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哇哇……哥哥……哥哥......”
又又来了。
秦家承又听到了之前梦中那个两三岁小孩儿可怜的哭声。
“弟弟,你今天又睡懒觉啦,太阳都照屁股了。”紧接着,是那个十七八、二十岁左右的男生带着哭腔的声音。
秦家承只觉这声音似一把利剑,直刺他的心房,他来不及思考为何自己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他只是迫切地想要醒过来,想要告诉他们,他没事了,不要害怕。
也许是这种迫切过于强烈,秦家承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些不真实的恍惚,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似熟非熟的一幕:土坯墙,以及炕尾趴在他身旁哭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身子瘦瘦小小的,肚子却像吹了气的气球一般鼓起来,看起来最多三岁,头上稀稀疏疏的黄色头发,就像冬日里的枯草,还能看见浮在头发上的土,皮肤黑黑的,仿佛被墨汁浸染过,脸上和手上还抹着眼泪、鼻涕,宛如两条蜿蜒的小溪。
看到小男孩儿的第一眼,秦家承就知道,这是他梦中出现的那个哭着喊他“哥哥”的孩子,也是他这具身体的幺弟—秦家粮,是他“这具身体”的母亲高龄,且在大灾荒前夕,生下的孩子。
秦家粮率先看到了秦家承睁开的双眼,惊喜地喊道:“哥哥,嗝…儿,你醒啦!嗝!”
秦家承下意识回道:“不哭了,哥哥在呢。”他用手支撑着慢慢坐起来靠在墙上,把幼小的秦家粮揽在了怀里,轻轻拍打着秦家粮的后背。
秦家承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进入角色这么快,或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吧,不再多想。
下一秒他眉头微蹙,太瘦了,这个孩子,身上摸着都是骨头,怎么就偏偏肚子这么圆呢,这不对劲。
“哇……哇……”看到自己的哥哥终于醒了,小秦家粮哭得更厉害了,同时用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哥哥的衣服。
秦家承看着很是心疼,他知道“这具身体”已经昏睡过去三天了,这期间,这个孩子恐怕害怕极了。
虽然可能三岁的年纪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法理解失去亲人的伤痛,但透过旁人的反应,也能感知到这种不安的氛围,从而产生害怕的情绪,俗称情绪传染。
秦家承和弟弟秦锦行的年龄相差一轮,在弟弟小时候也是抱过、哄过的,他知道此刻只能通过肢体接触让小孩感受到自己是安全的,这远比语言安慰更有效。他不停地轻拍着秦家粮的后背,让秦家粮知道哥哥在身边。
“弟弟,你终于醒了!呜呜……安安好害怕啊。”慢半拍的大男生也终于反应过来,惊喜地看着他,哭着扑了过来,把他和怀里的秦家粮都紧紧抱在怀里。
“咳……咳……”,秦家承不堪重负,呼吸就像拉风箱似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秦家承知道,这位“莽撞”的男生是他的大哥—秦家安,也就是梦里那个“安安”,原来真的是自称。
鱼儿总是在清澈的水里自由自在的徜徉,可是一旦海水涨潮,鱼儿被冲刷到岸边,那结局必然是被季风抽干了水分,被烈日烘培得流油,而秦家安,或许就是一条鱼。
秦家承无奈又有些欣慰地看着秦家安。
但是,小秦家粮被他和秦家安挤在中间,他着实有些担心把人挤坏了,只好伸出另一条胳膊在胸前轻轻一推,又拍了拍秦家安的肩膀:“大哥,我好了,咳咳……”
听到秦家承压抑的咳嗽声,秦家安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连忙从秦家承炕上爬起来冲到门外。
秦家承呆滞了一下,右手继续轻轻拍打着幺弟的后背,然后他环顾四周,观察了一下所处的环境:
土坯墙,如年迈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让人担心它是不是连一场雨都撑不过去。窗上糊的旧报纸,房梁上的蜘蛛网,还有这空荡荡、乌漆嘛黑的房间,彷佛诉说着这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秦家承喃喃自语,不敢相信:“我这是……,是梦里的场景啊!难道说我真的来到了我的前世??”
虽然,之前秦家承一直告诉自己他连续半个多月做的那场梦,是梦到了自己的前世,但说实在的,这话其实更多的是在自我安慰,毕竟比起幻想症复发,梦到了前世这一说法,显然让他更愿意接受。
哪成想,做的梦有朝一日居然成真了,这多少有点惊悚。
“这......”
不过,还没等他进一步厘清脑海中如潮水般涌来的记忆,就被怼到嘴边的极具年代感的搪瓷杯吓了一跳。
“弟弟,喝水,热的。”
“哦,好。”
他像个听话的孩子,顺从地抿了几口,该说不说这水有点烫舌头。
秦家承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出声哄道:“谢谢大哥,我现在好多了,辛苦大哥了。”他愣了愣,眉眼低垂,眼底暗光闪过,下意识吗?
秦家安抿了抿唇,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笑容,轻喃道:“弟弟。”
然而这短暂的微笑转瞬即逝,仿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所驱散,原本明亮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眼眶中渐渐盈满了一层晶莹。
“弟弟......”秦家安颤抖着声音再次开口,话语间充满了无助和恐惧:“安安害怕......安安真的好怕!弟弟你不要离开安安好不好?”
说着说着,他的身体不由微颤,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角:“......安安,一个人...好笨,活不下去的。”
坐在炕上的秦家承,听到这番话,心中猛地一揪,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他望着眼前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秦家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成无数片了。
一场高烧让秦家安的智商永远的停留在了八岁,可是,秦家安并不笨,能说出自己一个人活不下去的人,怎么可能笨呢。
秦家承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开口问一问他,过去十来年,旁人喊他“傻子”“白痴”时,他是不是…都听得懂,旁人眼里流露出的的可怜、同情甚至嫌弃、不屑,他是不是也都能感觉到?
好奇怪,真是,他为什么能如此感同身受,明明他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都曾怀疑过他是不是有情感淡漠症。
好奇怪,他现在甚至不敢再深想,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来自几十年后的秦家承,还是自始至终只是六十年代的秦家承。
好奇怪,究竟是他做了一场关于未来的梦,还是现在的他仍旧在梦中。
他吸了下鼻子,挤出一抹笑:“怎么会呢,我怎么会离开大哥呢,我去哪儿都会带着大哥的。
“还有,大哥哪里笨了,咱们村里谁不称赞大哥是种地的一把好手,收小麦的时候大哥的速度可比我快多了,甚至连二哥都比不上大哥快。
“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去山上掏蜜,蜜蜂一窝蜂地从蜂窝里飞出来,二哥都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跑得最慢,被蛰了满脸包,哈哈哈,他后面疼得都不敢掉眼泪,大哥你当时可是反应最快的,拉着我飞快地往山下冲。”
“嘿嘿嘿”,秦家安的思绪也被拉回到小时候被蛰的满脸包的二弟拿着一块蜂巢喂他的画面,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而且,蜂蜜好甜哦。”
不过,只是一瞬便又撅起了嘴巴,“弟弟,二弟什么时候回家,安安想他了。”他满心委屈地嘟囔着,声音中透着一丝失落。
他觉得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二弟了,都快记不得二弟长什么样子了。
他鼓起嘴巴,气呼呼的。
哼,二弟都不想他的嘛。
二哥啊,秦家承想起记忆里那个一脸执拗,全身上下写着俩字“不服”的男人。
他二哥叫秦家宁,他“这具身体”小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总觉得“宁”比“承”好听,总是央着二哥和他换换名字。
通常,秦家宁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回他个“一边去”,一旦心情不好,就只会用看‘这是谁家智障’的眼神撇他一眼,然后大步离去。
秦家宁非常有个性,大多数时候脸上都是面无表情,最多给你个“嗤”“切”“撇”“嗯?”意思意思,妥妥的一个精神少年。
对于三弟这种闲的没事干的想法,秦家宁表示无法理解,“宁”和“承”有啥区别?不都是爷爷取的吗,无非是祖上传下来的那一套,还有都记在族谱上的名字,想换?在想什么,大爷爷会为这点小事给你开族谱?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三弟脸这么大呢!
秦家承现在回想,只觉得那个他好蠢,不过他也知道,那个傻子哪里是真的想和二哥换名字,只是…爹娘和二哥的目光总是更多地放在大哥身上,他懂,他明白,但偶尔还是会…委屈,只能时不时地和哥哥闹一闹,找找存在感,让哥哥多关注关注自己罢了。
秦家承轻轻扯了扯嘴角,真是,幼稚呐……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真是,幼稚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