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的办事效率极高。
“星辰残骸”的骚乱平息后不过数小时，易潇已在漩涡最负盛名的星穹之眼酒店顶层套房里，透过巨大的弧形落地窗，俯瞰这座不夜港。无数舰船的导航灯如同流淌的星河，与远处机甲港口如同蛰伏巨兽般的轮廓交相辉映。
林烬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大人，”他微微躬身，“霍克仍在秦老板手中，未离开酒吧。”
易潇缓缓转身，幽蓝的眸子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仿佛蕴藏着风暴的深海。“秦清妃还说了什么？”
“她托人传话，邀请阁下今晚十一时再赴酒吧。”林烬语气平稳，心中却对秦清妃在“漩涡”掌控消息的能力感到心惊——对方的人竟能精准拦截他的行踪。这位酒吧老板的势力，远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
易潇指尖轻叩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让我们的人做好准备。”她顿了顿，“你亲自带人盯紧巴兹，这位副指挥官……恐怕不干净。”
“如有必要，直接控制。”
林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是。”
夜晚十一时整，“星辰残骸”地下。
与楼上慵懒奢靡的氛围判若两个世界。
冰冷的金属墙壁泛着惨白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极淡的血腥味。霍克被特殊材质的束缚带牢牢固定在审讯椅上，头颅低垂，气息奄奄。
秦清妃换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作战服，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正慢条斯理地戴上一副薄如蝉翼的传感手套。
她并没有因为易潇的到来动作有丝毫的停滞，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准备一场晚宴，而不是一场严酷的审讯。
易潇倚在门边的阴影里，双手环抱，幽蓝的眸子静静观察着。
“可以开始了。”秦清妃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她走到霍克面前，指尖在虚空轻轻一点，一道全息光屏浮现，上面跳动着霍克的生理数据——心率、血压，精神力等数值。
她没有立刻问话，而是先用戴着传感手套的指尖，轻轻拂过霍克手腕上被她的能量尖刺洞穿的伤口，五指骤然收拢。
霍克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易潇眉梢微挑。她认得这种装备——精神力传感手套，能将微小的接触放大百倍，直击感召者最脆弱的精神域。
霍克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指节因剧痛而扭曲发白。
秦清妃却只是垂眸，看着光屏上剧烈波动的数值，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她缓缓收紧手套，精神力如细针般沿着神经末梢蔓延。
霍克的瞳孔开始震颤，牙关紧咬，喉咙里溢出破碎的低吟。
易潇的目光沉了沉，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却又停住。空气仿佛凝固，唯有数据曲线在无声闪烁，记录着每一次痛觉传导与意识挣扎的轨迹。
“霍克，”秦清妃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的耐心有限。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袭击我的酒吧？还有，你们和秃鹫，以及无主之地的感召者，是什么关系？”
霍克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只是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秦清妃见状，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她缓缓松开手套，精神力的压迫也随之减轻。
霍克大口喘着气，眼中满是痛苦与恐惧。
然而，他依旧没有开口。
易潇从阴影中走出，站到秦清妃身旁。她俯下身，直视霍克充血的眼睛，幽蓝的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霍克，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的情况。合作对我们双方都有利，你的沉默只会让你承受更多的痛苦。”
霍克的目光在秦清妃和易潇之间来回游移，内心的挣扎愈发明显。
霍克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横亘的伤疤因痛苦而扭曲，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呸！…有本事…杀了我！”
秦清妃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温柔的弧度。
她俯下身，靠近霍克的耳朵，用气声说道，那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蜜桃的甜香，与她此刻正在施加的酷刑形成诡异而悚然的对比。
“杀了你？那太便宜你了。”
“现在，物理的伤口怎么能满足我们尊贵的客人。我知道你们这些感召者学徒，精神域粗糙不稳，最怕…细微的感官过载。”
她的指尖再次拂过那道伤口，这一次，动作更轻，更缓，但是指尖放出的精神力通过伤口直抵大脑。
霍克却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入大脑，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眼球暴突，生理数据光屏上的曲线瞬间飙升到危险区域。
易潇看着这一幕，胃里微微有些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她尚未见识过战场的残酷，却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这个审讯室内的厮杀，同样血腥，甚至…更加折磨人心。
而执行这一切的秦清妃，冷静得像是在调试仪器，那种极致的理性与掌控力，让她心底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忌惮，以及…一丝被吸引。
“我说…我说！”霍克终于崩溃了，声音嘶哑破碎，“是…是基地的副指挥官…巴兹…是他给我们提供的巡逻队动向…还有…还有武器…”
易潇右眉挑动，指尖在通讯器上轻点，向林烬发出指令。
秦清妃直起身，指尖离开霍克的伤口，光屏上的数据缓缓回落。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继续我们的游戏，帝都星的人，是谁？”
“不…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霍克恐惧地看着秦清妃的手，语无伦次，“巴兹…巴兹只说是上面的大人物…来自帝都星…手眼通天…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们庇护和资源…”
秦清妃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审讯室内静的只剩下霍克粗重恐惧的喘息声。
易潇忽然动了。她缓步从阴影中走出，来到审讯椅前，与秦清妃并肩而立。她没有看霍克，而是侧头看向秦清妃，幽蓝的眼底带着一丝探究和…若有似无的挑衅。
“秦老板的手段，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响起，带着点慵懒的调子，仿佛只是在评价一杯酒，“不过，对付这种小角色，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秦清妃闻言，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慢条斯理地摘下传感手套，指尖在空中轻轻一挥，全息光屏随之消散。
秦清妃转眸看她，两人呼吸相闻。“小公爵觉得……我只是在对付一个‘小角色’？”她唇角微扬，摘下手套，光屏随之消散，“再渺小的棋子，也可能牵动全局。”
易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指环。她当然明白——这场审讯的重点从来不是霍克。但秦清妃总能精准踩在平衡点上，既展示力量，又不显咄咄逼人。
“所以，接下来呢？”易潇挑眉问道，语气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霍克已经开口了，巴兹的线索也有了，你的计划是什么？还是说，你打算继续用这种方式，一个个撬开他们的嘴？”
秦清妃转眸看她，两人距离极近，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的倒影：“小公爵有何高见？”
易潇微微倾身，目光落在霍克因恐惧而不断颤抖的手指上，那里有一个模糊的、几乎被磨平的纹身痕迹，形状类似某种扭曲的藤蔓。
“无主之地，深渊部落的标记…虽然淡了，但还能看出来。”她语气平淡，却让霍克的身体猛地一僵。
秦清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
“深渊…以出产狂躁难驯的星兽和更加狂躁的感召者闻名。难怪精神域如此粗糙。”她看向易潇，“小公爵对无主之地的了解，似乎比帝国情报部门还要深入。”
“兴趣使然。”易潇淡淡回应，视线从霍克手上移开，重新落回秦清妃脸上，两人目光再次交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噼啪作响。“既然确定了巴兹，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直接去找正主，不是更有效率？”
她说话时，因为靠近，一丝极淡的、清冽如薄荷的气息，不经意间从她身上逸散出来。那气息非常非常淡，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冷冽与纯粹，瞬间穿透了审讯室内浑浊的空气，也穿透了秦清妃周身那甜美的蜜桃信息素屏障。
身为S级Omega，她周身构筑的信息素屏障宛若无形壁垒，绝大多数Alpha的信息素对她都不可能产生影响。
秦清妃正准备开口的话戛然而止。
她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一直保持着完美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
那是什么？信息素？不对…易潇是伪装Omega，她模拟出的应该是柔和无害的安抚性气息，绝不该是这种…带着天然压迫感与冷冽质感的味道！
这味道…甚至让她体内属于强大Omega的本能，都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战栗与…渴望？
仅仅是一瞬间的失态，快得连近在咫尺的易潇都未曾完全捕捉，秦清妃便已恢复了常态。
她微微后退半步，拉开了与易潇之间过于暧昧的距离，语气听不出波澜。
“小公爵说得对。看来，我们得去拜访一下这位巴兹副指挥官了。”
她转身，不再看霍克，对角落里的灰衣护卫打了个手势：“处理掉。”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决定了霍克的命运。
易潇看着她干脆利落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环。刚才秦清妃那一瞬间的凝滞…她感觉到了。是因为她有意中泄露的一丝信息素吗？这个女人…果然对信息素异常敏感。
“走吧，”秦清妃走到门口，没有回头，“去见见我们亲爱的副指挥官，希望他的嘴巴，没有他的同伙那么硬。”
潇跟上她的脚步，在经过霍克身边时，目光扫过他那双彻底失去神采、充满绝望的眼睛，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在这个漩涡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一点，她正在飞速地学习和适应。
抓捕巴兹的过程毫无悬念，秦清妃好像早就知道易潇会对巴兹动手。
有林烬出手，那个脑满肠肥、正躲在情妇家中瑟瑟发抖的副指挥官，连像样的反抗都没能做出，就被堵住嘴，套上头套，悄无声息地带回了“星辰残骸”的地下审讯室。
同时，秦清妃也帮她处理掉了一些小尾巴。
依旧是那间冰冷的屋子，只是审讯对象换成了抖如筛糠的巴兹。
这一次，秦清妃没有亲自上场，她好整以暇地靠在观察室的单向玻璃前，手里端着一杯“薄荷酒”，仿佛在欣赏一出戏剧。
而站在了主审的位置上的，是易潇。
“巴兹副指挥官，”易潇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礼貌，但她那双幽蓝的眸子，在审讯室惨白的光线下，冷得像常年不变的冰雪，“霍克已经交代了。现在，轮到你了。”
巴兹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他昂贵的丝绸睡衣。
“帝都星的那位‘大人物’，是谁？”
“我…我不知道…子爵阁下…我真的不知道！对方…对方是通过加密频道联系的…只说是皇宫的人…许诺事成之后调我回帝都…”
“皇宫的人？”易潇微微挑眉，走到巴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具体是谁？名字，职位，或者…任何你能想起来的特征。”
“是…是一个声音低沉的男人…每次联系都用变声器…我…我只知道他的代号…”巴兹的心理防线显然比霍克脆弱得多，在易潇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注视下，他几乎崩溃，“子爵阁下…饶命啊！我是被逼的！我不照做…他们就会杀了我全家！”
观察室内，秦清妃轻轻晃动着酒杯，湛蓝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五皇子的私人卫队…太子党，擅长见不得光的脏活。”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里面戴着微信通讯器的易潇听，“是否是太子指使，还有待商榷。”
易潇听到了耳中微型接收器传来的声音，脸上不动声色。她看着涕泪横流的巴兹，忽然弯下腰，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般的磁性，同时，她刻意收敛了所有攻击性，将那股的气息柔和的巧克力暖甜、若有似无地释放出来，如同初冬的第一杯热巧：
“巴兹，看着我。”
巴兹下意识地抬头，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幽蓝眼眸。那眼睛太美，也太冷，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入无尽的深海。
而那若有似无的、与他认知中截然不同的“Omega信息素”，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与压迫并存的力量，让他混乱恐惧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和放松…奇异的顺从。
精神控制，悄无声息地展开。
“仔细想想，”易潇的声音更轻了，像羽毛搔刮着神经，“除了联系人，还有没有别的？任何细节，哪怕再微小…比如，他们有没有提到过…深渊？或者…某个特别的人？”
她在试探，利用精神和语言的双重引导，试图撬开更深层的秘密。
同时，易潇展示的特殊能力也是在秦清妃面前拿出的筹码。
巴兹的瞳孔微微颤抖，似乎被易潇眼中的某种力量牢牢吸引。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哆嗦着，像是在挣扎着摆脱某种无形的束缚。然而，那股柔和却带着压迫的气息笼罩着他，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深渊……”巴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破碎，仿佛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一个尘封已久的词汇。
易潇眉梢微微一挑，手指悄然敲击着审讯椅的边缘，动作优雅而克制。她并未打断巴兹的话，只是用那双幽蓝的眼眸继续凝视着他，宛如一头耐心等待猎物彻底瓦解的猛兽。
“还有一个人！”巴兹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有个名字，卡司拖奈！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只晓得他可能是整个计划的核心人物，负责最后的行动！”
观察室内的秦清妃听到此处，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顿。薄荷酒在杯中晃动，映照出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她低声说道：“卡司拖奈……有意思。”
易潇察觉到耳返里传来的轻微叹息声，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她直起身子，俯视着瘫软在椅子上的巴兹，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很好，巴兹副指挥官。你表现得十分配合。”
巴兹的脸色惨白如纸，连点头的动作都显得僵硬而无力。显然，他已彻底屈服，再无半分反抗的勇气。
易潇转过身，朝单向玻璃的方向瞥了一眼。尽管看不到观察室内的秦清妃，但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既令人忐忑，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她迈步朝门口走去，经过审讯椅时，鞋跟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推门走进观察室，秦清妃已放下酒杯，目光带着探究与欣赏。
“精神控制配合信息素诱导……”秦清妃轻笑，“小公爵令人叹为观止。”
易潇眼睛亮晶晶地望过来，像只等待夸奖的大型犬，毫不掩饰骄傲：“这只是开始。现在我们有线索了，下一步？”
秦清妃忍俊不禁，指尖轻点她额头：“举一反三，学得真快。”
转身走向酒柜，倒了两杯“深渊之蓝”，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奖励你的。”
易潇接过酒杯，指尖与秦清妃轻轻相触。幽蓝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着两人对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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