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后,女孩还未上到三楼,就看到妈妈跨步从楼上跃下来,一步飞过两阶台阶。
她的动作让女孩心惊肉跳,不禁想着:
妈妈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急?
怀抱还未到来,女人额头上的冷汗先洒在女孩脸上。女孩眨眨眼,不解地看着妈妈明明抱着自己,却在发抖。
她学着女人反手抱住她,把头挨在妈妈脸颊上,不解地问:
“妈妈,怎么啦?”
女人轰隆作响的心跳在女孩温软的拥抱下逐渐平息,她才发现自己抖得有多厉害。
她蹭了蹭女孩的头,呼了一口气,安抚女孩有些不安的心:
“妈妈没事......只是今天有点想早点见你。”
“噢——”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就像是她在学校的时候也会很想见妈妈,回家的时候就会跑回来,一身汗落个被妈妈骂的下场。
原来妈妈也会这样。
女孩窃笑一声,拍拍妈妈的肩膀示意她们快点回家。
她的玫瑰已经出了芽,只是楼上的猫咪实在太吸引人,不然她早上就该去看一看它。
但女人抱得更紧了。
她捧住女儿的脸,两人在楼梯拐角一蹲一站,两双相似的眼睛对望着。
女人说:“以后上学要不要妈妈送你?今天妈妈在巷子里看见了一个很恐怖的怪人。”
女人一想到方才看见的人影,就忍不住心有余悸。
它站在巷子的尽头,逆着光看不清是男是女,浑身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明明是快要初夏的时节,却穿着一身冲锋衣,衣袖过长垂住了手。
女人总感觉它手里拿了把刀。
幸运的是,她刚好快走到楼下,未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女孩乖巧地点点头。
上楼后,女孩如愿以偿地和她的“玫瑰”说了会话。“玫瑰”弯着腰,头上的两片圆叶几乎要垂到土里去。
女人找了一根中性笔芯插进盆里,获得了女孩的一个亲亲。
月色很快洒进屋里,女孩被勒令晚上八点就得上床睡觉。
睡前,妈妈给她捻好身上的薄被,摸摸她的额头后关好灯进了房间。
她要给女儿做个好的示例——即使她在卧室里也只是继续忙活。
门被关上,陶思栩坐起身。
他掀开身上的细绒被,刚想下床,看到小女孩穿着袜子的小脚后顿了顿。
片刻后,女孩在月光下投下的影子逐渐展开,打在墙上定型为一个男人的身形。
女孩的身子软软趴了回去,鼻息打在枕头上,看起来睡得正香。影子走到床边,把女孩的被子压到身下,扶着女孩的脸让她不至于整张脸压在枕头上,避免了呼吸受阻。
影子——陶思栩,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他此时薄薄一片,扭头能看见自己的后背。
他目前的能力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化自己,与人物分离。
可惜不能完全分化成血肉之躯。
陶思栩坐到床沿上,没压出一片褶皱。他抬头看着客厅上挂的钟表,半分钟内的飞速运转后停在了十点整的位置。
果然,八点到十点的两个小时会过的尤其快。
侧耳听到女孩呼吸声加重,陶思栩稍微一侧身,放了一只手在女孩耳朵上。
他虽是影子的模样,在无灯下的客厅里显得尤其可怖,但此时给足了女孩安全感。女孩如山丘崎岖凸起的眉头逐渐平下,宁静的舒适感重新回到她的心里。
陶思栩借了女孩的影子躯体化,但依旧与她同感。
此时此刻,指针滴答滴答响着,沉重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来人步伐稳重,带着逼近猎物至死角的悠闲,混杂着窗外树叶沙沙的声音。
它从楼梯的门槛边,向着房间踱步而来。
女孩的眉头不自觉皱起,嘴里嘟囔着小声发出抗拒。妈妈的房间安静得几乎死寂——不对,她还在剪线头?
咔擦。
门外的脚步一顿。
咔擦——咔擦——咔擦。
女孩的呼吸渐稳。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一位母亲,坐在床头,腿上的布料垂到地上撒了满地。她拿着一把小剪刀,对着凸出来的线头一下一下合上刀刃。
脚步声停止。
它、走了吗?
门外,一道黑影踌躇地站在门口。它的脚上是一双老旧的运动鞋,鞋底附着一层厚厚的泥。脚印自那扇门门口一步步延伸,泥渍混杂着厚厚的......水?
此时,它沉默地站立着。
夜风呼呼吹着,吹得小苗摇摇欲坠。黑影看见了这株脆弱的生命,正弯着腰想把它扶起,却看见了——
一双眼睛。
眼尾上挑,棱角分明。
门缝里,一张人脸慢慢流了出来,先是含笑的眼睛,再是微笑的嘴角。
陶思栩眉眼弯弯道:
“您,大半夜的要干什么呢?”
“——嗯?”
那黑影猛然向后退出一步!
它的身子极快消溶着,只留了一双眼睛顶在头上疑惑地看着陶思栩。不多时,它已经快化成一滩淤泥,向着走廊外、楼梯口、天花板迅速流动。
陶思栩可不会任由它来门口散个步就走。
青年的五指延展成长条的扭曲模样,陶思栩以自己的身体为树干,周身疯狂生长着枝叶。
黑色的、浅薄的影子迅速包裹住黑泥,得益于未开的走廊灯,此时此处几乎成为青年的领域天地。
那诡物被迫再次缩为人形,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在它看来,这里不应该有其他怪物!
影子想要对它抽丝剥茧,不断缠绕上来试图把它身上厚重的淤泥样流体拨开。
诡怪一边抽拉着身上橡皮泥一样的黑影,一边看着陶思栩不紧不慢向它踏步走来。
他站在半米开外,分支代替他的手扶上它的下巴,好让它头顶的眼睛正正对着他。
说话还是和人对视好。
陶思栩一向有礼貌。
青年的外形在诡物眼里就是一个活脱脱一个无辜无害的兔子形象,可此时他比它更诡谲。
他眉眼含笑,眼里带着对它淤泥底下的身份的兴趣,语速慢悠悠得和人聊天似的。
他说:
“能不能让我认识一下你呢……?”
*
滴—答——滴—答。
客厅里的钟表响声传到了屋里,扰得女人的心很不安宁。她坐在床上,静静看着门缝里客厅透过来的光。
女孩的幻听已经连续一周,她总是说晚上十点过后,有人在家门口的走廊上走来走去。
只有女人陪着在客厅时,女孩才睡得安稳。
有个晚上,当女儿在外面软软唤着妈妈时,女人就立即跑出卧室。
她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打开门锁,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
可女儿还是叫喊着让她关上门。
她说:
妈妈!它要进来了!
榴莲弹感受到这位母亲的焦虑不安,很想摸摸自己的头发——就像他平时思考时会做的那样。
但这么大幅度的动作,怎么可能......
嗯?
榴莲弹抬手摸到了自己长而毛躁的发丝。
偌大一声“滴——答”在整个房间里回响着,整个空间好似被静止了一般。
榴莲弹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心脏在猛烈跳动着,她非常想出去——
但此时是另一个人在掌控身体。
还保持着坐姿的女人颤抖了一瞬,下一刻,她站起了身。腿上的布料撒了一地,被女人弯腰拢在一处。
站在白色的碎布中间,榴莲弹仰着头看向窗台。
窗外的荔枝树,一根枝条被红绳缠在不锈钢管子上牢牢捆住,似乎是为了方便身材娇小的人站在窗台上采摘果实。
突然间,一声凄厉的猫叫响彻夜间。
榴莲弹死死盯着窗台,他脱了鞋站在床上,仰头看向楼上——
人的眼睛和一双竖瞳对上。
深褐色的猫眼,不足小臂长的幼猫,从楼上向下坠落。
它与他短暂地对视了一眼,继而重重落地,内脏碎碎地打在地上,皮肉黏在水泥地上。
月亮在上,树荫在下。
月光冷得让这具身体几乎停了呼吸。
……妈妈。
突然间,细微的叫唤声自耳边响起。
一个小女孩,好似趴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弱的声音一声压过一声。
她说: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榴莲弹发现自己的指尖颤抖着,蜷缩成一个紧实的拳头,矗立在身侧。一声一声的呼唤似远似近,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响起。
咚——
楼上一声重物落地声,好似是刚才那幼猫迟来的死讯,延时到现在才砸进榴莲弹耳里。
榴莲弹几乎控制不住浑身的战栗,于是他说了一声:
“[定]。”
他的眼睛刹那间充满血丝,眼皮不自觉想要合上,被他强行睁大。他死死盯着天花板,尽力放松身子,支着打抖的双腿走向房门。
一拧,房门那把手却是锁着的。
榴莲弹深吸一口气,一合眼睛,睫毛带着一滴血珠落下。他张口,正想再说一个字时,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嘀哒哒——
随即是一声咔哒的开锁声,门外的白光刺了进来,让待在黑暗里有一段时间的榴莲弹眯了眯眼。
妈妈。
杨子怡的声音逐渐远去。
他一把扑向客厅的白昼,却不见躺在床上的幼小身影。
那绒毛毯子一半垂落在地,而床旁边的门开了一道小缝,外头和卧室一致的黑暗露出一角。
榴莲弹的直觉疯狂给他打着危险的信号,他的冷汗不断从额头落下,但身体的本能呼喊着:
快过去!
榴莲弹叹了一口气,顺从这位母亲的本能,一把跃出大门,赤脚接触到被夜风浸湿了的走廊上。
脚底的凉意顺势而上,但寻找女儿的心仍旧炽热跳动着。
他先看了一眼门口的众花盆:刚出门时他就已经闻到一股强烈的尿骚味自其中扑鼻而来。
这立即引了他的视线过去。
但就在他转头时,他又听到了一声妈妈的呼喊。
这次的声音近在眼前。
他猛然抬头——
又是一个对视。
是她的小女孩,正头朝下从空中坠落。
她如幼猫般濡湿的眼眸死死盯着他,身上还穿着那一身最喜欢的红蘑菇连套睡衣,脖子上套了一段红绳。
榴莲弹瞳孔一缩,双手一撑扶手向外跃起,伸长手臂想要够到女孩。
但终究只与红绳划过。
绿色的劣质半长袖在他突然的剧烈动作中撕裂,一条烂布垂在他小臂上,像是细长的绿叶。
就像是——
窗台边的那一节荔枝树。
他趴在走廊上向下看,底下路灯一闪一闪的,刚好女孩的身体就躺在灯下。
一明一暗间,女孩仰面躺着,嘴角溢出一大股血沫。
她身上的连衣裙底下空荡荡的,风一吹过来,裙角就飘飘扬扬。
那根红绳恶劣地在女孩脖子上打成了一个蝴蝶结,把女孩脖颈的皮肉撕裂开来,留下一大条裂痕。
女孩看着三楼的母亲,瞳孔已然扩散,但她尽力张口——
妈妈。
她说。
宛如身体里的定时炸弹终于爆炸,榴莲弹脑子如同被重锤一击,瞬间和身体断了联系。
呕吐的**几乎要随着尖叫声一起压抑不住时,一阵剧痛袭来,榴莲弹感觉身体被液压机压缩成块。
他猛然呕出一口鲜血。
榴莲弹艰难抬头,和一脸复杂的一星对上视线——他连忙扭过头,看到坐在一旁仍闭着眼的陶思栩后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对“和‘人’对视”这件事有一点心理阴影。
一星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没了骂榴莲弹的力气。
他如今累得很,几乎爆发了自出生以来最大的信念,拉回了自己后又连着去拉另外两人。
除了还想待在里世界里不肯立刻回来的陶思栩外,榴莲弹回来的正是时候。
我真牛逼。
一星再次抹了一把脸。
今日小剧场:
一星在得到自己的天赋后,和损友吐槽了一番。
损友拿着自己[开锁]的天赋和他抱头痛哭。
偶然间,损友与他排到了一个副本,狠狠体验了一把后大吐苦水。
损友:我觉得吧,你不是[开门]是[开车]。进去是你要翻车前的疯狂打方向盘,回来是你的车翻了,我的心也死了。
损友:痛死爹了,赔钱。
一星:6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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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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