碎的、不成型的思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在她急速流逝的意识中翻滚、沉没。

她的身体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被卡在扭曲变形的座椅和不知名的金属构件之间,动弹不得。生命力正随着那些无法止住的温热液体,快速地从她年轻的身体里流失。

车外,刺耳的刹车声、金属刮擦声似乎还在继续,夹杂着远处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模糊而尖锐的警笛与救护车鸣笛声。

但这些声音,对秋雅妤来说,都已经变得无比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玻璃。

她的视野彻底暗了下去,最后残存的一点感知,是额角传来的一丝冰凉触感——不知是夜晚的风,还是其他什么液体。

黑暗,温柔而又残酷地,彻底吞噬了她。

那个装着绝版相机的浅蓝色盒子,滚落在狼藉一片、布满玻璃碎碴和扭曲金属的车厢角落,包装纸被不知名的液体浸染,深了一块。

它和她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被人发现。

也等待着,将一个精心准备的惊喜,变成一个永远无法送达的噩耗。

(中)

时间:夜晚10点18分。

坐标:A市城郊,高速连接线事故现场。

第一辆路过车辆的司机,在远光灯扫过那片扭曲金属的瞬间,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猛踩刹车,轮胎在路面留下黑色的拖痕。当他颤抖着拿起手机拨打急救电话时,声音是破碎变调的:“车祸!大车祸!大巴和卡车……撞烂了!快!快来人!”

最初的死寂被打破后,是幸存者断续的呻吟、哭泣,以及因剧痛而发出的压抑哀嚎。如同被惊醒的蜂巢,混乱与恐惧开始在这片破碎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汽油泄漏的刺鼻味道,橡胶烧灼的焦糊气,以及……一种甜腥的,属于血液的铁锈味,它们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属于死亡与灾难的抽象画。

路灯依旧昏黄地亮着,但它们的光芒此刻只能无力地照亮这人间炼狱的一角。大巴车体从中前部被撕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裂口,像是被怪兽啃噬过。扭曲的金属骨架狰狞地暴露在外,座椅被巨大的冲击力拧成了麻花状,散落的行李、破碎的玻璃、以及斑斑点点的深色痕迹遍布每一寸可见的空间。那辆肇事的重型卡车,车头严重凹陷,驾驶室变形,司机被卡在其中,生死不明。

秋雅妤的意识,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泥沼中沉浮。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一波一波地冲击着她残存的感知壁垒,每一次涌动,都试图将她彻底拖入永恒的沉寂。

但总有什么东西,像一根极其纤细却异常坚韧的丝线,在黑暗的深渊之上,顽强地牵引着她。

是额角传来的,持续而尖锐的刺痛。

是喉咙里堵塞的,腥甜粘稠的液体。

是身体被挤压、被禁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还有……一个模糊的、温暖的、带着红色光影和化学药水气味的画面碎片。

暗房……红灯……他专注的侧影……

这个画面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相机……礼物……生日……

浅蓝色的盒子……在空中划出的弧线……

吕晓闫……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厚重的黑暗,带来一阵短暂而清晰的悸动。

她不能……不能就这样……

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得像焊在了一起。她想移动手指,哪怕只是一点点,传来的却是钻心的剧痛和完全的麻木。她想呼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带出更多的温热液体。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逐渐冰冷的心脏。

外面似乎传来了新的声音。不再是金属扭曲的呻吟和幸存者的哀鸣,而是更加急促、更加有力的脚步声,夹杂着严肃、简短的指令声。

“快!这边!担架!”

“小心玻璃!注意二次伤害!”

“先救能动的!评估伤势!”

“生命体征!快!”

是救援人员!他们来了!

一丝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她心底摇曳起来。得救……只要得救,就能见到他……就能把礼物……送出去……

她凝聚起正在飞速消散的所有力气,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哪怕只是一个音节,来引起救援人员的注意。

“嗬……”细微的、几乎被周围所有噪音淹没的气音。

没有人听到。

救援工作正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消防员使用液压扩张钳和切割机,试图撬开变形的车门和车厢结构,营救被卡住的幸存者。医护人员穿梭在狼藉中,快速检查着每一个能被接触到的人,进行初步的止血、固定,将还有生命体征的伤员迅速抬上担架,送往闪烁着急救灯光的救护车。

现场指挥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冷静却带着紧迫:“优先转移重伤员!注意保持呼吸道通畅!登记伤员信息!”

一个年轻的消防员,脸上沾着油污和不知名的污渍,动作敏捷地爬上了严重变形的大巴车厢。他的手电光柱在混乱的内部扫过,快速评估着情况。

快!快!快!“这里!还有一个!女性,年轻,被卡在座位下了!”他朝下面的同伴喊道,同时试图清理女孩周围的障碍物。

他的目光落在了秋雅妤苍白的、沾染着血迹的脸上。她似乎还有微弱的呼吸,胸口极其轻微地起伏着。

“坚持住!我们马上救你出来!”消防员大声对她喊着,尽管不确定她是否能听见。他开始和同伴配合,试图挪开压在她身上的扭曲金属。

就在这时,他的手电光无意中扫过了车厢角落,照到了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一个用浅蓝色星空纸包装的盒子,上面系着银色的丝带,虽然沾了些灰尘和溅上的污渍,但依旧能看出包装的精心。

或许是某个乘客要送人的礼物吧。年轻的消防员心里掠过一丝惋惜,但没有时间多想,他立刻专注于眼前的救援。

然而,就在救援工具接触到卡住秋雅妤的金属构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时——

秋雅妤那原本已经趋于平直的生命线,仿佛被这最后的扰动再次拨动了一下。

她涣散的瞳孔,在沉重的眼皮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捕捉到了一束晃动的手电光,还有那个……隐约的、浅蓝色的……影子……

是……礼物……

她几乎耗尽了灵魂最后一丝能量,被鲜血浸润的嘴唇,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如果有最精密的仪器贴近,或许能捕捉到那比呼吸更微弱的气流,试图组合成两个破碎的音节:

“晓……闫……”

这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意识的痕迹。如同秋日最后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冰冷的泥土。

紧接着,那支撑着她最后意识的、关于红色暗房、关于他温柔眼神、关于星空约定、关于生日惊喜的……所有温暖的、彩色的、带着光亮的记忆碎片,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瞬间飘远,消散在无边的、永恒的黑暗里。

她握着虚空的手指,彻底松开了。

年轻的消防员和同伴终于撬开了部分金属,能够触碰到她的身体。他立刻伸手去探她的颈动脉。

手指下,一片沉寂。

没有搏动。没有温度。只有生命流逝后,残留的、逐渐加深的冰冷。

消防员的手僵住了,他抬起头,看向同伴,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无力感和沉重。

一条如此年轻、如此鲜活的生命,就在他们眼前,这样无声无息地消逝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身体从废墟中移出,放在担架上,盖上了白色的布单。

那个浅蓝色的相机盒子,依旧静静地躺在角落,与它的主人,一同沉寂在这片灾难过后的、令人心碎的狼藉之中。

它承载着所有的爱意与期待,却最终,未能跨越这生死之界。

夜风吹过,带着凉意,卷起地上细碎的纸屑和灰尘,却吹不散这浓重的血腥与悲伤。

救援还在继续,警笛声、指令声、工具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但对于秋雅妤来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的时间,永远定格在了这个夏末的夜晚,定格在了奔向他的路上,距离重逢,只差一步之遥。

(下)

时间滑向深夜,救援工作进入了最沉重、也最程序化的阶段——清理现场,统计伤亡,处理遇难者遗物。

大型照明设备架设起来,将这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也使得每一个残酷的细节都无所遁形。扭曲的金属反射着刺眼的白光,地面上凝固的深色痕迹拖得很长。大部分幸存者已被转运,现场只剩下救援人员、警方调查人员,以及……负责收敛遗体的工作人员。

一种压抑的、混合着疲惫与悲伤的寂静笼罩下来,取代了之前的紧张与喧嚣。

一位穿着制服、戴着白手套的警官,正蹲在严重损毁的大巴车厢残骸旁,小心翼翼地收集着散落的个人物品。钱包、身份证、屏幕碎裂的手机、一本被血浸透的畅销书……每一件物品都曾属于一个鲜活的生命,都承载着一段未完成的人生。他将这些物品分别装入透明的证物袋,贴上临时标签,动作机械而沉重。

他的目光扫过车厢角落,注意到了那个浅蓝色的盒子。在一片狼藉中,这个依旧保持着相对完整形状的礼物盒子,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令人心酸。

他小心地将其拾起。盒子比想象中要沉。包装纸有些地方被不知名的液体浸染,颜色深了一块,边缘也有些磨损,但系着的银色丝带依然固执地保持着精致的结。他轻轻拂去表面的灰尘和玻璃碎碴,没有试图打开它。这是遇难者的遗物,或许,是准备送给某个重要的人的礼物。

他将盒子单独放入一个证物袋,然后继续他的工作。在清理秋雅妤座位附近的区域时,他在扭曲的座椅下方,发现了一个帆布背包。背包的一角已经被撕裂,露出里面杂物的边角。他拉开拉链,里面的东西还算整齐:几本笔记,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一个粉色的钱包,还有……一个印着学校logo的信封。

警官拿起信封。信封没有封口,他下意识地抽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张信纸,折叠得整整齐齐。信纸的上半部分还算干净,下半部分却晕染开了一片模糊的、暗红色的痕迹,像一朵绝望绽放的花。

他的手指顿了顿,职业操守让他不应该窥探**,但这封信出现在这里,很可能与遇难者身份或其意愿有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极其小心地,展开了信纸。

娟秀而略显稚嫩的笔迹,映入眼帘。开头的称呼,让这位见惯了生离死别的老警官,心脏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吕晓闫,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收到生日礼物了吧?

这台相机,就像我看向你的眼睛。它捕捉光影,而我捕捉所有关于你的瞬间。你总说我的照片构图不好,技术不精,但我想,至少我拍下了你最真实的样子——在暗房皱眉的你,在图书馆睡着的你,在银杏树下对我微笑的你……(信纸在这里被血迹模糊了一大片,字迹难以辨认)……

……(中间有几行字完全被血渍覆盖,无法分辨)……

……我知道你一直在看那台绝版相机,每次路过橱窗,你的脚步都会慢下来。所以我偷偷攒钱,拜托表姐……(字迹再次变得模糊)……

……希望它能陪你拍下更多、更美的秋天。不只是《秋天活着的样子》,还有秋天微笑的样子,秋天沉思的样子,还有……我们在一起的所有样子。

生日快乐呀,吕晓闫。

要一直做那个热爱光影的少年。

—— 雅妤」

信写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落款的名字,那“妤”字的最后一笔,带着一点上扬的弧度,仿佛写信人当时带着甜甜的笑意。

老警官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按照原样折好,放回信封。然后,他拿起那个装着浅蓝色盒子的证物袋,看着里面那台承载着少女所有心意和未竟话语的相机,久久沉默。

他拿出登记簿,在新增的遇难者遗物一栏,沉重地写下:

「姓名:秋雅妤(暂定,需核对身份证)

遗物:浅蓝色包装礼盒一个(内疑似相机),信件一封。」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那封信上。然后,他在这行记录的末尾,用更小的字,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补充了一句:

「(信件内容涉及未送达的生日祝福与情感表达)」

做完这一切,他将证物袋和登记簿放在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冰凉的空气,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哽咽。他站起身,看向那片依旧需要清理的废墟,和白布下那些已然失去温度的年轻身躯。

今晚的月亮,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天幕,清冷的光辉洒落下来,无声地注视着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的土地,注视着那些被碾碎的梦想,和永远无法送达的生日祝福。

那个浅蓝色的盒子,连同那封染血的信,被与其他遇难者的物品放在一起,等待着后续的身份核实与遗物认领。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悲伤的句号,为一段刚刚开始、本该绚烂如夏花般的爱情故事,画上了休止符。

而远方,那个名叫吕晓闫的少年,对此仍一无所知。他或许刚刚结束与家人的闲聊,或许正在整理明天返校要带的东西,或许……还在因为那条“今晚先回去”的信息,而怀着一点点明天要“报复”她突然袭击的、甜蜜的赌气。

他在生命中最漫长、最黑暗的夜晚,才……刚刚开始。A市人民医院,急诊中心。

夜晚的这里,永远是人世间悲欢离合最密集的舞台。平日里就喧嚣忙碌的大厅,此刻更是被一种近乎饱和的紧张和混乱所充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循环往复,像是为生命拉响的、永不停歇的警报。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味、汗味以及各种药物混合在一起的、令人窒息的气味。灯光惨白,照着一张张或痛苦扭曲、或茫然失神、或焦急万分的面孔。

随着从城郊高速连接线事故现场转运来的伤员陆续抵达,急诊中心瞬间进入了超负荷运转状态。推床的轮子与地面急促摩擦发出的声音不绝于耳,医护人员奔跑的脚步声、简洁而快速的指令声、伤员的呻吟声、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所有声音交织成一片,撞击着冰冷的墙壁,又反弹回来,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共鸣。

“让一让!重伤员!直接送抢救室!”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不要堵塞通道!”

“血压!血氧!快!”

“通知血库备血!O型血急缺!”

穿着白大褂、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护士们,像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在有限的空間里高速运转。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却锐利而专注,与时间赛跑,与死神争夺着一条条垂危的生命。

一张沾着血迹和灰尘的推床被快速推进了抢救区。上面躺着一个年轻女孩,脸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额角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但依旧有暗红色的血渍渗出。她的长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脖颈和手臂上连接着监护仪的线缆。屏幕上,代表心跳的曲线微弱而缓慢地起伏着,仿佛随时会拉成一条直线。

“女性,约二十岁,严重撞击伤,多发肋骨骨折,疑似内脏出血,生命体征微弱!”随车医生语速极快地向接诊医生交代着情况。

接诊医生迅速检查着女孩的瞳孔,触摸着她的颈动脉,眉头紧紧锁起。

“立刻准备手术!通知麻醉科和外科!”他果断下令,同时手下不停地进行着紧急处理。

护士们迅速行动起来,准备器械,建立更多的静脉通道,将推床朝着手术室的方向快速推去。推床的轮子碾过光洁的地板,发出急促而单调的声响,像是一首为生命倒计时的、冷酷的进行曲。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在她随身的物品中,只找到了一个屏幕碎裂、无法开机的手机,和一个印着A大logo的学生证,照片上的她,笑容干净,眼神明亮,与此刻躺在推床上奄奄一息的她,判若两人。

学生证上的名字是:秋雅妤。

这个名字,连同她危重的病情,被迅速登记在急诊记录上,成为了今夜众多不幸者中的一个冰冷的代号。

手术室的门上方,红色的“手术中”灯牌亮起,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门外,是依旧喧嚣混乱、承载着无数希望与绝望的急诊大厅;门内,是无影灯下与死神进行的、无声而惨烈的搏斗。

医生们穿着绿色的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双专注而疲惫的眼睛。手术刀精准地划开皮肉,止血钳夹住破裂的血管,吸引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吸走不断涌出的鲜血。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是这寂静战场上唯一的背景音,每一声都敲打在在场所有医护人员的心上。

他们竭尽全力,试图修补这具年轻身体里被暴力摧毁的部分,试图将那个正在急速流逝的生命,从悬崖边拉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手术室外,有闻讯赶来的、其他轻伤员的学生朋友,他们聚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恐惧,低声交流着各自知道的信息,目光不时焦急地望向那扇紧闭的门。

没有人认识秋雅妤。他们只是为又一个同龄人可能逝去的生命而感到本能的悲伤和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

手术室的门,终于被从里面推开了。

主刀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了口罩,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丝深深的无力感。他的手术服上,还沾染着些许未能完全清洗掉的血迹。

等候在外的几个学生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道:“医生,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医生看着这几张年轻而焦急的脸,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专注手术而有些沙哑,带着一种沉重的宣告:

“我们尽力了。”

“伤势太重,内脏多处破裂出血,颅脑也有严重损伤……送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就已经非常微弱了。”

“很遗憾……没能抢救过来。”

“……”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围上来的学生们愣住了,脸上担忧的表情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茫然所取代。有人捂住了嘴,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尽管他们并不相识,但“死亡”这个词语,如此直接、如此残酷地降临在一個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女孩身上,所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医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他转身,走向医生办公室,还需要去完成那些繁琐而冰冷的死亡文书工作。

护士们开始清理手术室,处理后续事宜。

秋雅妤的身体,被盖上了白色的床单,由护工推着,送往那个所有医院都拥有的、最安静、也最冰冷的地方——太平间。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只是,她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露出那个如同秋天般干净明亮的笑容,再也不会奔向那个她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

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幕,是在救护车闪烁的蓝红灯下,被快速推走的、盖着白布的推床剪影。

而那个关于生日的惊喜,那个浅蓝色的相机盒子,此刻正作为“遗物”,躺在警局的证物室里,与它年轻的主人,阴阳两隔。

医院外的夜空,依旧深沉。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

只是,属于秋雅妤的那一盏,已经永远地熄灭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六十二年冬

橘涂十一日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狩心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