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修改记忆、一无所知的同伴们眼神懵懂。
或许他们在思考为什么天空直接变白昼为漆黑,又或者他们在审视他们中间出现的陌生者。
总之,他们一头雾水,一无所知。
原本的庭院被树木更换,曾经的别墅所在什么都没有留下。
那并非空荡荡的消失,庭院的位置甚至草木生长的生机勃勃。
然而,就是没有庭院。
“……”
王可乐有些不敢看身旁之人的脸色,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为什么?她仅仅只是使用了一个术式,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是她搞错了什么吗?
拦住面露好奇的同伴们,王可乐已经没精力向他们解释了。
她嗫喏着,有无数问题,但最后启齿说出的却还是苍白的对不起。
“我没想到……”
少女收回了望向“庭院”的视线,缓缓摇头:“不是你的问题。至少,它的消失不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你还能看到庭院中的骸骨吗?”
“不能,他们似乎不见了。”
“就这样吧。”
王可乐感到疑惑。她不明白少女的意思,但本能的不妙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于是连忙追问。
“意思是,到此为止吧,不必介怀庭院的消失,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和其他人离开这里,已经没有停留的必要了。”
“可——”
少女的唇压的很平,她最后回望了一眼森林,随即平静转身离开。
无暇的月光穿透林梢狭缝,映照在落满枯黄枝叶的林间。白色之人就在这份皎洁中背过身去,缓缓向前。
那身影孤单寂寥,却有着难以忽视的优雅从容。让人轻易忘掉,这并非某处宴厅,而是山野。
也许是她异于常人的气质太过明显,见她走远同伴才敢凑过来追问王可乐那是谁,什么时候来的,他们怎么没有发现。
王可乐抿唇:“我不知道。”
“啊?那你们说了什么?她总不会是来问路的吧?我还以为你们很熟都没敢打扰。”
“你是不好意思插嘴打扰吧,见人害羞的症状还没减轻?”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刚才那个人就有些害怕。”
“真的吗?其实我也是,怕你们笑话才没说。”
“我怎么感觉好像见过她呢?”
王可乐撇开头,用寻常的语气调侃:“得了吧,哪个长的好看的你没见过?”
同伴一阵起哄打闹,如果忽略环境,简直和在教室没什么两样。
世界不需要人们普遍早熟,这个年纪的孩子被保护的很好,仍然幼稚、冲动,尚还相信他们能征服未来,难能可贵。
他们能轻易发觉不同寻常,也能轻易忘掉,明明聪明机灵的样子,又有些缺乏对外部世界的警惕。
所以,即使被修改的记忆没有细化,他们可能有些怀疑,但他们忽视掉了。
仅仅因为,他们身边的人是他们认为的同伴。
“但是,她是一个人吧?”有人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王可乐没有回答,静静听那人继续。
“这里和城镇已经很远了,我们人多做足了准备才来,她一个人,又是迷路,真的没问题吗?”
同伴面面相觑,纷纷看向王可乐。
“对啊,一个人很危险吧?”
“我听说这片森林深处的野兽有伤人记录,这里距离森林核心区不是很远。”
“不过我们这些人能打过野兽吗?”
众人沉默。
王可乐一声不吭。
刚才她和少女的对话压着声音,同伴们没有听到她们在说什么,没想到已经给少女找好了和自己对话的理由,未免太迅速了。
不过说起来,在野外问路才正常吧。她总不能对同伴们说你们都被我整失忆了,刚才那女孩极大可能会用魔力而且比我厉害且不是善茬吧?
学院的执行委员会一旦知道她在外面对普通人胡说八道,她还能有好日子过?早被关到水下监狱反省去了。
话说,她修改记忆的事恐怕也瞒不住。
但是这次情况特殊,遇到了一个在森林里隐居的老古董,说不定能从轻处罚。
话虽如此,可那是水下监狱啊!进去无论有没有罪至少都要待够一天,天呐,还不如鲨了她。
这些想法在王可乐脑海一瞬间过完,表面上,她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都在思考少女的事。
实际她压根不担心少女的安危。
开玩笑,那些野兽可比人敏锐的多,连她都能感到危险,她不信野兽会蠢到对一个超出它们认知的存在下手。
而且,一个人独自生活,没有保命手段说出去没人会信。
但这种理由不能用来说服同伴,所以她信口胡诌:“放心吧,她不是问路,而是问我们是做什么的,她是这片森林的护林员。”
“那么年轻?”
“……的女儿。所以别担心,她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懂如何在森林里活动。现在很晚了,该尽快返回营地了,再晚一些留守营地的就该报警了。”
借口虽然比较荒谬,好在同伴们纷纷接受了王可乐的说辞。
如她所说,现在时间很晚,比起关心一个陌生人的情况,他们最好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
于是一行人寻找方向,开始原路返回。
他们在前面说说笑笑,王可乐却在思考为什么警察还没有到。
按理说早该到了,难道是发生了意外?
趁没人在意,她打开终端,看到了发送界面自己编辑好的信息,然后面无表情关掉。
好、很好,好极了,她根本没报上警。
她再度回忆起今晚她所做的一切,完全不想面对和承认。
所以这算什么?阴差阳错的自讨苦吃?
-
野草遍布,她所行的路要穿过月光与林荫的铺撒地。
尽管足够小心,裙子依然被勾出了丝。少女停顿片刻,为难的看了看破损之处,最终无可奈何的继续向前。
她其实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但是她已经没有可能继续停留。
违背的约定、失去的庭院,也许第一个闯入者便是命运的预示。她明明全然没有反抗约定的想法,究竟为何走到了这一步?
当她独自穿行林间,当她手指并拢指缝下意识碾过食指的冰冷,她到底叹了口气。
那本作为奶奶遗物的书,在庭院消瞬间第一次浮现出文字。随后,它不再以书的形式存在,而是变成戒指,戴在她的指上。
她不明白木质品如何变成金属,就像她不清楚为什么有人死后会变成黑色的黏液连骨头都没有。然而,她明白的,世上存在可以理解之物,也必然拥有某种事物是现在的她无法看透。
奶奶曾对她说:“不要让他人知道你的秘密。”
那时的她并不明白他人是指远超庭院仆从数量的、与她构造相同的外界的人,但她知晓奶奶的担忧,她清楚所谓秘密,仅仅是指藏于阁楼一隅的那本脆弱的无字之书。
是啊,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这本书,她又何必蜷缩在阁楼?但这本书,却在她离开阁楼查看情况时跟在她后面沐浴了月光。
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那是她第二次违背约定,紧接着,第三次,她离开了庭院。
庭院无法为她提供庇护了。这个事实没有一刻如此清晰过。
她见到了和摧毁庭院的那个男人不同的力量,但对她来说,那都是危险的。
那个来自高门的、名为王可乐的少女,拥有与她一同来到林间的同伴们所不具备的神奇力量。
少女心想:她似乎将我也当做了同类。
她又想:我必须在她察觉到真相前尽快离开。
因为名为王可乐的女孩无意中知晓了她的秘密,看到了这本本应躺在黑暗阁楼中的无字之书,并在无意中看到了书本的变化。
此前,她仔细思考奶奶为什么让她待在庭院,也不曾想过为何不能让人知道这本书。
就算隐隐约约察觉什么,平静安详的庭院生活就在悄然无声间将她的怀疑的芽消磨。
亲眼目睹了庭院的消失,她不得不去做出猜想,既然她周围的一切那么不同寻常,那么,给予她这些东西的奶奶呢?
奶奶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会留下那样的嘱托?
林间的野兽窥视着月光下的纯白之人。
以姜黎之名长大的少女浑然不觉,因为在这里,她从未感到危险。
林中一隅,堪堪初生的漆黑怪物舒展肢体,它们没有思想,只靠野兽一样的本能进行活动。
它们的诞生并无价值与意义,如果非要探寻,那么不是杀戮,就是死亡。因为它们本身就是罪的具现、恶的集合。
初生的怪物本能的将自己拉伸为“人”的形状,在嗅到猎物的气息之前,它们并无目标。
也许它们会随着风吹的方向游荡,也许它们会选择一处久久睡去,但是,现在的、诞生于这片森林一隅的怪物们,它们在某一刻同时抬头,望向森林深处的方向。
然后,行动开始了。
“……哦?”
树梢,有人察觉到怪物们不同寻常的举动,兴味的扬起了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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