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霁川，被晨光慢慢唤醒。
这座城市的天际线由高耸入云的建筑群勾勒而成，薄雾在高楼间游走，阳光掠过金属幕墙，折射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像是为整座城市披上了一件轻薄的外衣。
霁川的空气里藏着一种轻微的电子音符。
行人们三三两两地穿行在街道上，有人戴着微屏眼镜，低头与浮动的日程对话；也有人手中拖着轻薄的便携设备，语音指令轻柔而克制地穿插在空气中。
沿街的全息广告屏在08：00 a.m.准时启动，温柔的机械女声响起。
“早安，2075年3月25日。霁川气象中心播报：今日气温12至18摄氏度，多云转晴，预计上午九点智能云层系统将完成清理，通行指数四星。祝您工作愉快。”
之后屏幕上宣传着最新的智能设备，旁边还有城市公共调度的温馨提示：“光启科技，联通霁川每一刻。”
自动驾驶的车辆平稳穿梭，每一辆车都匀速行驶在规定的轨道上，留下一道道淡影，车身金属折射出的色泽轻柔而冷硬，像被抛光过的流体。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了光启大厦直线方向上与济云路拐角处的停车道，后座的沈砚手腕上佩戴的智能设备发出轻柔的提示音：
“08:05，晨会倒计时25分钟。”
他抬手扫过屏幕，日程安排整齐地浮现在眼前：
08:30—9:00晨会。
09:00—11:00 NexCore2.0项目推进与确认。
瞥了一眼后，手指轻轻一滑，屏幕光影收回。
他迈步下车，风衣的下摆微微扬起，步伐平稳而从容。视线穿过面前熟悉的街景，落在前方，“拾间”咖啡馆。
木质边框和大片的落地窗设计，将它与周围的灰白色建筑分隔开来，温柔的像一块不合时宜的旧时钟，被嵌入了霁川核心区的这片金属森林里。
门被推开的瞬间，风铃声叮铃作响，空气中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温度，夹杂着浓郁的咖啡香扑面而来。
店内的空间不大，却被布置得井然有序，浅胡桃色的桌椅散发着温润的旧感。
几位早起的客人零散坐在角落，有人在浮动的屏幕上浏览文档，有人轻抚微屏眼镜，将会议日程投影到面前的虚拟墙上，细碎的交谈声偶尔响起，不算喧闹。
走进最里面，左侧靠窗的位置，一个女孩窝在这处角落，她穿着米白色的针织外套，袖口堆叠在手腕上，显得松松垮垮，散乱的发丝垂落，挡住了大半略显苍白的面颊。
她的桌面上凌乱堆放着各色绘制便携设备，还有好几张散乱的纸质手稿，边缘被揉得卷起，纸上呈现的线条纠缠交错成一团，像是挣扎着想要脱离纸面的生命体。
“早上好，先生，需要什么？”
沈砚移开目光，将视线转回面前的柜台，上面正悬浮着淡蓝色的菜单光幕，轻柔地流动着字迹与选项。声音平稳道：“一杯冰美式，打包带走。”
服务生点头，动作迅速地调试着咖啡机，蒸汽升腾而上，卷着浅淡的热气。
乔黎整个人几乎要完全陷进柔软的座椅中，她是很爱来这家咖啡店“工作”的，但大多时刻是在傍晚时分，强迫幽魂一般的自己出门，来到店里，点一杯热可可或是卡布奇诺，发呆。
没错，此刻她也好想发呆哦，这么一大早的情况下出门，对她而言只能是一夜无眠的结果，哪里能织造出完美的灵感，狂赶进度啊！
屏幕上的笔触依然停留在半途，像是突然停止运转的齿轮。她的右手无意识地转着智能画笔，苍白的指尖在笔身上轻敲两下，发出细微的声音。屏幕的右上角红光闪烁，倒计时赫然亮起——
“项目提交倒计时：8小时。”
乔黎叹了口气，将脸埋进手掌中，声音闷闷的：“再想不出来，我就画个圈交上去了。”
就在这一瞬间，突兀的“噗”一声，从咖啡机那边响起，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店员低呼，手里正接着的咖啡杯晃了晃，液体溅出些许，打在台面上，大部分水迹却都不偏不倚地落在离机器较近的乔黎桌子上。
“啊——？”
乔黎猛地抬头，看着那张纸上晕开了一片不小的褐色渍痕，将线条都模糊了一角，
“我的稿子……”，她的声音透着一丝轻微的崩溃。
那位看着很年轻的女店员，紧张的处理好面前的咖啡后，快步走上前：“对不起，对不起！机器刚刚突然卡了一下，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乔黎抿着唇，声音软下来，低头小心地用纸巾去擦拭着染渍的部分，又将那张手稿举起来轻轻吹了吹。
“或许还能抢救。”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我安慰，像是在对女店员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女店员这下真的手足无措了，突然想起正拿着那杯美式的客人，连忙转身又对着沈砚道歉：“对您也感到非常抱歉，如果需要，我——我可以重做一杯！”
沈砚低头看了眼，纸杯上反而很干净，微微摇头：“不必。”
她只好讷讷无言，红着脸继续去柜台后调试机器了。
“纸质手稿？”沈砚开口，语调淡淡，却带着某种不加掩饰的探究。
乔黎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那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离自己的桌面近了几步，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抬手挡住手稿，语气里带着点防备：“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的设备足够精准。”他看着她，目光沉静，“纸质手稿费时又低效。”
乔黎冷笑一声，这什么人啊，跑到她面前说教，不满道：“灵感和效率不能相提并论。对我而言，手感好就足够了。”
沈砚微微一顿，只是又看了一眼那张手稿的页脚，被洇湿后不太清楚的英文字母“Jxxly”，没有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从外部观摩光启大厦，流线型的金属结构与玻璃幕墙无缝衔接，顶部的智能光感装置，打造出一片自然的流光，让整座大楼看起来像一件光与金属筑成的艺术品。
大厦内部，科技感与秩序感交织。细微的银色光线从天花板延展至地面，可以自动调节整体温度与湿度，像脉络一样连接着整座建筑的运行系统。
九点整，二十六层最大的那间会议室内，光启技术部与设计部，都在晨会结束后没有任何人离开，继续推进今天最重要的项目会议。
空间被一层层淡蓝色的科技光晕笼罩，全息屏幕全部亮起，悬浮在会议桌中央，项目进度与数据流畅地投影在空中。屏幕的四周设置了触控区域，小组长们可以随时放大、缩小或更改资料。
一排排长桌排列得整齐有序，座位前的微型显示屏自动开启，连接到各自负责的小组系统。沈砚坐在会议桌的尽头，目光冷静地扫视着浮动的数据节点图，指尖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
“林修，系统交互核心的第一阶段完成到哪里了？”
林修翻动全息投影，系统路径图缓缓放大：
“核心驱动模块的逻辑链条已经打通，目前动态任务引擎的反馈数据正在测试，但部分逻辑节点的自动优化还有反复，尤其是资源流转模块的动态更新，仍存在一定滞后。”
“原因呢？”沈砚微微皱眉，目光锐利地落在一处红色标注点上。
“主要是跨模块的数据同步与传输路径的冲突，资源过载时会导致部分数据包延迟分配。”
江奕，负责交互机制的组长，迅速解释道，
“我们可以在传输路径上加一层逻辑过滤，但这样可能需要额外时间。”
沈砚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沉默片刻后开口：“逻辑过滤可以试，但必须控制在0.5秒以内。
林修点头记录，会议桌上的微型屏幕同步闪烁：“沈总，还有确认的与尚来工作室设计方案推进，主设计师是Jolly，他们团队内有三人负责后勤协助，下周会正式前来沟通。”
沈砚面前的屏幕上，快速浮现出Jolly个人的资料页，虽只有简单的背景信息，但那个名字让沈砚的目光微微一顿。
Jolly。脑海中闪过那张被咖啡渍弄脏的手稿，线条虽凌乱却透着灵动，果然是她。
“既然正式开始推进，表层设计与我们系统节点接驳必须提前梳理，不能影响他们的方案讨论。”
“我会先梳理一版逻辑交互图，确保与设计部进行最小冲突的接洽。”作为技术部小组长的秦颖应下。
“视觉设计只是一个框架，而系统驱动才是NexCore的本质。我们必须确保数据与流程在任何场景下都能‘零摩擦’运行，Jolly他们负责的设计层必须与我们的核心功能匹配。”
沈砚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林修，提前确认下周一上午九点的会议安排，交互框架、核心逻辑图记得先给他们看好，再讨论他们的设计方案。”
“好的。”
……
10：59 a.m.
沈砚起身，目光冷静扫过每一位在场成员：“记住，我们做的是核心技术，表层设计只是锦上添花，但它必须为我们的逻辑服务，不能拖后腿。”
11：00 a.m.会议解散。
整个会议室重新归于安静。
13：37 p.m.拾间咖啡馆。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进店里，木质桌椅被镀上一层暖色。靠窗的位置，连饭也没顾得上吃的乔黎终于长舒一口气，完成了最后的修改，将任务提交按钮点下时，屏幕中央弹出一行醒目的字样：
“任务已提交。”
她仿佛被掏空了力气，整个人瘫在椅背上，抬起手遮住了双眼：“总算……画完了。”
疲惫像潮水一样袭来，让她完全不受控制地趴在桌面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便携全息手表的震动将她惊醒，乔黎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喂？”
“乔黎！”那头传来周琴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兴奋，“工作室这边对接的光启项目定了！下周一九点你要去光启总部面谈，负责人是沈砚。”
乔黎猛然清醒，揉了揉眼睛：“谁？光启？”
“沈砚，光启核心层的首席产品官！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次项目非常重要，沈砚很重视这次NexCore2.0版本的重启，哎呀，你这拖延症真的该改改了。”
“等等，师姐，光启的项目怎么会选我啊？我……我这段时间都是在接一些小外包啊……”
周琴轻笑一声，语气却严肃下来：“机会是我争取到的，但能不能把握住，就是你的事了。黎黎，你知道这次NexCore升级的意义有多大吗？光启在科技与商业设计上占据的地位不言而喻，他们的项目不仅是行业风向标，更是难得的资历积累。”
“可是……”，乔黎张了张嘴，试图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可是了！”周琴语气温和下来，
“这次项目合作，给了你一个足够大的舞台，别再拖延了，好好准备。你有天赋，但天赋不能一直成为你摸鱼的借口，知道吗？”
“……好吧。”
乔黎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师姐。”
“下周一早上九点，别迟到。我也会过去。”
挂断电话后，乔黎抱着便携设备发了会儿呆，刚刚还未散去的睡意此刻全消了。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阳光，语气沉痛，低声喃喃：“摸鱼的日子……真的到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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