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偏安站在一座小岛上。
周围都是海,雾起了白茫茫一片,他脚下一片沙滩,身后有茂密的树林。
海风迎面吹来,带来微咸的味道;沙滩踩在脚下,触感细软;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周围一切平静,天空飞来几只海鸥,海面上跳跃几条小鱼,海水哗哗声特别治愈。
风景美丽又真实,但谢偏安知道他此刻正躺在冰冷的游戏胶囊里,周围是破旧狭窄的出租屋,窗外的天地都是灰蒙蒙的,末世重度污染下寸草不生,浓烟笼罩整片天空,如同一副巨大的素描画。
所谓的大海沙滩不过是机器连接脑神经营造出的假象。
这是《一屋不扫》全息游戏第一个副本的场景。
第一个副本新手教程,进来的一瞬间就出现在这里,好像真的穿越了。
谢偏安在第一时间观察四周,一切和平,除了不远处有一间小草屋,半人高,特别简陋,门上挂了一层水草,很厚,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未知的才是恐怖的。
亦如游戏新手任务没有教程,不知道BOSS是什么,不知道副本任务是什么,整座岛都搜遍了也找不到线索,他真的怀疑第一个副本的任务是荒野求生了。
除了那个草屋,那是唯一一个他没有检查过的地方。
谢偏安从树林里挑了一根树枝,粗细合适,又长又直,还算趁手,是一根完美的棍子。
他小心地挑起厚重的水草,阳光从他的背后洒进草屋,昏暗中他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人的眼睛。
他迅速松手,水草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不对劲。
谢偏安知道第一个副本的名字叫《寄居蟹》,通过客观判断,按理副本的BOSS应该是一只可怕又丑陋的寄居蟹。
可为什么有一双人的眼睛?
是别的玩家?
但这是单人副本。
NPC?
有可能。
长着人眼睛的寄居蟹?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绝不能掉以轻心。
先下手为强。
他再次挑起水草,光照进去的一瞬间棍子狠狠砸在草屋内的“人眼寄居蟹”上。
一声闷响,是木棍撞击□□的声音。
谢偏安歪了下脑袋。
手感不对,声音更不对。
此刻,傍晚的阳光斜照而来,将草屋内全部照亮。
谢偏安终于看清了棍子的另一端。
正砸在一位帅气男人光裸的肩膀上。
男人很英俊,高鼻梁深眼窝,皮肤黄色偏白一点,沾了点苍白虚弱的感觉。
他坐在地上,头几乎顶到了草屋天花板,肩膀宽厚结实,刚刚那一下仿佛没打,皮糙肉厚,红都不红一下。
上半身光着,下半身穿着牛仔裤。
其实只看上面还算悦目,下半身有些惨不忍睹。
他的两条腿腿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牛仔布料一块一块散落在旁边,从大腿根到脚趾,肉越来越少,血流了一地。
脚趾骨完全暴露在外面。
像被什么猛兽撕扯过的烂肉,吃了一半剩在那里。
胆小的人看一眼就要吐了。
谢偏安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棍子还杵在他肩膀上,纹丝不动。
“NPC?”他问,“怎么触发剧情?”
那男人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闻言挑了下眉,冷笑:“又是哪个不自量力的玩家?你说谁是NPC呢?”
“你不是?”谢偏安眯了下眼睛,“这是单人副本。”
“我知道。”男人有些不爽,“游戏系统出BUG了不行么?我是高级玩家……当然,也可以勉为其难带你这个菜鸡过一遍新手教程。”
很莫名其妙的一段话,谢偏安想了一下,如果他真的是高级玩家,被带一下能省不少事。
“行。”他果断答应。
男人噎了一下,意外他居然没有生气,语气更加轻蔑,“那你好好听着。我叫陆渝,因游戏出BUG被困在这里,你必须解决副本BOSS寄居蟹,才能顺利打通副本带我出去。”
“寄居蟹就是我身后这位。”
他从背后掏出一个“足球”————
足球大小的寄居蟹,通体黑红色,两个大钳子特别显眼,此刻正酣睡着。
样子很丑,壳子上有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凹凸不平。
陆渝说:“它白天睡觉晚上觅食。睡觉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无法伤害到它,晚上爬出来觅食,吃的就是人肉。”
他拍了拍残缺的腿,丝毫不在意,“它的能力如何,你只有和它打过才知道。”
“它吃得越多个头越大,这间草房子就会越大。草房子代表着副本最大的奖励:地皮。”
“地皮”两字说出来的时候谢偏安看了他一眼。
陆渝笑道:“不会有人不喜欢地皮吧?你们进入游戏都是为了地皮,为了金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钱,再难打的BOSS都可以打败。”
谢偏安没否认。
所有玩家进入游戏都是为了钱。
2083年,末世中期,资源匮乏,人类被分为了三个阶层:底层人群,中层人群,高层人群。
底层人群普遍没房能住,只能蜗居在十平米不到的出租屋里,三代人都买不起一套房子。
直到《一屋不扫》游戏横空出世。
只要进入游戏,打通副本,就可以获得免费的房子。
打通副本的数量和难度决定了房子的大小。
每一个副本都有对应的奖励:地皮。一块地皮代表一平米的面积。
一开始没什么人相信,直到一个底层流浪汉第一个进入副本,通关后获得了三十平米的房子,一跃成为中层阶级。此后,游戏玩家数量呈指数增长,绝大部分底层人群都进入了游戏。
他们想,这或许是某些高层人群在做慈善吧,毕竟他们随便撒一点钱,就能喂饱整个底层人群了。
“不过又有几个人能真正拿到房子呢?”陆渝冷笑,“又有多少人能够活着走出游戏,又有多少人能够改变命运,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清醒?”
“你们早就被高层人群玩弄在股掌之中了,可惜根本没人愿意相信。”
谢偏安听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大家都会疯,这个社会最终也会彻底疯掉。”
谢偏安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听不懂,也没法判断。
难道是被副本困住,疯掉了?
谢偏安想走,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你别着急,我会尽快救你出去的。”
陆渝:“啊?”
“我、我是在着急出去吗?我……”他泄气了,摆摆手,“我真没法和你说。”
他说了半天,但眼前这位年轻的玩家根本没听懂。
“哦。”谢偏安钻出草屋。
他走到海边,蹲下来碰了碰海水,很凉。
海边的贝壳海螺特别多,堆在沙滩上,个头都不小,大的和他膝盖一样高。
既然还没有天黑,就先做点趁手的工具,以防不测。
谢偏安挑了一个合适的海螺,又挑了几块石头,撞击几下,有星星点点的火花闪过。
他加大力量多擦了几下,火花转瞬即逝,根本没办法点燃那堆枯草。
手有点累,谢偏安甩了甩,很平静地敲打撞击。
渐渐地,眼前画面模糊起来。
谢偏安愣了一下,刚想停下动作,眼前全黑了。
仿佛只过了一秒,四周亮起来的时候,那堆枯草已经点燃了,他的手被火苗舔舐着,火辣辣地疼。
他迅速抽手,浸泡在冰凉的海水里。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草屋,那里没什么动静,里面的人应该没注意到什么。
火堆旁边躺着几块破碎的石头,海螺壳已经被砸得稀巴烂了,好像刚刚来了一个大力士,把所有东西都砸了个遍。
但谢偏安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大力士,是他自己干的。
小时候误入辐射区,大脑神经受损,无法感知情绪,时不时会犯病,犯病时会失去意识,行为不受控制,会暴力伤害自己和别人。
从小就被称为怪物,长大了更是没有工作,不会有公司要一个神经病的。
所以,进入游戏是一种维持生存的手段,他不能饿死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
浸泡在冰凉的海水里,痛觉逐渐消失了,他抽回手才发现手上都是砸出来的伤口,看来刚才动静不小。
草屋里的那位,应该没有听见吧?
谢偏安又瞥了一眼,里面黑乎乎的,安安静静的。他站了起来,去树林里找到一根合适的木头,一下一下打磨,直到夜幕彻底落下,才将一端磨成极细的尖头。
他站起来拉伸了一下,正准备再找点石头,身后沙滩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来了?
谢偏安迅速转身,刚削好的木箭刺过去。
咔嚓。
木箭折断。
一个黑影闪了过来。
谢偏安腿上一痛,低头一看,那黑球一样的影子正抱着他的腿啃食。
咔嚓咔嚓。
钳子夹断血肉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
剧痛像潮水涌上来。
谢偏安痛呼一声,抬脚踢过去。黑影飞到远处,落地后又疯一样爬过来。
借着身后的火光,谢偏安看清了那个东西。
正是刚刚还在草屋里沉睡的寄居蟹。
谢偏安拖着受伤的左腿跑了几步,绕到火堆后面。
寄居蟹突然停下来了,对着火堆踟蹰不前。
它怕火?
谢偏安捡起地上的木箭,凑近火源点了一把火,朝它扔过去。
寄居蟹吓了一跳,扭头躲进草房子里。
草房子的门由悬挂的枯草做成,很密,但风一吹能看见里面的样子。
借着火光,谢偏安朝里看过去。
寄居蟹匍匐在陆渝的腿上,咔嚓咔嚓的声音传来。
它的姿势看起来像膜拜。
实则是在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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