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严奶奶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梨子里面滑落掉到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
严可抬了一下眸，梨子刚好顺着滚到了他的面前，好在他腾出一只手垂下去拦住了梨子进入沙发空隙，另一只手还在自然地握着手机，按动着屏幕。
“也是，人老了，都有这一天。”
严奶奶看着钱乐的眼睛，仿佛看着昔日的老友，说道。
其实钱乐和奶奶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在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奶奶去世了，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她。
钱乐眨巴了一下眼睛，有点不知所措。严可握住的梨子水分还没干，擦擦还能继续吃，他瞟了眼钱乐，打了个响指。
钱乐看向了他这边，于是一个梨子就顺着严可的手被抛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钱乐的手里。
“严可，你应该递过去，而不是扔过去。”
严奶奶假装生气地拍了一下严可的腿，呵斥道。
钱乐拿着那个梨子，一口咬了下去。
严可缩了缩腿，缓缓站了起来，对着严奶奶说道，
“不早了，我去送客。”
说罢便一把把坐在沙发上的钱乐拉了起来。
钱乐就这样被拽着拖出了502，顺便还和严奶奶打了个招呼告别。
502的门被严可“哐当”一下关了起来，钱乐终于放松下来了。
“不想吃就吐出来，没人强迫你。”
严可看了眼钱乐手中那个只咬了一口的梨子。
“靠，你怎么知道我最讨厌吃梨。”
钱乐一边朝楼道吐梨肉，一边说道。
“这种梨子还没熟，吃下去酸死你，谁会爱吃。”
严可又说道。
“倒也不是，不管是甜的梨子还是酸的梨子，我都不爱吃。”
钱乐想了想，把剩下的梨子也扔了。
“有点素质，垃圾带回去，邻居可没有义务替你打扫。”
严可指了指地上的梨子和梨肉，一看这钱乐的做派就知道又是哪个少爷来的，和萧沐辰的行为有的一拼。
钱乐“哦”了一声，捡起梨子和梨肉，刚起身，门又“哐当”关了起来，楼道的声控灯都被震亮了。
“你急着回去赶命啊。”
钱乐站在原地喊道，又摸摸自己的口袋找出那把备用钥匙。
“看在严奶奶的面子上就饶了你。”
说罢，也重重地把门关了起来。
第二天，严可为了躲姚静，早早就出门了。
最近姚静每天七点半准时到柳树街后巷停好车等着就为了送严可上学。
严可发了几次脾气让她别来，她每次允诺下来之后第二天还是照常出现了，严可心烦，干脆早起十分钟，趁着姚静停车的间隙溜走。
刚走出单元门两步，就被钱乐叫住了。
“喂，严可。”
钱乐大声喊道，加快步伐赶了上来。
严可看了眼手机，压根没理继续加快步伐走。
“不是，你躲我干嘛啊，昨天说的都是气话，你不会真当真了？”
钱乐有些得意，他断定严可肯定是被自己在楼道的下马威虎住了。
“什么鬼。”
严可停了下来，实际上昨天在关门后他就戴着耳机冲进卧室激情开游了，压根没听见什么下马威。
“就是我说，我不会放过你。”
钱乐边把校服套在短袖外面边说道。
校服上新崭崭地标着，钱乐，高二十班。
严可瞟了一眼，自己的校服还是旧的，所以标着的还在是原来的高一时候的班级。
这也是他不穿校服的另一个原因，除了丑以外最主要的原因。
青春期的少年总归有些好面子，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啥大不了的。严可确实不喜欢纠结，索性拿着校服也算是对老张的尊重了。
“我没听到。”
严可冷淡地扔下了一句话，与钱乐周旋只会浪费他的时间然后就会——
“严可，今天出来那么早啊，这是你同学吧，上阿姨车，送你们一起上学。”
就那么几分钟，姚静刚好停下车遇到了他们两个。
“操。”
严可闷闷地骂了一句，心想看来明天要提前半小时才行。
“阿姨，我们是邻居。”
钱乐抢先回道。
“噢，你就是钱乐是吧，听你妈妈提过了，上车吧。”
姚静热情地招呼道。
钱乐在选择一个人搬来前，家里面其实早就打点好了一切，还给了姚静一笔钱，算是“照看费”，她自然是收了钱的，但是压根没有时间帮忙照看。
“严可，钱乐刚来靖城不久，你可要多照顾他啊。”
姚静说道，她确实从一开始就打算把钱乐托付给严可的，反正都是一家人，谁照看不是照看。
“对了，钱乐，你在学校的监护人电话填的是我的，你妈妈有跟你说过吗。”
姚静看了眼后视镜，严可缩在一个角落里明显和钱乐保持着距离。
“没说过。”
钱乐的语气冷了下来，显然不想提那些事情。
姚静擅长看人脸色，察觉到了立马就闭嘴了，把前座窗户打开自顾自地哼起歌来。
严可厌倦了姚静这种不请自来，自我感动的母爱，其实在姚静自己搬出柳树街后巷的时候，严可心里就冷了。
短短一年的时间，就经历了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家暴，休学......
严可烦躁地闭上了眼睛，帽子紧紧捂住了耳朵。
钱乐明显也有心事，转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一棵棵柳树，关于自己为什么来靖城，他也不知道，大概就是那个让他滚的父亲和那个抱着弟弟默不作声的母亲让他觉得，或许只有靖城这个小地方能接纳他了。
毕竟靖城也是他的祖籍，在这里总能寻根盘踞地找到一点归属感吧。
两个少年都沉默地坐在后座，只有姚静一个人在欢声歌唱。
“你能不能安静。”
严可受不了了。
“见到儿子，我开心。”
姚静回道。
这几个字就像针一样扎进严可的耳朵里，他不想回忆过去，或许不见到姚静，他还能勉强面对生活。
到学校门口，钱乐打开门礼貌性地感谢了一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严可还坐在车上，姚静看了眼时间，说道，“要迟到了。”
“你又被打了？”
严可压根不在意迟不迟到。
姚静愣了一下，连忙笑着否认，“没有，没有。他改了，早改了。”
严可看着母亲脸后侧那一条红红的新鲜的疤痕，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离婚吧，然后回奶奶家。”
严可冷静地说道。
“不能离，你能来六中，还是叔叔托关系的，他没有那么糟糕。”
姚静慌忙地说道。
“我说了，离婚。”
严可又说道。
“妈妈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姚静喃喃道。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被他看到了又要打你。”
严可说完，便打开车门跨了出去，斜挎着书包还有一个耷拉在肩膀上的校服走进了学校。
很明显，他迟到了，在车里他和姚静说话的时候，上课铃就响了。
老李站在讲台上，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地等着。
不一会，严可大摇大摆地站到了门口，老李比了个进来的手势。
“行了，全班去操场集合吧。”
老李没有说其他话，最先就走出了教室。
“今天有活动？”
陈让正准备趴在桌子上睡觉就被叫醒了。
“严可迟到了。”
旁边一个女生小声解释道。
“我靠，又要跑十圈了。”
陈让哀嚎道，“谁是严可啊。”
严可刚巧把书包放在了椅子上，看着一脸懵逼的陈让，他就像穿越了一样，明明昨天老李还让他看着自己来着。
钱乐没说话，跟着人群站了起来，陈让瞟了眼严可，走出去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要怪只能怪严可了。”
陈让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就是严可。
“你不是昨天加我了吗。”
严可说道。
陈让反应了一下，“噢，你就是我同桌让我推的那个人啊，叫什么来着。”
“严可。”
严可说道。
“不是，我是说我同桌叫啥来着。”
陈让挠了挠脑袋。
严可无语，这人是睡傻了吗。
“噢，钱乐，我想起来了。”
陈让继续说道。
“你怎么读到高中的。”
严可无语道。
严可和陈让留到了最后，此刻操场上十班的人已经自行排好了队伍，两人只能站在队伍的末尾了。
“我只是脸盲，脸盲懂不懂。而且老李介绍你们的时候我都睡着了，这可不怪我。”
陈让说道。
“诶？话说怎么蒋晨没来，我还等着抄他作业呢。”
陈让边说边往人群里眺望了一下。
严可没回，他知道为什么，但他不想说，显然陈让并没有看昨天的论坛。
“喂，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吗，怎么你迟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钱乐跑到了严可旁边，操场上的队形乱成一锅粥。
老李立马叫停了，“不想跑就都给我站着，站军姿，你们自己选。”
“跑步没个跑步样子，讲话的讲话，换位置的换位置，你们当我眼瞎？”
老李明显意有所指。
“不跑会怎样。”
严可小声问旁边的陈让。
“那全班就因为你继续被罚。”
陈让小声回道。
“操，有两下子。”
严可喃喃道。他是不怕体罚的，叫家长也好停课也好休学也罢他都经历过，可是这种拉别人下水的事情，他严可干不出来。
这下只能心甘情愿受罚了，放学了给大家赔个不是。
“我的规矩，一直如此。你们可以去问问以前的学长学姐，在我的班上，由不得你们惹是生非。别以为迟到是小事，这是契约精神，是诚信问题。”
十班的人整齐的排着队边跑着，老李小跑着便跟着说着。
虽然是慢跑，但是十圈下来大家都累的连连哀嚎。
“限你们五分钟内到教室，我现在开始计时。”
老李打开手机，同学们又一股脑地往教室冲。
“你们每天都那么刺激？”
钱乐边跑边问陈让。
“多来几次你就不觉得刺激了。”
陈让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平常安逸的睡觉还觉得椅子硬邦邦，现在只想赶紧坐下。
严可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班里的人对他本来就有偏见，现在这样一搞，他良心都有点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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