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雯有一点说得没错,她昨夜确实睡得太晚了,从科学的角度来讲,梦魇丝毫不奇怪。但昨晚的那个场景太过于真实了、太特别了。
她不仅听到了一个声音,还在睡梦中见到了一个女人。
她还记得昨晚她梦到自己在床上睡觉,当第一次在梦里清醒过来时,感觉有一个“人”拉开了她的床帘,正当她奇怪是谁的时候,那个“人”仿佛突然间压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她开始窒息,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一双手握住了她的喉管,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动不了,就这样持续了近十秒,痛感消失了,那个“人”也消失了。
沈如茜昏昏沉沉又在梦中睡着了。第二次“鬼压床”袭来,这次那只“鬼”没有太多动作,只是让她动弹不得,很快又恢复如初。
沈如茜又在梦里睡着了。
等到沈如茜再次在梦中醒来时,她感觉到陈雯下了床,便也坐起身来。
此时夜色尚浓,窗帘是开着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透过床帘的缝隙,沈如茜瞥见窗旁站着两个人影,便对着其中一个喊了一声“陈雯”。
只见那人转过身来轻轻地走到她的床旁,沈如茜根据身形判断不是陈雯,满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没戴眼镜,有点看不清楚。”她边说着边拿起放在床头的眼镜戴上,心里还疑惑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次她看清了这个女人......
是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那女人一头齐肩卷发披散开来,细腰裁剪的旗袍色泽艳丽,让沈如茜想到了学院宿舍楼旁种的如烈焰般的大红色茶花,显尽女人的婀娜和风韵。翡翠耳环轻挂耳畔,如同静谧的秋水。她的脸上似乎化着淡妆,柳叶眉下一双满是幽怨的眼睛里透着死寂,略显苍白的脸更衬得一抹红唇无比鲜艳。
沈如茜被眼下的场景迷住了,她呆呆地望着这个素未相识的女子,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陈雯已经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沈如茜才缓过神来,意识到一直盯着别人看似乎有些不礼貌。
“请问您是......”沈如茜先开口,她满腹疑惑,不知学院里有这样一位旗袍美人。
只见那女人死水般的眼睛深深地望着沈如茜,丹唇轻启,说道:“你床头的照片呢?”
清冷中带着些渴望,又仿佛是在抱怨。明明人就站在她面前,声音却像是从远方传过来的。沈如茜正要回答,突然感觉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不知是在梦中睡了多久,她又感觉自己浑身动弹不得,像被一种不可名状的存在控制住了自己的四肢,这次她有些习惯了,心想很快就会结束吧。
正当她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床头的照片呢?”
与那女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说完了这句话,被人压制的感觉消失了......
这时她听到陈雯叫了一声“天啊,怎么都睡到这个点啦”,便彻底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她吃早饭的时候把梦魇的事告诉了陈雯,陈雯听完还打趣她道:“看美人看得都把我给忘了,见色轻友啊。”陈雯知道她的性向,她也无意隐瞒,在室友们八卦她的感情时她便坦诚相告,自己相比于男生好像对女生更有感觉。但她其实没什么感情经历,所以也不能确定。
说起感情,沈如茜自认为从小到大都是欠缺的。
比如沈如茜没有能够持续联系十几年的朋友,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她在每个人生阶段都有几个相熟的同学,但只要过了这个阶段,关系便淡了,甚至有些人连名字都再叫不上来。沈如茜不擅长记人名字,每到一个班级都要认识新同学,但他们的名字沈如茜连一大半都记不住。到了大学里每次看到其他同学的朋友圈点赞人数有好几行的时候,她说不出是羡慕还是无所谓。有时她发的朋友圈,可能只有三四个人点赞,有时一个都没有。她甚至每发一条朋友圈都要分组,既希望又害怕别人窥见自己的生活。她很难信任别人,又害怕被人看轻,她想自己或许就是生性凉薄,无法与这世界发生过多联系。
连朋友都没几个,更不必说去谈恋爱。
沈如茜小学三年级起上的就是寄宿学校,每两周才回一次家。她想起四年级班里有个学渣在教室里乱传说喜欢自己,她当时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新鲜,便在周末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妈妈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在一周后她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老师告诉她想给她换个座位,换到第一排。她很疑惑,告诉老师自己现在挺好的,不需要换。
沈如茜还记得那位老师意味深长地暗笑。
当天中午她的妈妈就来到了学校,开口就问是不是拒绝了老师换座位的提议,这个时候沈如茜才明白过来,妈妈可能找过班主任了,但她还是不懂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她听见她突然流着泪厉声说道:“你学习退步是不是因为那个男生?你跟他离得那么近。”
她当时觉得既无助又害怕。沈如茜的妈妈张春是一位中学老师,平日里最关心的是她的学习成绩,只要她学习有一点退步便会大发雷霆,找各种理由,怪她不努力、怪其他外在环境影响了她的成绩。妈妈这样的语气仿佛她已经和那个男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事实上除了分发作业他们连话都没有说过。
这件事最终以沈如茜调换座位结束了。
但它却给沈如茜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她不想看到妈妈流泪,而且是为了这样一件她觉得无足轻重的事。
大三刚开学的时候,沈如茜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这是她住过的最和谐的宿舍。她的新舍友们都很有分寸、懂包容,也会为他人考虑,她们从来没有产生过摩擦。虽然平日里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但聚在一起的时候也其乐融融,让沈如茜产生了一种虚幻的归属感。
不知这份感情又能维持多久,沈如茜心想。
沈如茜这几天都无心学习,脑海中不时浮现那个女人的丽影,那女人落寞的眼神刺得她心里隐隐作痛,听她的语气又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照片?”沈如茜心想,自己从来没有在床头放照片的习惯。而且看她的气质和装扮,沈如茜总觉得她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沈如茜矛盾极了,心里有种“撞上鬼了”的恐惧,但又无比渴望再见上那女人一面,她觉得那个人对自己有莫名的吸引力。这两种感情相互交织,扰得她心神不宁。
思来想去,沈如茜最终还是听取陈雯的建议,这周末去一趟寺庙上柱香,不管有没有用,至少图个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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