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同学们请注意，现在到报告厅集合。”
校园内广播循环着，随之而来的是运动员进行曲，教学楼顿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整个高二的学生都被叫到了校内那个不大不小的报告厅。
报告厅内有一个舞台，平常不怎么用，落了点灰，早上学校才派人打扫的差不多。
舞台的后台场内，有三十个选手在焦灼地进行最后的准备。
“喂喂喂，我说几句啊。”
老张站在舞台上，拿着一个话筒说道。
后台那边也传来了前面的声音，严可被负责人安排在最后一个出场——他是最后一个报名的学生。
参加诗朗诵的学生大多要么穿着校服，要么穿着精心准备的西装，就他穿了个白色坎肩配棒球帽运动裤，脖子上上还挂着一条长长的朋克风项链。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校内体育生被临时拉来搬桌子。
“往后挪挪，我站这的。”
严可正百无聊赖地站在队伍的末尾，一个熟悉的人突然挤到了他前面，他定睛看去。
“钱乐？观众不能进后台。”
严可说道。
“谁跟你说我是观众了，我也参赛的好吧。”
钱乐边说边拿出自己的号码牌——29号。
“你故脑子缺筋？拉我来给你垫背。”
严可本来想说一些违禁词的，但是控制住了，好歹这也是个高雅的艺术比赛。
“你放屁呢？我又没说我不参加。”
钱乐的嘴巴也不饶人。
严可在心里咒骂，没说出口。
后台内又传来了老张的声音，“都坐好了，注意纪律。诗歌朗诵啊那是我们六中自建校以来就有的优良艺术传统活动，我们要把这个对诗歌的感悟啊，渗透到生活里，同学们知道吗。”
场内的人顿时都安安静静整整齐齐地坐着，各班班主任坐在最前面时不时管一下纪律，几个爱讲闲话的学生被调在最前面几个领导旁边老老实实地坐着。
“好了，现在我宣布，比赛开始。”
老张兴奋地说道，随后坐到了台下的评委席，场内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蒋晨也回来了，才到教室就被揪去了大礼堂内，此刻也正在领导旁边老老实实地坐着呢。
陈让靠在椅背上发呆，感觉百无聊赖，身边的人参赛的参赛，被拉到前面的拉到前面，就他搁这最普通的观众席坐着。
后台内的选手一个个上台，严可感觉时间过得又快又慢，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但又不想表现出来，就假装伸了好几个懒腰，间隙还能吸气呼气放松一下。
“你很紧张啊。”
钱乐若无其事地站在严可前面，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没有啊，有什么可紧张的。”
严可嘴硬道。
“切，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钱乐心知肚明道。
“闭嘴吧你，我看是你紧张故意找我搭话。”
严可说道。
“随便你咯，马上就到小爷我上场了，让你看看第一名的实力，别看完后不敢上场。”
钱乐有些嘚瑟地说道。
“我看是倒数第一。”
严可怼了回去，但是五分钟后就后悔了。
钱乐站在那个聚光灯簇拥的台上，好像天生就能驾驭舞台，台下的观众本来看了前面很多选手都有些累了，现在突然都打起了精神。
当然钱乐那种自带的让人有亲近感的温暖的目光和那种淡然的美感，也确实很吸引人。
不知不觉中，严可的目光都被吸引了，紧紧地盯着台上，沉浸在钱乐那文艺感十足的朗诵中。
“下一个，严可，准备一下。等等，把这个校服穿上。”
一个负责人老师站在后台提醒严可上场，注意到他的穿着，顺势拿起后台的一件校服递过去。
“要么穿正装，要么穿校服，不然不能上场啊。”
老师提醒道。
严可只能把校服接了过来，一把套在外面。
这也算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穿校服了。
但是穿上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校服上明晃晃地写着“钱乐”。
舞台上的钱乐穿着一套西装，英姿飒爽，看样子是刚在后台换的。
和严可形成鲜明的对比......
现在严可更加笃定钱乐是故意留个校服在这想整他了。
台下又发出一阵响亮的鼓掌。
钱乐顺着舞台旁边的楼梯走了下去，那里是参赛完的选手集合点。
“下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同学——严可。”
主持人在台上激情地说着，每一个选手上场她都会用激昂的语气试图唤醒台下的同学。
不过严可两个字出来，连老张都顿住了，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打分表，没毛病，最后一个人确实是严可。
“同名同姓？我们学校就一个严可吧。”
旁边的两个评委老师也发出了疑问。
严可握了一下手，试图捏紧有些潮湿的手掌，深呼吸一口气，穿着钱乐的校服就走上了台。
“我靠，严可穿校服了。”
“好帅，啊啊啊啊，我就说我的眼光没错。”
“这什么不伦不类的穿搭，现在开始装好学生人设了？”
天下顿时发出了褒贬不一的小声议论。
“安静，安静。”
几个老师小声地在维护纪律。
严可拿起面前的话筒，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心脏跳的有些快。
“今天我朗诵的诗是来自纳兰性德的......”
严可深吸一口气，过去的回忆又涌入了脑海，他的情绪一整个带了进去。
台下的老张不可思议地看着严可，自己也沉浸在了整首诗里，情绪被带了进去，顿时感觉心里涌起满满的回忆，迟迟没有低头打分。
“好啊，真好，是个可塑之才。”
旁边的一个评委老师自言自语道。
严可的朗诵结束后，台下先是沉默了三秒，随后不用主持人提醒，同学们就发出了激烈的掌声。
“快哭了，太有感觉了吧。”
“男神优点加一。”
“该说不说，确实可以，没想到这是严可。”
台下的人又叽里咕噜起来。
*
比赛结束了，老师们也没怎么管同学们的讨论，现在难题交给了评委。
“我觉得严可的朗诵很好，我想给高分。”
“这真的是严可吧，没有作弊吧，不是什么自带的音响之类发出的声音吧。”
“肯定是严可啊，不过我也觉得很出奇。”
老张坐在最中间，扶了扶眼睛，坚定地打了个分，“我们要相信每一个同学都有无限的可能性。”
严可也踩着点来到了选手集合点等待。
“好了，同学们回到自己班级所在的区域找位置坐下吧，辛苦大家了，我们稍后公布结果。”
负责人老师核对了一下名单后，在选手集合点说道，不一会人群就散了。
严可把校服脱了下来，递给钱乐，“虽然短了点，但也还能穿。”
钱乐接过校服，“不错嘛，不愧是我的——学生——。”
故意拉长语调说道。
“滚，反正已经结束了。”
严可摆摆手说道，懒得和他计较。
他所说的结束既是指这个比赛也是他和钱乐的约定。
两人一前一后从台下绕到十班后面找位置，眼尖的陈让赶紧半站起来挥手。
“这里，这里！”
陈让激动地挥手，仿佛要让全校的人都看到，自己认识这两个刚刚轰动全场的少年。
老李没有制止，抱着手冷静地站在原地，现在全校都像闹开了锅一样，叽叽喳喳地聊天讨论个不停，不缺他陈让一个。
“这是老李给你们专门留的位置，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可是妥妥的C位。”
陈让小声地对两人说道，凑热闹的时候他就异常振奋。
严可和钱乐被安排坐在了一起，十班的C位也是整个场里最中间的位置，视野极好。
当然，对于其他人来说也是视野极好，时不时就有几个陌生同学转过头来张望。
“咳咳，相信同学们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激动人心的结果。”
老张缓缓走上了台，一副威严的模样。
场内渐渐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屏息凝神。
“我们知道啊，这种大型校内赛事呢不光是学生的个人荣誉，也是全班的荣誉和老师的荣誉。”
老张继续卖关子道。
“我们首先恭喜高二三班，此次活动有一名参赛选手荣获总体成绩排名第二，让我们恭喜——陈佳媛。”
场内发出热烈的鼓掌声，三班那边发出了一片欢呼，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站起来走到了领奖台旁边等待。
“这说完了第二，我们就该公布第一和第三了。”
老张继续说道。
全场内又安静了下来。
“这个李老师啊真是桃李满天下，一个人就带出两个获奖选手——让我们恭喜钱乐获得本次诗歌朗诵校内奖第一名！严可第二名！”
场内再次爆发出掌声。
严可心里竟然莫名有些高兴，扭头看了一眼钱乐，他显然已经习惯了在这种比赛里得第一，淡定地就像不是自己获奖。
“不错啊，得第二了。”
钱乐也扭头看了一眼严可。
“切，有你的光芒，谁会记得我这个第二。恭喜你啊，今晚论坛热度榜第一也非你莫属了。”
严可在钱乐旁边喃喃道，像是一个老前辈对新人的无奈。
“你还看那玩意？”
钱乐回道，毕竟严可那一副不谙六中世事模样，感觉就是丝毫看不清楚自己实力的那挂。
仿佛严可有一种就算知道自己常年霸榜第一也不会在意的洒脱与随意。
“偶尔看看，不能让萧沐辰那家伙白花钱了不是。”
严可边说边站了起来，跟在钱乐后面走到了颁奖台边。
他现在还在觉得那些热度是萧沐辰买的。
三人一齐站上了领奖台，金牌银牌和铜牌明晃晃地挂在脖子上，还有三个水晶奖杯。
“真老气，老张越来越抠门了。”
严可拿着奖杯喃喃道。
老张当然没听到，边笑着鼓掌边不知不觉走到严可面前，把他吓一抖擞。
“严可，你正装呢，或者校服。赶紧给我穿上，要拍照了。”
老张低声呵斥道。
严可今天本来就没有穿校服，现在从哪里给他凭空变一件校服出来。
还真是凭空变出来了，陈让当了一回及时雨，拿着钱乐放在椅子上的校服就小跑上去献殷勤，还故意在台上多留了几秒钟，拍了拍严可的手背，“厉害啊，兄弟。”
就那么几秒钟严可就被陈让拿来的校服套上了，这家伙还想蹭合照。
“观众去位置上坐好。”
老张催促道，陈让这才溜了下去。
三人拿着奖牌奖杯拍了一张，和老张合影拍了一张，和观众合影拍了一张，老张单拍了一张，老张和评委们拍了一张，三班班主任和老李拍了一张，所有参赛选手一起拍了一张......
严可的脸早就黑了，要他穿着这么丑还不是自己的校服举着一个过时奖杯拍那么多张照片，生怕不给他留下点黑历史。
“诶哟，拍的好拍的好，学生们都很有朝气。”
老张边看照片边笑着说道。
严可瞟了一眼照片里的自己，心里咒骂这斯老登拍的什么玩意。
有几张眼睛闭着了，有几张压根没看镜头，唯一看的下去的一张就是他和钱乐的合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老李也掺和进来吆喝着要给他俩拍了一张放在十班荣誉墙。
那照片里严可穿着的校服上还标着新崭崭的“钱乐”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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