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在千钧一发之际悬停在了妇人脖子上。
林雪没有移动镜头,看到老伴森冷的眼神,随时可能将手里的刀扎进去。
“呜呜呜……”男人清晰、沉闷的哭声穿透寂静黑夜,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老伴脸上闪过一丝失神,喃喃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随后,他收回手,慢慢坐在床边,魂不守舍地看着虚空,听着儿子崩溃的哭声。
他想杀的不是儿子,而是妇人?
不多时,妇人醒了过来。
痛哭,谩骂、咳嗽重复地出现。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妇人道。
“他回不去了。”老伴道。
剧情接着往前推,进入第二天,场景和对话依旧重复,林雪试图移动镜头解锁新的剧情。
“咱们人呐!得要学会认命。”
“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咱们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啊。”
“瘫了十几年,每天晚上又哭又骂,有什么用呢?”
“十几年前他们家多神气啊?眼比天高,咱们村里谁不知道他家出了个大学生?”
……
左邻右舍的谈论和前几日有了一些差别。
林雪若有所思,看来前面每一天的剧情重复,不仅仅只是剧情无法推进,而是儿子瘫痪后,老两口一家每天的生活就是重复的。
重复的压抑,重复的痛苦,重复的指责……他们一家三口度过的每一天、内心的煎熬一直在重复,只有细微的差别和桌上堆积得越来越厚的灰尘代表着时间流逝。
实际上,他们一直困在相同的困境里。
儿子在十几年前是一个大学生,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在稍微偏远的地区,能出一个大学生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或许未来等待他的是一条康庄大道。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导致他身体瘫痪,只能卧病在床,一辈子窝在这间狭窄阴湿的房子里。
林雪勉强能够理解他心里的怨恨和痛苦,他不应该困在这间昏暗不见天日的屋子。
时间来到夜晚,村里停了电,屋子里燃着一根昏黄的蜡烛,妇人和儿子照常进行对话。
“什么时候来电?”
“你爸去交电费了。”
林雪移动镜头,观察儿子的房间,希望找到一些线索,早点结束测试二。
床边放着一张桌子,妇人将烛台放在远离床铺边沿。
光线幽暗,林雪仔细查看起了桌子。
桌面有很多裂口,像是有人用尖锐的利器在上面雕刻过什么,形状没有章法,或许只是用来发泄情绪。
除此之外,桌上还杂乱地堆积着一些书籍,很久没有挪动过,落满了灰尘。
值得注意的是,桌上只有一处整整齐齐,放着几张叠起来、年代久远的报纸。
由于林雪移动了镜头,视角已经不再跟随妇人,她离开房间后,视角依然留在了房间。
儿子靠在床头,眼窝深邃得像骷髅,死一般地寂静,宛如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
他现在的模样,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深夜,蜡烛几乎燃尽,光芒跳动,忽明忽暗。
床上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手臂,露出皮包骨的手腕,手指艰难地将桌上的一叠报纸拿到手中。
林雪拉动镜头,视角来到了报纸上。
由于光线太过阴暗,林雪只得把头凑到电脑前,看个仔细。
“2001年潭山市高考成绩排名已经公布,获得潭山市理科状元的学生,是来自花岗区柏年村的尤春荣同学……”
那是一张来自于2001年的报纸,报道内容是一个偏远农村的学生尤春荣,刻苦学习成为了当年的市状元,前程似锦,前途无量。
报道左上角附着一张的照片,即使已经非常模糊,依旧能够看得出他年轻张扬的面孔,浑身散发着意气风发。
林雪看了看报纸上的照片,再看了看如今床上形如骷髅的男人,不禁感到一阵唏嘘,他不会就是尤春荣吧?
镜头里看不清他的表情,能够出现在剧情里的东西肯定不是无效线索,他应该就是尤春荣。
“难怪过去十几年都无法释怀。”林雪叹息道。
要是他没有瘫痪在床,如今恐怕早已成为了人中龙凤。
虽然林雪不爱学习,成绩常年垫底,几乎没有下滑空间,但是她的发小宋屿阳成绩很好,无论学校、政府还是国家对待人才都是十分谨慎看重的,尤春荣落得这个下场实在太可惜也太遗憾了!
尤春荣将这张报纸放在膝盖上,转而拿起另一张报纸。
这张报纸明显比前一张新一些,看起来就是最近生产的报纸。
报道内容是一个和尤春荣无关的女人。
“《人生漫漫》的作者刘小曼,在6月27日的潭山市状元表彰大会上,为来自贫困地区的市状元捐赠了十万余元学杂费……”
左上角依旧附着一张合照,比尤春荣的照片清晰许多。
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长裙,画着精致妆容,和蔼地搂着旁边学生的肩膀,笑眯眯地看着镜头,自信大方,光鲜亮丽。
尤春荣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触动,他干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里女人的脸,尽管被精致的妆容覆盖,依然看得出岁月在她身上流逝的痕迹。
他像是有些眷恋,像在对待什么宝物,轻柔地、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坏了她。
终于,火烛烧尽,光线堙灭,被黑暗吞噬。
尤春荣弯下身体,双手掩面,悲恸地哭出了声。
“呜呜……”
镜头里的哭声比前几天听到的更加清晰,更加压抑,也更加痛苦。
他哭得整个上身都在微微颤抖,似乎只有放声痛哭的时候,才能在他身上感觉到一丝活人气息。
刘小蔓看起来和他的关系匪浅,至少以前肯定有过一些渊源。
和前几天看到的剧情一样,尤春荣逐渐从痛哭流涕转变为了咒骂,再到一边狂咳一边咒骂。
屏幕渐渐黑了下来,马上就会进入第二天。
线索给了这么多,林雪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了。
尤春荣瘫痪在床多半和老两口脱不了干系。
如果换作自己是尤春荣……算了,林雪实在想象不出自己成绩好的时候。
如果换作是宋屿阳,因为家人的一些行为,导致他前程尽毁,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嘶,以宋屿阳的性格,他可能不会怨恨父母,毕竟他是个乖孩子。
但是林雪一定不会放过伤害他的人,不管那个人是谁。
所以,尤春荣怨恨他的父母,无可厚非。
时间进入第二天,依旧迎来了左邻右舍的指责和蛐蛐。
“烦死了!昨晚他又闹了一晚上!”
“嗐!习惯就好了,也算是个可怜人。”
“过两年我儿子就接我上城里住了,和刘大作家一个小区呢!”
“小蔓啊?她倒是出息了,今年给咱们市状元捐了十万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村里,好多年没见着了。”
“回村里?当年刘小蔓一家三口怎么被赶出去的不记得了?要我说啊,全都是报应!”
“那可不是!当年看不起刘小蔓,觉得人家高攀了他们家大学生,现在呢?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个是云,一个是泥。”
果不其然,十几年前尤春荣和刘小蔓的关系匪浅。
时间再次来到夜晚,今天尤春荣父亲第一次出现在了他的房间。
狭窄逼仄的空间出现了三个人,显得更加拥挤。
“这周的报纸呢?”尤春荣问道。
尤父站在烛光之外,回答道:“没赶上去城里的车。”
尤春荣缓缓抬起头,猛地一头撞在桌子上,撞翻了烛台,蜡烛“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断成了两节。
“你、你没事吧?”尤母紧张地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尤父弯腰将蜡烛捡起来,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重新点燃。
尤春荣撞得相当用力,额头紫青,微微肿起,快要渗血了。
“我要报纸!”尤春荣狠声道。
尤父将打火机攥在手里,说道:“明天我再……”
“我要……我现在就要报纸!”尤春荣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脑袋胡乱地往墙上、桌上撞去,尤母抱住他的肩膀,艰难地阻止他。
在两人挣扎的过程中,一直盖在尤春荣腿上的被子掉了下来,露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林雪将视角拖过去,不禁皱起眉头,尤春荣大腿以下的部位被全部截断了,几根圆形木桩放在床上,代替了被截断的部分。
“啊!!!”尤母忽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她像是第一次看见尤春荣被截肢的位置,吓得连连后退,“你的腿!你的腿!”
她捂着眼睛,似乎不愿意面对,身体紧紧贴着墙壁,颤抖地蹲下\身来,哽咽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房间里的另外两人格外地沉默。
他们一个躺在床上,大腿以下部位被木头代替,盖着被子营造出完好无损的假象;一个站在地上,冷眼旁观着崩溃的妇人。
半晌,尤母从地上站起来,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走出了沉默的屋子。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尤春荣父子两人。
“你不该去见刘小蔓,不该的……”尤父失神地呢喃道。
他攥了攥手里的打火机,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尤春荣靠在床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你以前不是这样……”尤父喃喃道,“你回不去了。”
尤父松开了打火机,将它放在桌子上,重复呢喃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随后,他离开了房间。
林雪的视角依旧停留在屋子里,尤春荣看着桌上的打火机,跳动的烛光在他眼底形成一抹光亮。
烛台放得很远,他拿不到。
摇晃桌子,烛台就会掉下去,火焰熄灭。
打火机却放得很近,只要他坐起身、伸出手,就能拿到。
大概恐怖游戏玩得太多,林雪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尤春荣撑着床沿,坐起身来。
将报纸和打火机,一并拿到怀里。
日三成功!
[撒花]爱你们,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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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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