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哥你去哪儿了？……身上怎么全是血？”
张龄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有些急切地发问。
“去探索。”
谢源回忆了一下张龄刚才的表现，又抬眼打量了他一番，便道：“容恩的妹妹在湖中央的木屋里，我去找她。”
张龄震惊：“你一个人？”
“嗯。”谢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又道：“湖里全是怪物，很多……”
谢源声音很低，刻意控制了，接着他微微抬头，露出淡到不可思议的笑容——
“不过，也被我杀的差不多了。”
这还是张龄第一次见谢源真正的笑。
他平静道：“它们很难缠，不难杀，数量一般，看起来像人，可能是被人豢养的……我到五月柱下面，天快亮了，我只能回来。”
随着谢源的描述，张龄的脑海里缓慢浮起了消瘦的赤膊少年站在一片孤舟之上，月色凄凉诡异，他手持利斧，将水中出现的怪物接连砍杀，直至斧刃卷边，血染湖海。
——好、好帅。
谢源——牛逼得有点过头了。
他与他突兀靠近的感觉又一瞬间远离了，就像是劈头盖脸泼了一盆凉水。
“你呢？你来我房间，有什么情况？”
张龄一愣，说是因为自己害怕？——有点太丢脸了吧。
“我有点担心你。”这也不算撒谎，但说出来让张龄觉得有点难为情。
“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张龄眨眨眼，回忆了一下，道：“有一声，像放炮，是爆石了吗？”
谢源又看了眼张龄，才反应过来华国禁枪，张龄连枪声都没听过。
“嗯。”谢源不置可否。
他累到了极点，鞋子一蹬，翻身上了床，甚至连身上的血都懒得洗掉了。
张龄望着他，竟连自己都有些意外地说道：“你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谢源皱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实在抵不住疲倦，道：“嗯……那我——相信你……”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的尾音像是绵软的醉意。
很奇怪，谢源睡前最后的想的却仍是栗弥尔离开时的眼神。
他听见系统结算的声音：
【违反规则，独自探索，安全回归——系统任务完成，奖励：奇迹时刻，已到账。】
持斧将怪物砍杀直至血染湖海的青年就这样温驯地沉睡下去，直至天光大亮，而张龄对自己说，至少守护他今夜安眠。
*
翌日。
天刚破晓，黑田村就陷入一片喧哗之中。
今天还是晴天，万里无云，漂亮到失真的蓝色天空，微微吹动的海风，谢源和其他女孩子昨天插的满地的各色鲜花，奇迹般的绽放。
谢源轻轻支起窗户——往下看去，穿着白裙的村民朝着村里唯一钢筋水泥建筑走。
谢源听见有人敲门，张龄去开门。
敲门人道：“我们村子里的守夜人昨天失踪了，所有人都不能离开，到湖边教堂集合。”
谢源睁开眼睛，他在昨天就把村子里一百多个人记得差不多了，光听声音就找到门外男人对应的面孔。
谢源爬起来，去浴室冲洗了一番，擦着头发的水走出来。
他洗掉血迹之后那股雪的清香更浓重了。
“昨天晚上栗弥尔亲眼见到咱俩滚在一起，那就是和好了，注意表演。”
——继续演情侣？
“喔。”
张龄得了便宜还卖乖，道：“那个栗弥尔，会是演员吗？”如果他是，大抵已经看出他和谢源的身份了，没必要继续演，干脆摊牌好了。
谢源暂时不想思考这个，栗弥尔不管是不是演员，对他来说重要程度还不够。
他昨晚动静不小，今天村里人必然会在这群外乡人里找凶手，但是安也死了，他可以用这个倒打一耙。
谢源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村里有一百人。
——全杀了，还是有困难的。
谢源和张龄一下楼就看到杰尔斯、李维和蒋依等人站在一块，似乎在等他们。
经过昨晚的狼人杀之后，今晚的黑天村人明显没有昨天热情，目光闪烁、甚至有些厌恶的看着外乡人。
蒋依表情苍白，道：“安死了……会是谁杀了她？”
所有人不复昨日的雄心壮志，氛围沉重，李维道：“先去看看尸体……”
谢源等人跟随本地人走进礼堂，礼堂的中间放着一具尸体，面容灰白，脖子青紫色，面部肿胀有点点尸斑，五官紧紧的合闭，依稀看出其生前的模样。
蒋依看见的瞬间捂住了嘴，胃里翻腾着。
众人瞻仰望尸体之后，席地而坐。
之前陪谢源插花的莎拉，怯生生地说： “我早上起来去找她，推开门就看见她吊在房梁上。”
“没关系孩子……”西雅芙摸了摸莎拉的头，对所有人说道：“昨天晚上，有枪声，村子里的人是没有枪的，我们一个守夜人下落不明……你们……”
“通过这个来怀疑我们？”李维挑挑眉，不悦地说道：“我们哪儿来枪，被要求换上你们的衣服，念这些破经，你们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干脆搜身好了，我也想看看，谁是杀人犯……”
西雅芙听了他的话，毫不退让地勾勾嘴角，“不用你说，已经搜过了……”
李维脸色微变，低声骂了她一句。
看到这一幕的西雅芙身后的一个男人，要过来动手，被西雅芙抬手制止。
“本来想直接囚禁你们，但昨晚，身为外乡人的你们中间也有人死亡，不是枪伤……”西雅芙平静地说道：“我猜不到凶手的目的。”
“安和我们一起来的，我们也是受害者。”蒋依开口道：“我们要也要调查安的死因，”
“颈椎断裂，不是自杀。”谢源低声补充。
西雅芙沉默片刻，道：“你随意，但是已经出现了死亡，就是大黑天动怒，我们必须加快仪式。”
她走到最前台，坐下道：“提前两天。”
西雅芙的话音一落，周围空气仿佛凝固。
“提前两天意味着我们需要提前送给大黑天两个仆人，你们出一个，我们出一个。”
谢源等人还没反应过来，西雅芙目光扫过众人一圈，道：“你们谁想去？”
除却小孩，这里还有六七十个人本地人，陆陆续续站起来十几个人，他们昂首挺胸，似乎对此很是光荣，甚至隐隐有期待之意，没有站起来的人也有羡慕和懊悔。
“好。”西雅芙微笑着看着站起来的人，目光落在莎拉的身上，道：“好孩子，你来吧。”
——被选择的莎拉激动万分。
“什么意思？”张龄疑惑地低声发问。
“到你们了。”西雅芙看着疑惑不解的谢源一行人，道：“就让安·怀斯特来吧。”
祭品已经选好，所有人的面孔激动，簇拥着莎拉走出殿外，不知是谁开始唱起一首未知的歌谣，一路载歌载舞。
蓝到失真的天空下，草坪上插满旺盛到过分的鲜花，微风吹过，鲜花摇动，像是蠕动地五颜六色的虫子。
莎拉走到花丛中央，从其他人手中接过一把匕首。
谢源微微皱眉，看向她。
莎拉转过头望着周围人，大家都在期待着，莎拉看了看匕首，迟来的恐惧才悠然而至。
她悄声问道：“奶奶，我还会回来吗？”
“当然，随时都可以。”
“那为什么以前去往大黑天身边的人，都没有回来的？”
“傻孩子，那说明，他们很幸福。”西雅芙再次摸摸她的头，“如果死亡不美好，怎么会有人死掉之后就不回来了呢……”
“我不要……”莎拉吐吐舌头，说道：“我最喜欢奶奶了，奶奶对我最好啦，祭典结束，我就会回来找奶奶，我要照顾奶奶。”
西雅芙笑着说道：“好呀，奶奶等着你。”
莎拉满意地露出笑容，干净利落地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脖子，像她之前把鲜花插进泥土里。
——保持微笑。
鲜血溅到明媚的花朵上，染得更加艳丽。
保持微笑，莎拉想，明明死亡如此美好，为什么脖子那么痛？
——好痛……
——奶奶，我好痛……
——好难呼吸，好想吐……
——奶奶我不想死了……
——奶奶……
莎拉的笑容逐渐开始痛苦，无法微笑的面对死亡。
西雅芙笑着的脸开始变得有些僵硬，周围人的欢呼声开始减弱。
鲜血从莎拉的脖子一股股的喷涌而出，她开始站立不稳，连微笑都保持不住了。
她颤巍巍的走向穿着白衣的人群，苍白的手被血染红，她伸手向所有人。
——那些都是他最熟悉的家人，但此刻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看着她，避之不及。
莎拉从中寻找着，终于看见了谢源。
她从谢源的口中听到了很多外面的世界的故事。
其实她很好奇，只是不敢。
任何对外界的好奇，都是对大黑天的背叛……
——噢，原来如此，我会这么痛，一定是因为我其实对外面的世界心动了吗？
这是大黑天在惩罚我吗？
现在她马上要死了，还能再听到一些吗？
莎拉艰难地张合着嘴，像是被捞上岸的鱼，无助的抓了几把空气之后，向后倒在一片花海里。
但她还没死，大口的喘息，喉咙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谢源忍无可忍上前几步，却被人抓住——他回头，看见栗弥尔正拉着他。
“松开。”
“死亡是很美妙的。”栗弥尔声音低沉，与他在自己面前人设完全不同，沙哑的声线好像是贴着谢源的耳朵在讲话。
他道：“她只是没有那么爱他的神明而已。你不也经常赋予别人死亡吗？那些人肯定怨恨你，如果是我绝对不会。”
谢源冷冷地望着他。
栗弥尔表情无辜地噘噘嘴。
谢源回头看向莎拉，她没有自杀成功，还有一口气，谢源刚想开口，为首的一个黑田村的男人突然扬起锤子，一锤砸在莎拉那张并不美丽，但朝气蓬勃的脸上。
脸被砸得稀烂，红白色的物质溅在五颜六色的花朵上。
莎拉就这样躺在松软的花地上，被砸开的脸，和鲜花一样盛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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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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