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龛说:“龛主喜酒,尤爱葡萄酒。但沙绪酒庄乃至这一整片沙漠的葡萄藤都被感染了、异化了。已经种不出正常的葡萄,酿不出美味的葡萄酒了。龛主承诺,只要酿出葡萄美酒,就亲自授画艺,保证能学成离开龛。这么多年,所有的龛都在苦练画艺,种植葡萄。”
酒骨龛的规则里,选手们在七日内酿出美酒,献给龛主的。
冷荻的眼神带着一丝探寻,“那如何酿出美酒?”
“不知道。但我听说沙绪酒庄的龛已经找到方法了,好像是什么特定的肥料。所以我才急急忙忙赶去酒庄,结果遇上了你们。”
冷荻握着水葫芦和柳鸷对视一眼,柳鸷轻轻摇了摇头。
冷荻又问:“方才你阻止我们进来,说我们之中有人被感染了,那人是谁?”
老头龛一个一个环视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冷荻身上。
白从欢狐疑,“你是说冷姐姐被感染了?”
冷荻沉静、狠厉地盯着老头龛,仿佛只要它说一句假话,就一刀送它下地狱。
“不是,是她腰间的水葫芦,有感染的气息。”
“那是两个因感染而牺牲的队友尸体残液。”这也很可能是肥料。白从欢没说出口,只是担心道:“冷姐姐,要水葫芦扔了吗?”
“不用扔,封在水葫芦里不碍事。”老头龛的肩膀挣了挣身上的绳索,“你们快给我松绑吧,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快被你们折腾散架了。”
白从欢要上去松绑,全程盯着老头龛不语的柳鸷出手制止,“等明天到了沙绪酒庄,自然会给你松绑。”
老头龛气得直瞪柳鸷,“你这个坏丫头!”
夜深后,所有人都吃饱喝足后,准备休息一晚,好应付明天的沙绪酒庄。为安全起见,秦为墨安排了人轮流守夜,未守夜者分散在椅子、地上蜷缩着,打起了盹儿。
这一天光怪陆离的经历耗心耗神,柳鸷也累得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咯咯咯”的声音,很轻、很缓,却沉甸甸地踏在柳鸷的耳膜上。
柳鸷迷糊着醒来,左右望,发现周围的人都睡着了,连原本该守夜的人也睡着了。
前柜上的窗户不知何时,被关上了。
原本烛火通明的轿厢,十二盏壁灯全灭了,四周黑漆漆、也静悄悄的,仅剩下桌上的一盏油灯,微光晃动着、堪堪照亮轿厢一角。
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挪动,柳鸷看不清。
柳鸷不敢大动,只左右扯了扯旁边的冷荻和白从欢。
倏地,一个黑暗的身影从远处猛地扑倒柳鸷。
“所有人!都醒醒!”
柳鸷忍着撞击的痛,双手支撑,借力凌空后翻,一脚侧踢,怎料,被黑影的手掌如五指山,强制压住她的右腿。
黑影睁着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在发亮,他张开嘴想要撕咬柳鸷。
柳鸷灵巧的闪过,对方只咬到她的衣袖,撕扯着。
柳鸷集中法力,一掌击向黑影,强盛的金光冲击黑影。
柳鸷踉跄地爬起来,闪到油灯处,借着光,看清了攻击她的黑影,竟然陈离翡!!!
陈离翡面部呆滞无神,瞳孔成了赤红色。
难道他被感染了?
柳鸷未来得及深思,骤然又被袭击、扑倒。
操!
这次是谷栖夏,亦是赤红眼。
“嗥——”两人狰狞,嚎叫着,一左一右,攻击柳鸷。
刚升级三级法力的柳鸷,刚开始还游刃有余应对。可谷栖夏和陈离菲感染后,力气变得奇大无比。
久了,柳鸷不免有些吃力。
柳鸷一个不留神,陈离翡变招,反掐住柳鸷脖子,单手扛起柳鸷,就像捏着一只小蚂蚁,翻了个过肩摔。
柳鸷直接被摔到门上,滚落。
柳鸷闷声吃痛,以她的法力根本斗不过发狂的这两人。但仍不输气势的警告:“你们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柳鸷扬出流冥剑,一剑挥过,剑刃破空,金光冲天而起,陈离翡和谷栖夏虽前后闪躲,却也被剑气所伤,摔在地上。
柳鸷撑着剑站起来,森白的刀刃映出黑暗里,狰狞闪烁的、一双双赤红的眼睛。
共十六只!
一排的人,全都醒了,每一个人的眼睛全部变成了赤红色。
柳鸷瞳孔一颤。
怎么回事?全感染了?
白从欢手狂舞着,疯笑连连。冷荻跪抱着头,似在和无形的敌人厮杀,很是痛苦。
秦为墨靠在一旁紧皱着眉头,狂躁不安的紧咬着唇,喉咙里宣泄出低低的嘶吼。
连柏封棠都俯身,垂着眼帘,看不清他的脸庞,但攥紧的拳头,青筋暴突,暴露了他的克制。
而曲皓尧和金千菲抽搐、扭曲的,在地上翻滚着,时而痉挛,时而疯挠,咆哮出痛苦的呐喊。
“好痛啊!你们别过来!滚开!”
“啊!你有种杀了我!”
“啊啊啊!不是我的错。”
......
这一群人,像陷入了恐怖的梦魇,疯了!全疯了!
柳鸷谨慎的后退半步,手靠上门栓。
万宝子从黑暗中跑出来,“美人姐姐快跑。他们全在被感染了,全疯了!”
柳鸷沉静的看着万宝子的眼睛,“你呢?”
“我是半异种,感染不了我。”
“那好。你过来,我们一起走。”
“不,我要留下来陪师兄。”
“你留下来有何用?出去,活下来,或许能找到救他们的方法。”
万宝子一想,觉得柳鸷说得有道理,跑过来。柳鸷带着他打开门栓,但门却推不开。
陈离翡和谷栖夏从地上跃起来,冲向这边,情急之下,柳鸷一剑劈向木门。
刀风过处,木屑飞溅、零碎的落在地上,门外又是一堵木门。
陈离翡和谷栖夏攻击过来时,柳鸷没有反击,只拉着万宝子闪开。
陈、谷二人收手不及,惯性撞进木门里,将木门撞凹成两个人形状。木门裂开,大片木头摔下来,才看清,这木门是一层又一层、无穷尽的木门。
谷栖夏从门上,摔倒在地。陈离翡深陷进木门里,不断得挣扎着。腰间斜陷的玉佩,颤动着,两下,缓缓地从墙上滑下来。
这里,似乎变得和柯翰的华容道屋子,有些类似了。
忽然,从黑暗处传来一阵“呵呵呵”的癫狂怪笑,“你们逃不出去了。”
柳鸷循声而去,扫过昏暗中的痛状各异的人,视线锁定在老头龛身上。“是你搞得鬼。”
老头龛挣了挣手臂,砰的一下,捆绑的绳索轻而易举的,从它身上脱落。
老头龛一改先前懦弱、可怜、求饶的形象,从椅子里站起来,随口道:“你们来时本来就被感染了,我不过是稍稍催发下而已。”
它瘦弱、佝偻的身形信步走至冷荻面前,捡起了她脚边的水葫芦,拧开盖子嗅了一下,“嗯~好纯正的情绪啊!”
柳鸷想到最开始,柯翰在沙窟里说得他怕黑,以及他的残液最后留下的“惧”字。还有罗圣博的“恶”字。
“感染源是情绪?”
“嗯哼,七情六欲。每一个人都会有。情绪啊,是会相互传染的。”老头龛扫过痛苦的众人,自顾自地偏头说:“你们之中,有队友、家人、朋友、恋人。”
“你们一路同行,任何人的喜、怒、哀、惧、爱、恶、欲都会通过耳、目、口、鼻、身、意这六欲传染给周边的人。而周边的人会因此产生新的情绪。”
“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没事?”老头龛思索,“按理说,七情六欲人之常有,而你四大皆空,一个不中。”
“莫非,你不是人?”老头龛赤红、又老态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柳鸷。
“我若不是人,那是什么?”柳鸷从容不迫的,“无能的龛,从不反省自身,却总喜欢在别人身上找借口。”
“你觉得是我太弱,催发不了你的情绪?”
万宝子气鼓鼓的,反诘,“不然呢?你这种不守信用的龛,满口谎言的骗子,真不配为龛!”
“龛者,狡也,方为强者。”老头龛毫不在意道:“骗骗你们,你也信。你们都被感染了,自己都出不去,还想破龛,帮我出去?简直痴心妄想!”
“你骗我们?你的母亲也是假的?”
“哈哈哈!母亲?无知的妇人。早就死了。我亲手杀得。”老头龛睁大了凸出的眼睛,嘴角边的麻布条绷紧,狞笑着:“但凡阻碍我成为上阶龛者,死!”
“我在这里守了几十年,就是为了等待新鲜的情绪到来。只要收集到所有的情绪,以肥料施灌给葡萄藤,葡萄藤就能恢复正常。那么,我就能在七日后的酒骨龛中献出美酒。”
看来,情绪就是肥料。
“龛主喜酒,它高兴了,自会授我画艺,画好画,我就可以升阶了。我会成为酒骨龛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阶龛。”老头龛越说越兴奋,仿佛几十年来的唯一愿望就要实现了。
柳鸷觉得这龛有病,且病得不轻。
“老头,你的情绪是欲吧?”
“你!你怎么.....?”老头龛十分诧异,抖着手指指挥曲皓尧和金千菲,“你们两个,去给我杀了她,我要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没有情绪。”
柳鸷嗤之以鼻,毫不惧怕,持剑道:“来!看看是我敲开你的脑子快,还是你敲开我的脑子快。”
曲皓尧满是汗液的头,握着刀,爬起来,步伐凌乱,急促地一刀砍下去,砍在碎裂的桌子上。
而后,曲皓尧继续朝破桌子狂砍,咆哮着:“我砍死你!砍死你!砍死你!......”
金千菲稍扭曲的身体,起身,又颤抖、痉挛地跪下去,蜷缩在地上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没有一个听老头龛的话。
柳鸷冷嗤。
老头龛挂不住面子,气急大喊:“谷栖夏!你给我杀了她。”
旁边打滚、抽搐的谷栖夏,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啊啊啊——”
柳鸷侧眸,一瞬,满是惊愕!
是谷栖夏跪在地上,双手置于脸前,十指缝间淌着鲜红的血。
她的手心捧着,亲手挖出的两颗赤红色的眼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