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吧。”边祎主动提出来。
何薄先是思考了一下，才缓缓点头：“也行。”
众人待的地方离厕所不远，厕所是公用的，地上依旧有昨晚黏糊糊的粘液，一脚上去还吧唧吧唧响，看这程度，似乎比昨晚粘性更好了。
进到厕所，一股尿骚味席卷而来，门半掩着，透出一股陈旧的气息。角落里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墙壁上满是污渍和霉斑。光线几乎被窗帘堵死了，那么一盏小小的窗户，不透光，不透风。
布局和正常的厕所一样。不分男女，左边是镜子，右边是洗手的地方。
边祎抬脚越过周围的不明物，走一步喊一句：“葛京韩……葛京韩……”
越过一个个隔间，直到最后一个，停下脚步，蹲坑边散落着纸巾，而葛京韩就这样躺在那里，伸手触摸了一下鼻息，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他双眼圆睁，面容扭曲，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身体很僵硬，爪状的手摊在两侧，两腿蜷曲在腹部，潮红的脸渐渐褪色。痛苦而变形的脸还来不及反应，就在原地已然凝固。挂壁上满是他死后挣扎的血迹。
葛京韩，死了。死在了厕所隔间。
这一夜，就死了两个。
眼下，边祎脚地黏糊糊的液体把他困住，上面还有一些刚染的红色。
是血。
边祎艰难抬脚，正想蹲下身徒手把粘液弄开时。
“别动。”后面有人出言道，“他在动。”
低头。
地下，慢慢蠕动的液体很快将边祎的鞋底包围住，那乳白色的一坨在地面上蠕动着，细看之下，既能看到一些细小的触手在表面挥动，缓缓地移着，表面还挂着一些恶心的腐肉碎片和不明粘稠物。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腐肉碎片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腐烂孔洞，如同**的泥浆，黏糊糊的附在地面上。
挪着…挪着…一步一步，逼近了边祎的半只脚。
似乎很快就会把他吞掉。
第一次见这种事，边祎眼神闪烁不定，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透露出他此刻的紧张，哆嗦着嘴唇，望向门口扶着门框的少年：“怎么办……付桉。”
感觉自己已经在死亡的边缘。
他的喉咙干燥的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努力咽了口唾沫，却只感到一种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别急。”门口的声音安慰着他：“我来找你。”
“别。”此时边祎的左脚已经被腐蚀了一半：“别过来。我第一次进，可能马上就这样死掉了，但……才相处一个晚上我就觉得你人很好……”
这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边祎右脚努力支撑着，挪上来一点液体就立马用脚甩掉，此刻他的声音轻微颤抖，仿佛是一根细线在风中轻轻摇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我这个人比较胆小，我家就我一个，要是你出去了，就把我银行卡的钱捐给希望小学，地址的话，你在我电脑上翻翻就可以找到。”
“……密码××××××××。”
那声音如同一棵叶子在秋风中颤抖，向对方传达着无法掩饰的不安。
“我不知道怎么……”声音还在继续。
看着地下这一坨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他的胃部一阵翻腾，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边祎拼命忍住想吐的冲动，却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呜呜呜——”
他极力张开嘴巴，然而声音却在喉咙间默默的消散，仿如浮云一般飘散无影。
“怎么了。”少年迈过来的脚停顿在半空中，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呜呜呜，呜呜呜——”
那一刻，他的舌头仿佛被割断，四肢整个僵硬柱，无法再说出一句话来，也动弹不了。任由底下的液体爬上爬下，直至慢慢将它吞噬掉。
这种感觉很难受，五感都在，但又像不在一般。能隐约看见面前模糊不清的高高瘦瘦身影，能触摸得到手边黏糊糊的触感，也听得见头顶旋转的扇叶“吱呀”声，闻得到一股腐烂臭味。
“边祎。”
“坚持住。”耳畔恍惚间有着少年温热的声音，那么的沉稳而又略带点着急。这似乎还是第一次到孤儿院来，能让面前这个'精神病患者'着急的事。
坚持不住了，乳白色液体已经从脚边延伸到了腰间。
“有办法的。”话毕——
一盆冰冷的水猛然泼来，带着嗖嗖的风声，瞬间湿透了衣衫。
水花四溅，清凉的感觉，席卷全身。
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墙壁，地下，风扇，隔间门，都被水浸透。
边祎被这突然的水泼得一激灵，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下还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再次睁眼，身上的黏状物液体，如同和来时的轨迹一般，慢慢往回收，像是被谁突然紧急的召回了一样，一点一点轻巧的蠕动着，最终从下水道钻出去。
边祎甩了甩腿，能动了。
“能动了能动了。”边祎唇边浮起一抹笑容。乐呵呵的拍了拍裤子。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还是多亏了付桉。
有脑子，不然他就交代在这里了。
门口站了不知道多久的男人插兜，目光锐利的扫过少年的脸，突然看好戏一般地笑了：“你怎么知道的？”
“凭什么告诉你。”少年走上前，拉住边祎衣角，稍微一用力就把他拽出了隔间，路过男人面前时，低头：“好看吗？江亦。”
他那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低沉暗哑如地狱恶鬼。吓得对方没来由打了个冷战。
急忙解释：“我是在你泼水的时候路过。”
他的解释，很苍白，这位高冷少年并不感兴趣。
“怎么样。”少年知道他吓得不轻，但也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只好轻轻一下一下拍他的背：“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了。”两人已经来到刚才人聚集的地方，说明了刚刚在厕所所经历的过程，但还是有所隐瞒，只是说不知道为什么，那坨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听完，韩晚清啧啧感叹，“好恶心啊。”
“什么——”最里面的吴施雅挤出人群：“葛京韩死了？”她立马摇头，否定掉边祎在厕所看见的葛京韩是死的：“不可能不可能，他身强体壮的，怎么会…怎么会……”
“你不信，自己去看。”何薄一指厕所。
看着黑漆漆的厕所口，施雅立马怂得钻进人群堆。
缓过来后，一行人下楼。
昨晚太晚了，边祎还没来得及认真看过。
一进门，就是偌大敞亮的大厅，大厅的墙壁上挂满了孩子们绘画的画作，色彩斑斓的，充满童趣的，有画人的有画树的有画动物的。
阳光透过孤儿院稀疏的窗帘，斑驳的洒在整洁却略显陈旧的木板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在大厅里，七点四十，几排木质的桌椅放得整整齐齐，小孩们陆陆续续洗漱完穿好衣服出现在大厅，生锈的铁床也一直持续发出声响。
院长站在中间，维持着秩序：“各位小朋友不要慌，一个一个来。”
小朋友门一个个都拿着一个和他们脸一样大的小盆，笑眯眯的排着队，似乎对今天吃什么早饭及其感兴趣，一个两个都伸长了脖子想去探探究竟。
一个大圆桌，一个大长桌。
边祎一行人则坐在长桌上，有豆浆，包子，饭团，油条，麻球，烧卖，不过他没胃口，捣鼓着碗里的稀饭。
其余人刚刚目睹了那些场景，也更是一个比一个难受。
“吃点吧。”少年抬手捻了一个包子到他碗里：“等一下还有事要做。”
“也对。”边祎捣鼓完喝了一口稀饭。
喝完一口，突然想起什么，就凑近低声对少年说：“你是不是发现什么啦。”
“没。”还是那副高冷的样子，还以为在厕所那件事以及给自己夹东西已经彻底让他摆脱这两个字了呢。哼哼哼，谁不会高冷似的。
只见少年咬了一口灌汤包，汤汁瞬间喷洒出来，沾到了边祎身上，少年仅看了一眼，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抬眸，姿态懒散地向后轻靠，淡然询问：“没事吧。”
边祎低头啃碗里的麻球，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的，低声嗯了句。
付桉：“……”
付桉：“要擦一下吗。”
边祎：“不。”
付桉：“……”
付桉：“等一下我们…”
边祎斩钉截铁：“不。”
付桉：“……”我刚刚说什么话了吗？？
……
“大家吃完了吧。”院长又踩着“哒哒哒”走过来，“那我们现在来分配一下职位。”
看了一眼手中夹着的名单，念出来：“幼儿教师：江亦，于惜苒，向珂，边祎。”
“社工：何薄，付桉，牛笑可，白故”
“护士：施雅，韩晚清，秦时曼。”
院长走前提醒了众人一句：“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别到处乱窜，我们是十二点准时吃午饭。”
所有人记住了这个时间，生怕错过了这个时间就离自己死亡不远了。
“幼儿教师是干嘛的呀。”院长走后，边祎凑近问他。谁让第一天就看他顺眼的，长得好看。
“不知道。”
边祎看向他的眼神逐渐不友好。
付桉：“……”我是真的不知道。
“明知故问，就是当老师呀，小边同学。”秦时曼从边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眨了眨眼睛，笑道。
秦时曼看着也就感觉21.22的大学生模样，她穿了一条小白裙。
棉质小白裙很完美的勾勒出她初初发育的身形曲线，微微隆起的小胸脯，盈盈可握的腰肢，雪白的小腿，纤弱的手臂，形线优美的颈子都暴露在外面，是最容易勾起野性的那种无害的美。巴掌大的脸漂亮又惹人爱，红润的唇齿间都带着明媚，尤其是眼睛，泛着水光，映出对面少年的倒影……
“好看吗？”头顶传来空洞幽涧的嗓音。
“没……”边祎转向另一头。
“没看。”
“我本来就好看。”秦时曼背着手慢悠悠的经过少年身边：“小边同学喜欢看，正常呀。”随后还做出一个吐舌头的动作。
“可是——”少年冷眼回头：“这个游戏，不会因为你好看，你就不会死。”
众人：“……”这人也是真的不会怜香惜玉。
孩子们正好这时候吃完早饭了，一个接一个出了大厅门，朝着另一栋楼走去。
看来上课，不是在这里上，等众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何薄赶紧出来组织大局：“我们这样，该上课的上课，该社工的社工，该护士的护士，没事的就抓紧找线索，我们的时间也就只有几天，尽量一天都不要耽误，听清楚了没有。”
“好。”
众人分散。
孩子们第一节就是边祎的课，边祎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要上台讲些什么，回到办公室，自己工位的桌上放着几本厚厚的书，看起来是教材，随手翻了几页，一点也不好，播音专业，却要教——绘画。
隔壁工位的老师看向他，随口问了一句：“新来的老师啊？”
“嗯。”边祎如实的回答：“昨晚刚来的。”
对面老师掐着眉心的指尖倏而一顿，久久不语。
八点半上课。
教室里已有不少孩子在蠢蠢欲动。
教室里。五彩斑斓的墙壁贴满了卡通贴纸。天花板上悬挂着各种形状的风铃。微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响声。阳光透过窗户，撒在摆放整齐的桌椅上。每张桌子上都放满了彩色的画笔和纸张。
“好了，小朋友们，安静啊。”边祎走上讲台。面对下面一排排的小罗卜头，他也不感到紧张。
“今天呢，我们来学，画房子——”
教幼儿园，简简单单，手拿把掐。
边祎拿着黑色彩铅在画板上捣鼓着，先画一个尖尖的三角形房顶，然后画正方形的屋子，上面再画两个圆形的窗子，在窗子上画几条栏杆，一脸得意的指着问：“铛铛铛——这是什么？”
几个小朋友跃跃欲试，争先恐后的举着小手，其中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按耐不住性子抢着回答：“房子，是房子。”
“对啦…”边祎刚表扬完，另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就挺直了小身板不满道：“凭什么，二强你不守规则，你不举手。”
“我要和院长告你。”小女孩貌似很气愤，憋红了脸，连带耳根也变得泛红。
“对。”隔壁桌的小女孩也举着小手附和着：“和院长告你，把你关小禁闭。”
被叫做二强的男生貌似不怕，语气略带丝挑衅：“你们告啊，告啊。”
他继续说，像抓住了女孩把柄似的：“你刚刚说话也没有举手。”
小女孩急了：“我没有。”
“二强。”小女孩再抬头时，她眼里酝酿出了两团泪水，心中乱得像是被猫抓过的线团，鼻子一酸，登时红了眼睛：“你无懒……我要和院长告你。”
“只知道告状。”二强指着自己的小脸蛋，吐着舌头：“羞羞羞。”
“别哭了别哭了。”边祎连忙把手放到小女孩背上轻轻抚摸着：“别哭啦。”
“老师，他…”小女孩指尖在发抖，小手抹着脸上的泪痕：“他不守规则……”
边祎摸不着头脑：“老师的课，不用守规则也可以的。”
“不行。”小女孩站起身来：“必须守规则，不然院长…”
“呜呜呜——”小女孩话落到一半，倒数第二排靠过道的小女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往下掉。她双手抹着眼泪，小脸蛋上满是委屈和不安。其他小朋友已被她的哭声吸引，纷纷围过来。有的好奇的看着她，有的则开始模仿他的哭声。
边祎：“……”心累，幼儿教师怎么这么多事。
“又怎么啦。”边祎的视线飘过去。
“老师……她…”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举着手说：“流血啦……”
“哪里流血啦。”边祎刚走近，就听见胖乎乎的男孩又说：“屁股。”
屁股…
只见一抹红色，挂在女孩的裙边。
小女孩一直在哭，换着气哭，问什么也不回答，嘴里支支吾吾，哭得快岔气了。
二楼就何薄一个人在找线索。
但速度不慢，很快就找到第四个房间。
“怎么样了。”边祎上完课就直奔少年身边：“有发现吗？”
少年无言，摊摊手，摇了摇头。
“我这有。”边祎晃动着脑袋，一脸得瑟样，像一个小朋友努力完成了事想得到一个表扬。
他听见他的话，轻挑下眉，不咸不淡的勾唇应声：“哦，是吗。”
边祎伸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就这样，瘦高的身子微屈，对方温热的鼻息传入他耳畔，只觉得一阵痒痒。
“你怀疑？”听完后，少年抬眼。闪过几丝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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