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能够载入校史的伟大壮举。
史无前例，后无来者，他们，他们——用送神术把自己的守密人给送走了。
原来守密人也可以是被送走的啊！
三人晕头转向地想着，玛格丽娜则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她颇为赞许地朝他们点了点头，又翻了翻自己的记忆：
“我这儿还有一个小法术……”
“不不不。”
“别别别。”
“姐姐放过我们吧！”
三人一起往后跳了两步，要不是FBI说海上不安全，只怕他们也会如厄里诺一般，转身跳入大海。
虽然眼前的少女基本确定不是奈亚拉托提普，可她的所作所为丝毫不比一位邪神好到哪里去。
“你们说，”戈登声音尽可能低地说道，“‘N’会不会也有个宿敌之类的对手？”
“你怀疑玛格丽娜是吗？”芙拉的思绪快要纠结成麻花，“不排除这种可能。”
“姐姐姐姐，”
在他俩继续怀疑玛格丽娜的人类身份时，杰西愁眉苦脸地回到了少女身边，诚恳地说：“您会配套的请神术吗？能不能教教我们呀？”
他想的比较简单，既然不小心把守密人弄没了，那再请回来不就行了？
他可真是个天才。
玛格丽娜歪着脑袋看着杰西，因为心情愉悦而没有计较他踩中自己的雷区的言行：
“你想做什么？”
“你喜欢祂？”
“啊？”杰西觉得他继续一个智力来跟上少女的脑回路。
这么想着，那两枚如大海般蔚蓝的骰子果真动了动。
的智力检定为：60/34，普通成功。
检定过了过了，现实却是无事发生。不知是这个智力检定没什么用，还是因为守密人不在。
“姐姐，事情是这样。”杰西为他们面临的悲惨现状感到头皮发麻，“我们不是说好离开就给你介绍帅哥吗？现在、现在守密人没有了，我们没法交任务啊……”
他说得比较委婉，因为这件事所造成的后果远没有交不了任务那么简单。
守密人，Keeper，游戏主持人，副本的构建者，宛如创世神一般的存在。
是副本运行的“必须物品”和“唯一准则”。
如果消失的话……
按照基金会的推测，整个副本大约会直接崩塌。
但他们目前都还好好的，天幕没有坠落，大海也没有变成沙漠，就连倪克斯号都依然行驶在洁白的浪花中，只是笼罩着他们的诡异和不适感更为强烈了一些而已。
“确实。”听了杰西的话，玛格丽娜的笑容淡了淡，眼中浮上了名为苦恼的情绪，说出的话却仍旧无辜而毫无愧疚：“可是我不会耶。”
米格斯先生虽然有教请神术，但不是关于“奈亚拉托提普”的，而是另一位。
贸然将对方请来并要求对方当守密人话，好像怪不礼貌的。
“不过，”少女的手上多了两枚骰子，表面的光点仿佛夜幕中的繁星：“真正的守密人应该很快就会出现吧？”
她把玩着骰子，漫不经心地说。
“诶？？”杰西和另外两名队友愣在了原地。
【嗯……】
【啊……】
【那什么，欢迎你们来到倪克斯号。】
几乎是下一秒，玩家们的耳畔出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
从语气来听，对方的情绪似乎十分茫然，像是一觉醒来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
【我，我……】
【呃，我是你们的，的守密人……】
说话断断续续的，仿佛是个结巴。
——结巴也可以当守密人？？？
不是歧视的意思，而是守密人这个职业挺需要与人交流的。
【让我看看，你们，你们的进度，进度到哪里了……】
【哦……这里……很快的啊。】
说话慢到像催眠。
“请问，”芙拉试探着开口，“之前那位是怎么个情况？”
【祂，祂，祂……】
守密人陷入了沉思，关于一段不甚美妙的回忆：【……祂把我，打晕了。抢走了，我的位置。】
说来心酸，想想也难过。更悲催的是伏行之混沌好像是来找一个漂亮小姑娘的，他在爬回来的路上还被森之黑山羊拦住，笑眯眯地问他那个漂亮小姑娘长什么样子。
他、他哪里知道，小姑娘还没来他就被打晕了。
【好了。】
他的目光落在玛格丽娜的身上，对方美得显而易见，一定就是伏行之混沌想要找的漂亮姑娘。
——咦，奈亚居然还有这种癖好。
他想起森之黑山羊语带鄙夷的感慨。
【关于这艘船，你们，掌握的，掌握的信息已经，可以通关。】
【你们，要、要，要准备离开吗？】
他说话时的背景音是救生艇的引擎声和撕心裂肺的嘶吼。
伏行之混沌这个小插曲过去后，海中的怪物开始继续攻击离开了倪克斯号的船员。恰如祂之前所说，这躺航行的中途没有任何的停靠点，救生艇上的人就如瓮中之鳖。
“离开！离开！”
挂在船舷外面的厄里诺大声地说，他才顺着救生索从海中爬出来，仅存的生存本能告诫他应该留在船上，但盛开在甲板上的少女却像是恐惧的化身，从头到脚都让他避之不及。
“就这么走，拿得到奖励吗？”芙拉犹豫着。
“再去法埃那边看看？”和她一样，戈登也有点不甘心。
他们的状态都不算好，就这样离开的话，下一次的副本恐怕会相当艰难。
虽然，这一次因为玛格丽娜就已经很艰难了，对方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团灭发动机！
“离开的话，我们需要去哪里？”
【会，会有直升机，来接，你们。】
玩家心下了然。
这估计就是那个FBI搬来的救兵。
“傍晚之前走，你们觉得怎么样？”戈登问。
“没意见。”芙拉顿了顿，“你们的伤害加深是多少？法埃估计不会跟着我们走，到时候得把她打晕。”
“还有厄里诺。直升机要是只有一辆的话——”
“让他在螺旋桨上挂着吧。”芙拉毫不留情地说。
事情就这么敲定，两人无声地暗示着杰西，后者接收到眼神后又一次蹭到了玛格丽娜的身边。
“姐姐……过一会会儿再走好不好？看在我那位APP85的朋友的份上。”
“我没打算现在就走呀。”玛格丽娜奇怪地看着他，“我丈夫还在船上呢。”
噢，差点忘了这茬。
骚乱发生后，他们就再没见过“拉斐尔”——他们还不知道此拉斐尔已非彼拉斐尔，而是一个米戈人。
就连船上有米戈人这件事，也只有玛格丽娜……还有芙拉知道。
那本描绘着神秘符号的书籍，芙拉没有和其他人，起码没有和戈登与杰西分享。
唯二知道书本存在的弗朗西斯已经死了，法埃则陷进了魅惑大失败的反作用力中，暂时没法正常地和队友交流。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芙拉自己也想不明白。
就好像那本书是活的，蛊惑着她做一个私吞了财宝的恶龙。
“姐姐，你觉得你丈夫会在哪里？我们可以去帮你找。”杰西牢收着玛格丽娜第一狗腿的宝座，殊不知自己在某位的暗杀名单上的排名正在稳步上升，和“米戈人”“黄色大章鱼”呈三足鼎立之势。
“那里吧。”
少女的目光转向了那座一直都是玩家重点调查对象的小屋。
“正好，我们也要去那里。”芙拉迟疑着走近了箱子里塞着个核.弹的玛格丽娜，“一起？”
少女没有拒绝。
就这样，这支从开始就四分五裂的小调查团难得的达成了一致，一同来到了米格斯的小屋。
才进去，他们就看到了一幅槽多无口的画面。
FBI背上扛着一个人、腿上挂着一个，前者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直想从他的周围逃离，后者则是死活不肯离开。
“你们来了，”FBI头疼地看着紧紧贴着自己的法埃，“快把你们的朋友……”
他的声音被掐断了。
手枪飞速上膛，冰冷的金属管对准了新出现的红发少女——他知道她，玛利亚·马斯，拉斐尔的妻子，新印斯茅斯事件的犯罪嫌疑人之一。
“别激动，这位姐姐是好人。”手上还有核弹，我们打不过的！
杰西拦在了玛格丽娜的身前，少女却对他的举动熟视无睹，甚至还像和熟人聊天那般自然地开口：“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问的是FBI扛着的壮汉，虽然脑上血淋淋的，但依旧可以分辨出他的身份。
倪克斯号的大副。
“站住！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FBI说着，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
玛利亚夫人有一张摄人心魂的美丽脸庞，漂亮到可以让人忽略她做过的许多恶事，尤其是她像是凝望爱人一般温柔地注视着你的时候。
【的魅惑检定为：82/79，普通成功。】
【的魅惑检定（奖励骰）为：82/39，困难成功。】
【的意志检定为：80/87，失败。】
枪口一点一点地下移，却没有完全放下，玛格丽娜就这样直接走了过去，伸手握住了冷黑色的金属管。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动作。如果弗雷德里克在此时开枪，就算她将枪口拧向一边，手掌也会被滚烫的管道灼伤。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呀，我没有做坏事。”
的确没做坏事，也就是杀了个人而已。
看到过丹尼尸体的三人默契地想道。
“把手放开。”弗雷德里克语气严厉，却是率先认输的那个。
他收起了武器，用“反正联邦总局的人很快就到她逃不了”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冷声道：
“这间屋子没有看上去的小，拉斐尔·马斯用特殊的方式扭曲了光线，制造出了许多我们肉眼看不见的黑暗空间。”
“大副就被藏在那里。他受的伤有些严重，你们有没有会包扎伤口的？”
“会一点。”专业对口，大部分玩家都会点个急救或者医学，他们中最高的则是——挂在船外的厄里诺。
“我先来！”法埃自告奋勇地举手，想在“心上人”的面前好好表现。
【的急救检定为：55/99，大失败！】
不止是看到投掷结果的玩家，就连守密人都愣了一愣。
兴冲冲地扯好绑带准备帮大副止血的法埃，脚下一滑，手上一抖，在完成了包括空中360度转体和托马斯回旋在内的一系列高难动作后，啪地一下将一把小刀扎入了大副的脑门。
本来还勉强有些意识的大副，瞬间就睁着眼断了气。
“……”
“……”
法埃啊，这个副本结束之前，你就不要再碰骰子了吧？
究竟是何等倒霉的运气，才会连续丢出两个大失败啊！
做为倪克斯号的大副，这无疑是一位重要性很高的NPC，掌握着许多信息。
对于弗雷德里克来说，也是控诉拉斐尔·马斯的重要证人。
但现在，他就这么死在了一发急救拳之下。
“还、还能再抢救一下吗？”法埃呆呆地说。
弗雷德里克检查了大副的鼻息和心跳，一脸冷漠地摇了摇头。
再抢救，就是直接送进火葬场了。
“只能找到拉斐尔了，”年轻的FBI成员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可以从他那儿得知一些线索。”
但问题也不算太大，身为拉斐尔·马斯的妻子，红发的玛利亚说不定知道得更多。
自从玛格丽娜出现后，弗雷德里克的思绪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拐个弯，到对方的身上去。
“想要线索的话，直接问不就好啦？”玛格丽娜说，[守密人，我要过话术。]
【什、什么话术？】
[我要和大副过话术。]坐在行李箱上的少女边用小指勾着自己的头发边说，[可以的吧？你说过你很随和的。]
【啊？】不善言辞的守密人，想了又想后还是认下了那位给自己整出的人设：【那你过吧。】
【但是，但是，你要承受、承受，你可能要承受，很严重的后果。】
在他慢吞吞的声音里，玛格丽娜已经丢出了骰子。
现实中的、被她攥在手里的、奈亚拉托提普送的，那两枚骰子。
十位数是0，个位数是1。
结果看得队友的表情逐渐麻木。
什么叫世界的参差，这就是世界的参差。
有人连续两个大失败，有的人却一扔一个大成功，还是点数为1的真实大成功。
“你在做什么？”弗雷德里克觉得对方的动作有些眼熟，仿佛曾经的自己也做过这样的事。
“过了。”没有回答小探员的话，玛格丽娜踢了踢直挺挺躺着的大副：“醒一醒，快说我丈夫在哪里。”
【……就在你们为，为大副的死感到忧伤的时候，你们突然发现，大副的身上有被人做过实验的痕迹。】
【那是一种禁忌的，不该存在于世上的法术，强大到可以让死者复生——但没有人知道，从亡者的世界归来的，究竟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个人，还是不可名状之物。】
伴随着守密人终于不太结巴的声音，大副先是手指抽搐了一下，随即整个身体都猛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仿佛都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以不同的频率和方式抽动着，最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弗雷德里克立即举起了武器。
【San Check】
“你好。”玛格丽娜礼貌地说，“你知道我丈夫在哪里吗？很久没看到他了，我很想他。”
“啊啊啊！”精神最脆弱的法埃尖叫了起来，她转身想要跑出去，一个嗡嗡的声音趁机钻入了她的大脑，命令她留在原地。
法埃目光一滞，呆呆地愣在了门口。
芙拉和戈登的神情还算镇定，但也都慢慢后退着，和这具“起死回生”的尸体保持一定距离。
“大副”睁着浑浊的眼珠，浓墨似的瞳孔中另有一双燃烧着的血瞳在望着屋内的人。
“他”伸出往后翻折到露出了指骨手，往法埃的旁边指了指，喉咙中堵着“呵呵”的喘气声，舌头因为失去控制而掉出了口腔，同时又像蛇一般扭动着，朝玛格丽娜的方向蜿蜒爬行。
弗雷德里克立即朝“大副”所指的方向开了枪，子弹没入一片纯粹的黑暗，和一个人形的黑影错肩而过。虽然没有命中，却成功地将藏在坍塌区域中的米戈人逼了出来。
因为没有时间修补，拉斐尔的身体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一团粉红色的东西一半藏在人的皮囊之中，另一半暴露在咸湿的空气中。
这是一种类似于螃蟹的生物，背部长着蝙蝠般的肉色膜翼；它的腿或是手却又是和昆虫相仿的节肢，脑袋则是一团长着无数触须的、如蒲公英蓬松的椭圆球体，左半部分还堪堪挂着拉斐尔的眼睛和耳朵，看上去无比恶心和恐怖。
【San Check】
除了玛格丽娜，在场的所有人都过了一个0/1D6的理智检定。这次的大家基本都人品大爆发，没有被米戈人吓到陷入疯狂。
——只有昨晚那个意志检定没有通过、因而在脑内留下米戈人催眠之声的法埃。
她的大脑仿佛被劈成了三片，其中两片属于她自己和米戈人，最后则是归于她所深爱的弗雷德里克。
不想和心爱之人作对的她选择了一种折中的方式，反手用那把送走了大副的小刀扎晕了自己。
被米戈人催眠的队友是解决了，但场上的局势对玩家们来说还是不太有利。
首先就是那具已经脱离了人类范畴的尸体。“他”不远不近地站在人和米戈之间，摸不准到底是会帮助哪一边；用话术大成功唤醒了“他”的玛格丽娜若有所思地坐在原处，仿佛根本就没看到外表可怖的外星真菌，而那朵真菌也不打算伤害她。
守密人说，米戈人的攻击目标只有他们四个。
芙拉、戈登、杰西，再加上NPC弗雷德里克。
挺好，起码还有个肉盾。
“嗡嗡嗡嗡——”
米戈人的体型并不大，甚至比红发少女还要矮上一点。它们的可怕之处也不在于肉.体，而是来自异星的高超科技和蛊惑人心的催眠能力。
这份能力所针对的不仅仅是屋内的四个人，还有留在倪克斯号上的其他船员，让这场战斗愈发艰难起来。
但无论战场的局势如何变化，玛格丽娜都是一副局外人的模样。
她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甚至还掏出了一瓶水果罐头，旁边不远处坐着身体比拉斐尔还要破破烂烂的“大副”。
两个乐子人并肩看完了乐子。
米格斯还惦记着随机抽取几个幸运儿挖走大脑好陪伴妻子玛利亚的事，对芙拉他们并没有下死手。其他船员在战斗结束后被操控了跳了海，倪克斯号终于陷入了只有两个人的沉默。
“玛利亚。”失去了人的发声器官，米戈人的声音低闷到极难听清：“来，到我身边来，不要害怕我，我就是你所熟悉的那个人。”
它没有用米戈人的催眠天赋，算是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红发的少女——是留在人类的世界中，还是和它一起去往宇宙的边际。
“我知道。”玛格丽娜的嗓音温柔如水，“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米格斯。”
她的目光是诚挚的，充满柔情的，不容置喙的，也是深爱着对方的。
“你很好，米格斯。所以我也……”没有子弹的马格南出现在她的手中，“我也是很喜欢你的。”
张开多双手臂的米戈人迎接到的不是它的人类爱人，而是三发没入真菌头颅的尖锐痛意。
它瘫倒在湿漉漉的甲板上，血液般的粘稠绿液从它的伤口流了出来，忧郁的颜色像是在诉说着米戈人死前的悲愁。
静静地看了这个假的拉斐尔·马斯几秒，玛格丽娜收起了武器，覆在她手上的黑影没有消失，被她嫌弃地拍开。
“你是不是也该走了呢？”她顿了顿，还是念出了那个名字：“奈亚拉托提普。”
暗杀名单-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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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遗失航线（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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