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沙棺至少会有二、三面墙毗邻其他人,多则四面,撒谎者难以再撒谎。
一刻钟后,根据所有众人提供的方位,结合方才的沙棺信息,一幅华容道平面图在柳鸷脑海中生成。
第一层是谷栖夏、陈离翡、罗圣博。
第二层是曲皓尧、柏封棠、冷荻。
第三层是白从欢、柳鸷、金千菲、秦为墨。
一、三层,尺寸正好吻合,那么,问题就出在第二层。
冷荻也看出来了,指挥道:“陈离翡,你将棋子往下移一步,就是往南移一步。”
“小翡,不准南移。龛如果在封棠的沙棺里,早就被封棠杀死了。”秦为墨言之凿凿着。
“秦哥,我又没说龛在柏神的沙棺里,你担心什么?陈离翡南移,如果成了,那就确认柏神的沙棺是大正方形,如果没成,那他不就摆脱嫌疑了。”
所以,陈离翡这一步至关重要。
如果没成,那曲皓尧和冷荻就危险了。
柏封棠平静道:“让他下来。”
陈离翡死命的擦眼睛和鼻腔流出的血,哼哼两声,“你们吵什么吵,你们让我移我就移啊,我还不乐意移动了。”
陈离翡不按常理出牌,激得冷荻颇为不悦,呵斥道:“陈离翡,你给我下来!”
“我不,凭啥听你的。我要是往南移一步,万一就是出口,那我岂不是被推出局,死翘翘了。”
“你觉得我会故意害你?我冷荻是这种人吗?”
“谁知道。反正我不信你。”
冷荻被陈离翡气得眼中冒火,原本如冰山般的脸,都快烧融化了。
柳鸷不得已,好声安抚,“陈离翡,你在第一层很安全的,你可以南移一步,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事。”
“真的?”陈离翡半信半疑,最终还是被柳鸷说服,南移一步,但,“我移了,但怎么卡着移不动啊?”
冷荻分析:“你移不动,说明曲皓尧和我的沙棺有问题。但我确实是长方形。”
曲皓尧的鼻血落在沙里,引得细沙争抢吞噬。他泄愤似的,狂踩地上的细沙,粗犷的嗓门大声着:“冷大姐就是暗指我有问题,我撒谎了。”
“我,曲皓尧敢作敢当,此生从未骗过人。我也看明白了,龛就是要让我们在华容道里相互猜忌,相互残杀,你们要信她,将我推出,我死没关系,可我的沙棺确实是长方形的。我死了,你们谁能保证你们不是下一个我?”
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这种残杀同伴的做法在阙庭是不被允许的。
何况曲皓尧是个耿直、珍惜手足,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毁掉龛品衣裳的人。
柳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只是因为陈离翡这一步就认定曲皓尧是主帅沙棺,未免有些不妥。
等等。
不对。
陈离翡下不来,也可能是柏封棠挡住了。
柳鸷将石柱上的棋子,往北方推了一步,不能动,这说明柏封棠还在她上方。
难道真的不是柏封棠?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柳鸷脑海里诞生。
柳鸷大声说:“陈离翡,你再南移一步。金千菲,你和我一起向北推一步。我数到三声,我们三个同时移动试试。”
“柳鸷,你怀疑我?”柏封棠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
梵乐的音调如同铁锥一下一下敲打着柳鸷的头,震痛得很。她语气平静地,“我怀疑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小翡,你不准移。”秦为墨说:“龛控制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比控制封棠容易。柳鸷,我不相信你的判断。”
但陈离翡是个反骨的家伙,见有人都怀疑柏封棠,反而兴奋了起来,一手捏住流血的鼻子,一手捏住棋子,“柳鸷,你快数数啊。”
“好。三。”
“小翡,你不听我话了吗?”
“二。”
“陈离翡!停下!”
“一。”
三道撞击的声音,哐哐哐在华容道内发出一阵巨响。
“我撞上了,动不了。”金千菲说。
“我也是。”柳鸷的棋子北移被弹回,此刻依旧在十字中央。
华容道内,回荡着陈离翡狂热的笑声,“哈哈哈,我动了,我南移成功!”
陈离翡沉浸在喜悦之中,还不明白,他的成功意味着,柏封棠所在的沙棺才是真正的大正方形——主帅的沙棺。
冷荻反应过来说:“柏神,你这么骗大家就很没意思了。”
柏封棠不惊不慌道:“我不明白你何出此言?但我所见确实是长方形。”
“你的沙棺有柯翰或者龛吗?”
柏封棠鄙夷着:“它们在我沙棺,能活?”
秦为墨坚信不可能是柏封棠,柏封棠杀柯翰异变的小新龛,简直是轻而易举。
众人陷入了困惑。
流沙在落,棺顶又往下降了一尺,沙棺里,二分之一的空间与空气被黄沙吞噬了。
时间,要来不及了。
此刻,所有人都隔着沙棺,看不到面容。柳鸷揣测,“如果他不是真的柏封棠,而是龛呢?”
冷荻说:“有这种可能。我们只听到他的声音,根本没见到人。”
“封棠,是你吗?”秦为墨也有点动摇了。
“我是。”
秦为墨问:“那你记得昨晚我们一起做了什么?”
“喝酒,你喝醉了,一直在哭着懊悔,说你以前对陈离翡......”
“停!打住!你是我哥。别说了。”
冷荻又问:“你说你是柏封棠,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选这场龛?”
“我的脑子替我做的决定。”
这与他在阙庭城门前的回答一致,可龛是不可能进入阙庭的。
其他人与柏封棠交涉并不多,只有白从欢问:“出阙庭前,我哥和你说了什么?”
“还能什么,无非是保你安全无虞。”
“这是我哥会说的话。他是真的柏封棠。”白从欢欣喜着。
“我只回答你们这三个问题,你们该去找真正的主帅了。”柏封棠懒得再多费一句口舌。
“我可以问最后一个吗?”柳鸷补充道。
“嗯?”柏封棠略顿,独有的嗓音传来。
“你在意、了解的那个人,是谁?”柳鸷想套话,又想试探。
柏封棠片晌才答:“我从未告诉过你。”
那就是确实有这个人存在。
柏封棠是真的柏封棠,他是真的有白月光。
沙雨还在下,棺顶已降至石柱上的棋子了。
柳鸷放下冗杂的思绪,人蹲着,双手推着棺顶的黄沙,手往上蹿,握住棋子,“棺顶要掩没石柱了。大家先护住棋子。”
罗圣博焦渴的吼着:“要命了!柯翰死了怎还要祸害我们!现在怎么办?”
冷荻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思索片刻,决定破釜沉舟,“我认为推大方形出局,是唯一解法。”
金千菲惊诧,小声道:“冷姐,那可是柏神啊!他死了还好,万一没死,你就不怕他事后报复?”
“我不管他是谁,在那具沙棺就是他的命。就算被报复,也是我的命。”冷荻极为冷静道:“现在、大家举手表决,同意将柏封棠的沙棺推出局的吱个声。我第一个表态,我同意将他推出局。”
一时,空气像凝住了般,无人开口。
“怎么都哑巴了?还是不敢说?行,那我换个问法,不同意将柏封棠推出局的吱个声。”
又是一片沉默。
仿佛杀人之罪与尔等无关,尔等只是旁观者,或不知情般。
“都不说话是吧,那我就当你们都同意了。”
秦为墨立即反对:“我不同意。冷荻,你这样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太草率了。”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秦为墨说:“再想想。”
时间不等人,冷荻果决道:“我们的命在这样一个世界,还有什么生死可谈,每天睁眼都是危机四伏、险恶重重。所有人,在进入神龛前不是都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吗?”
“何况,我认为现在的情况挺好的,柏封棠法力高强,我们推他出局,说不定他死不了,但如果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在他那个主帅的沙棺,被推出去必然是死。”
冷荻转而问:“小白、千菲、圣博,你们怎么说?”
罗圣博说:“我听冷姐的。”
白从欢和金千菲也一样。
“谷栖夏、曲皓尧、陈离翡?”
曲皓尧纠结着,在投票和弃权之间摇摆,最后,“如果柏神真的是破局关键,我可以配合。”
谷栖夏也同意。
陈离翡说:“你们听我分析,我觉得这个华容道就是为了杀甜甜的。你们看啊,他杀了柯翰,柯翰肯定不甘心,最后的念头一定想复仇,所以弄了这华容道就是想借我们之手替自己复仇。”
“小翡!不要胡说。”秦为墨生气了。
陈离翡委屈道:“我又没说错,虽然我总想甜甜死,但他不能为了救我而死,所以我投反对票。”
冷荻:“?”
冷荻实属不理解陈离翡奇葩的逻辑,但既然是公开投票,那必须尊重陈离翡的选择。
她转问:“柳鸷,你呢?”
柳鸷思忖,按现在的沙棺格局,是三军用命的局。
诸侯争霸的朝代,将军队分为上中下三军,以中军最为尊,上军次之,下军再次之。
但每一军都是关键。
“各位,这是华容道,破三军用命的局至少需要十步,且每一具沙棺都得移动。所以,只要有一个人反对,那这局就破不了。”
十具沙棺、十个人。
剔除柏封棠,剩下九个。
冷荻追问:“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倒挂的细碎沙雨,随着“de ni ye......”的梵音,有节奏的一粒粒砸在柳鸷的下颚,细沙啃食着披帛,像是在无形的催促着,你们要来不及了,你们都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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