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愉在赵九重的指路下,一路上很幸运地没有撞见之前巷子里的那些人,没多久便到达了福来客栈。
时间还早,客栈没什么人。
掌柜的正在柜台后面拨算盘算账,珠子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店小二擦着桌子,无意间抬头,看见贺岁愉牵着一匹载着血人的马走到门口停下,惊讶地张大了嘴,“嚯——”了一声。
掌柜的抬起头来,看到赵九重吓了一跳,对贺岁愉赔了个笑脸,忙不迭说:“客官,我们客栈已经满了,还请客官上别家看看。”
贺岁愉:“……”
她还没说要住店呢。
这掌柜的如此避之不及,大概是怕姓赵的伤成这个样子,收下了,到时候死在他们客栈里。
赵九重听见掌柜的声音,抬起头来,喊了一声,“陈大哥。”
那掌柜的瞪大了眼睛,惊讶极了,“赵兄弟?”
掌柜的快步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走到麒麟马旁边去查看赵九重的情况,关切地问:“赵兄弟,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
一时间,他甚至顾不得赵九重身上把他五花大绑的布条,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赵九重的伤势上。
赵九重叹了口气,“说来话长,能不能请陈大哥行个方便,给我腾个房间?让我休整一番。”
掌柜看见赵九重的伤势,一时着急,下意识说:“赵兄弟何必如此客气?楼上就有空……”
话说到一半,又想起来刚刚给贺岁愉说的“客栈已经满了”,于是掌柜的看了贺岁愉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还请赵兄弟和这位小哥见谅,我们这做小本生意的难免谨慎一些。”
贺岁愉:呵。
赵九重并不在乎此等小事,大度地说:“这是自然,小弟能理解,陈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赵兄弟不生大哥的气就好,”掌柜的这才注意到赵九重身上的绳子,惊呼一声,“啊呀,这是谁将赵兄弟你绑成这个样子?”
赵九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趴在马上的狼狈模样,当即红了脸,正要控诉贺岁愉的罪行。
贺岁愉抢先,冷冷说:“没有这些布条,他早就跌下马摔死了。”
掌柜的摸摸鼻子,没再说话,动手给赵九重解绳子。
赵九重又道:“能不能麻烦店里的小哥跑一趟,帮我请个大夫来?”
掌柜的连连点头,“这是自然。”
说罢,掌柜的招手,让旁边已经看愣了的店小二赶紧去请隔壁那条街上的张大夫过来。
店小二听到掌柜的吩咐,赶紧扔下擦桌子的抹布跑了。
掌柜的将赵九重从马上扶了下来,正要扶他去楼上歇息。
贺岁愉站在他们前面挡住了路,朝赵九重伸出手。
掌柜的不解其意,“这是……”
“酬金。”贺岁愉催促道,“赶紧的,别想耍赖。”
赵九重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块碎银。
贺岁愉一把夺过去,“好了,这才是两清。”
说罢,她抛了抛手上的碎银,三两步跨出客栈大门,轻快地跑了。
“这……”掌柜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贺岁愉一溜烟跑走的背影,回想起她方才的态度,不由得与赵九重道,“此人未免太过蛮横无理了些。”
赵九重无奈摇了摇头。
-
贺岁愉拿着新到手的一两银子心里还算高兴,终于有钱吃饭了,而且还是靠正经手段拿到手的酬金。
“咕——咕——”
想到这里,她的肚子就响亮的叫了好几声。
昨夜跟着那姓赵的去王家后院偷马,早上又去巷子里救那群孩子,方才还走了那么远的路送姓赵的去福来客栈,贺岁愉早就饿了。
贺岁愉牵着马送姓赵的去福来客栈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这一两银子要怎么花。
手里这一两银子,她准备先奖励自己一碗粟米饭,上次的肉包子给她留下的阴影还未散去,还是吃个没馅儿的比较稳妥。
然后,她要再给自己买身新的衣裳,身上这身衣服也就比街上的乞丐稍微强点儿,又脏又臭不说,还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再穿几天就真的要衣不蔽体了。
贵的衣裳买不起,粗布麻衣的买一套,应该还能剩点儿钱。
贺岁愉的想法倒是美好,但是行至脚店,一问才知道,如今一碗粟米饭要二百钱。
贺岁愉恨得咬牙切齿,这价格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她转身就走,决定还是买个素包子充饥,岂料,如今素包子又涨价了,四十文一个,还得先交钱再拿包子。
贺岁愉实在不想吃草根树皮了,纠结再三,忍痛递出了那块刚捂热的小碎银,盯着老板给她找了钱,然后,正要接过那个素包子时,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巨大的冲力。
“砰——”
贺岁愉被人摁倒在了包子铺门口。
包子铺的老板吓得包子都掉在了地上,反应过来以后,捡起包子就一溜烟缩到角落里去躲着了。
“小贼,可算是抓住你了!”身后一个难听的粗嘎声音传来。
贺岁愉回头一看,黑压压一片,是方才巷子里的那群人,里面有个刀疤脸,她记得很清楚。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身后的人押着她,厉声质问:“说!你的同伙在哪里!”
“各、各位好汉,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小民哪里有什么同伙啊?”贺岁愉被按在地上,脸都被压变了形,说话吐字都格外艰难。
“还想抵赖?”那人一脚踩在贺岁愉的背上,力气大到几乎要把她的骨头踩碎。
贺岁愉连连痛呼,但是对方见她叫的这么惨,反而变本加厉,脚下用了更大的力气。
她发出刺耳的惨叫声,痛得冷汗都出来了。
她感觉自己真要死了。
这么踩下去,不死也得残。
不,她绝对不能为了那个姓赵的把自己搭进去。
“好汉饶命!”贺岁愉尖叫着喊道,“我说我说!”
对方这才哼笑一声,从她背上挪开脚。
贺岁愉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刚轻轻缓了一口气,就被人猛地一把拎起来,“带路!”
贺岁愉被对方掷得一个趔趄,“砰——”一声,又被对方的力道带着沿另一个方向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额头撞到了石块上,撞出了血,脸上被蹭破了皮,冻疮表面结的痂也被沙石刮掉,流出掺着黄白脓水的鲜血。
身后那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对着贺岁愉指指点点,“你看这软蛋的蠢样!”
“这软脚虾连路都走不稳!还敢来劫老子的货!”
贺岁愉听着他们的讥笑与奚落,忍着背上钻心剜骨的剧痛,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额头的鲜血顺着脸颊流到眼睛里,刺的眼睛都睁不开,她抬起手胡乱擦了一把。
她刚站起来,就被人一把拎过去,“给老子快点!少他娘的磨蹭!”
贺岁愉眼前一片迷糊,看不清路,被他们推一把,又推一把,勉强稳住身体,跌跌撞撞往前走。
-
到了福来客栈,
掌柜的被贺岁愉满脸血的样子吓了一跳,本来看见贺岁愉回来,他心底还有些奇怪,接着,看到贺岁愉身后跟着的黑压压一大群人。
掌柜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有些怨贺岁愉不讲义气,就这么出卖了赵兄弟,但是看见贺岁愉这副惨样,又知道也怪不得她,是这群人太过凶恶。
“他就住在这家客栈里。”嗓子本来就没好的贺岁愉经过刚刚那一番惨叫,现下声音沙哑得厉害。
身后的人把目光落在掌柜的身上,威胁道:“老东西,还不带路?”
掌柜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面前贺岁愉如此惨相,他也心有戚戚,看到对方亮出雪白锋利的大刀时,他再不敢拒绝,“这……这边请……”
贺岁愉往后退了两步,想借此机会偷溜,但是那伙人显然不想现在就放过她。
“软脚虾,别想跑,走前面一起带路。”
就这样,她又被一把推到了最前面,和掌柜的走在一起。
掌柜的走前面带路,领着乌泱泱一大群人上了二楼。
楼下稀稀拉拉有几个看热闹的店小二和客人,待那伙人被掌柜的领着上了楼以后,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有人还向店小二打探起情况,“你们店里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惹到了这么厉害一群人物?”
有人啧啧两声,感慨:“刚刚走前面那个人,被打得真是惨啊。”
被问的那个店小二也是一头雾水,“小的也不知道啊。”
有一个店小二是早上被掌柜的吩咐去请大夫的,多少猜到了一点情况,恐怕是楼上赵少侠惹了事,本着明哲保身的道理,有客人问起来,也只装作不知。
-
楼上,
掌柜的领着他们走到了最里面的那间房间的门口,“各位好汉,就是这里。”
贺岁愉站在房间门口的一侧,听不到房间里有任何声音,安安静静一片,就像没有人一样。
她的心跳得很快,几乎要从她的胸腔里跳出来,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不知是因为太过疼痛而出的冷汗,还是因为她现下太过紧张。
她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掐在手心里,让她嗡鸣一片的脑中能够有短暂的清醒。
那群人中,有人到了门口便按捺不住要冲进去,却被为首的人抬手制止了,“慢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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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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