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鹏被吓得脸色苍白,颤颤巍巍挤出一句:“不要杀我!我,我还有用,可以当您小弟,唯您马首是瞻!”
荚乐盯着朱鹏的眼睛,里面满是惊恐,害怕,对死亡的恐惧,唯独没有憎恨。
一身反骨的人是不可能不恨的,除非他是真的畏惧。
“好,可以。”
出乎朱鹏意料的,荚乐答应了,她收回手,绿色的枝条从袖子中脱落,迅速地腐烂,化为尘土。那藤蔓上满是血污,总不能收回去,太脏了。反正也是一次性用品,来自明妮的倾情推荐,外出防身必备好物,产自迷迭森林的爱人之脊,将魔力灌注其中,它会保护自己的主人直至死亡。
朱鹏则摔在了地上,来不及为自己的屁股痛呼,他满脑子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接着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唯唯诺诺:“那老大,您需要小的做啥嘞?”
经过地下研究所内部叛乱,将所有幸存者拒之门外一事后,官方就失去了公信力
现在避难所里一团乱麻,不少刺头都趁这个时候划分地盘,可谓是龙蛇混杂。
等官方把这些问题解决,恢复到之前的秩序,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不如让朱鹏黑吃黑。
她从空间里翻翻找找,终于在角落里搜刮出一把魔武,就像爱人之脊一样,这把刀也是明妮带给她的,混在其他物资里面,这时候倒派上了用场。
现在的职业者还太稚嫩,只知道依靠职业特性本身的力量,却不会制造工具,有了魔武的加成,让朱鹏收服几个黑恶势力应该不在话下。
“这是给我的?”朱鹏拿到魔武上手的那一刻就知道,这是一把非同凡响的好刀,明明沉甸甸的,却能让人耍得毫不费力游刃有余。
“对,我要你在避难所里占领地盘,争取做到一家独大,然后和官方合作,一起维护治安。”
大沫子这说的还是中文吗?做到地头龙和官方合作?闲得慌没事找事?
看朱鹏一脸懵,荚乐不耐烦了:“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我保证完成任务,就是……光靠这个刀,还有点不够。”
“那你有点废了。”荚乐偶尔嘴毒,还是从空间里再拿出了个小玩意。
朱鹏接过,不由自主念了出来:“基础魔法咒语大全,雷击咒汉化版?”
这是什么恶搞道具吗?他翻开内页,居然还有模有样地讲解得非常细致。
“可是我也不会魔法啊?”
“不会自己学,学不会的话——”荚乐拖长尾音,缓缓吐出四个大字:“后果自负。”
“俺一定能学会!老大你放心吧!我就是傻#@%,也给这玩意学出来!”朱鹏吓得一哆嗦,硬着头皮打包票,实际已经心如死灰了,不管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说不定贵人多忘事,给自己忘了呢?
“行了,你回去吧。”
“那老大你?”
“嗯?”
“是我多嘴,那我先回去了?”朱鹏说着抬手在嘴边比划,做了捏紧的动作。
荚乐点头后又自顾自继续往林子的更深处走。
这些植被似乎也被污染影响了,长得格外茂盛,层层叠叠,几乎没有什么间隙供阳光投射到地面,可就算这样,高大乔木下的灌木丛也足有一人高。
因为没有走常规的大路,所以再没遇到其他人,倒是和一条大蛇撞上了。
它足够大,足够长,当它伏在落叶和腐殖质中,黑色的鳞片和四周融为一体,还看不太出来,但当这条大蛇立起,任何人在见到它的第一面都会骇人。
光是立起的高度就有一层楼高,目测两米五,而盘旋在地上的部分只会更大更长。
荚乐被挡住去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她以前养过一条小蛇,也是通体黑鳞,总是呆呆傻傻的,又很倔强地想要越狱,但在长期的人工驯化中,留存的捕食能力已经不够在野外生存,所以那条越狱的傻蛇大概早就死了吧。
但这不影响她僵在了原地,就好像洗澡的时候一只蜘蛛从置物柜的缝隙里爬了出来,足有脸盆大小,它吃不掉人,但能被它吓死。
现在荚乐就是这个状态,且她隐隐发觉自己不是对手,这是一条变异的污染物,绝不是体型变大这么简单。
好在这条大蛇没有伤害她的意图,它慢慢垂下头,放在了和荚乐齐平的位置,她能看见蛇金色的竖瞳,在这双竖瞳里看见了自己。
然后,它用头轻轻碰了下荚乐的鼻子,莫名其妙地快速爬走了。
这并不是唯一一件怪事。
在前往孤儿院的沿途中,她看见黑山羊向她点头致意,猎豹在平原跟随着她漫步,黑熊朝她挥手打招呼,这些动物的体型都比末日前更大了,忽然,她在丛林中看见了一只毛发油润,头圆耳短的老虎。
那是已经在南方野外绝迹的珍稀动物——华南虎,居然在这里重新出现了!
她小心地上前,华南虎没有起身离开,也没有攻击意图,他匍匐在地上慵懒地晒着太阳,眯着眼睛困困地瞧着眼前胆大包天的人类。
可偏偏完全没有想撕碎的念头,索性也不管了,它毫无防备地伸了个懒腰,换了姿势继续睡觉,
荚乐抬手,摸了摸华南虎的额头,像在摸一只大猫,很难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温煦的阳光晒得很暖,整只手都能陷进橘黄的毛发中。
有一种独属于猫科动物的气味。
荚乐尝试着也坐下来,把老虎当作柔软的靠背,放松地躺在上面,华南虎没有反应,它已经睡着了,能听见粗重而平稳的呼吸声。
污染压迫了人类的生存空间,却也解放了自然,或许这个世界本就属于它们,人类是地球的癌症。
她想着,居然也被困意感染了,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荚乐决定加快赶路的进程。
跨上飞行扫帚,不同于初次使用的手忙脚乱,现在已经能十分娴熟地操纵。
从这种温馨的小时光抽身确实很困难,恋恋不舍地升入空中,周围的景象开始飞速变化。
她掠过山川湖泊,在看到熟悉的城市地标时停了下来,然后顺着她认识的路线,飞行到孤儿院上空。
虽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疯长的植被爬上了老墙,几乎将整个孤儿院建筑的外表层覆盖。
没有人类生活的区域,万物都在疯狂生长,
好在荚乐依然能辨认出来,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渝州爱心孤儿院。
空无一人。
其实距末日爆发也才一个多月,孤儿院的墙壁却很是破旧。
作为常见的攀缘灌木,常春藤有着三角状卵形或长圆形的叶片,它细软的根茎扎穿了砖石,从墙的另一面透了出来,竭尽全力汲取养分,也破坏了房屋的结构。
她没怎么用力,就把一块砖从断墙上推了下来。
本来也不报院长爷爷和孩子们还在这里的希望,荚乐只想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如果实在不知去向,可以抓几个幸存者问问最近的避难所在哪。
打定了注意,直奔三楼的办公室,旁边就是爷爷的卧室,推给坑坑洼洼的木门,里面的家具都落了一层灰。
她翻箱倒柜,首先找到的是一本孤儿登记册。
上面记录了从孤儿院建立至今,所有来到这里生活的孩子,包括姓名,出生日期,入院时间。
她翻到自己那一年,从十几个孩子花名册中找到了自己,上面还有批注:
“荚子这孩子还是太内向了,但喜欢看书,下次出门采购,可以多带几本。”
这寥寥几笔的文字透着老人指尖的温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荚乐把登记册放进了空间。
办公室没有找到有用线索,她走进隔壁的卧室,这里就更加生活化一些,床上的被子折了三折,用被单罩了起来,桌上有搪瓷杯,钢笔,一些像是打火机,蚊香之类的生活小物品。
她随意翻了翻,从里面抽出了一本没有名字的厚本子。
内页从第一页就平铺直叙地书写着:
“五五年,春,晴
不明白为什么要安排我来这里工作,因为没有上升途径?这算是政治流放?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难道不市侩圆滑,不说好话,就是错?
五五年,春,四月,阴
今天一股脑来了很多孤儿,小孩子最让人头大,我不应该待在这里,埋没我的才华,浪费我的青春。
五六年,夏,七月三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能应对那些孩子了,他们比我想象中要乖一些。
夏,七月四
收回我昨天的话,这些孩子太调皮了。
六零年,冬
今天太冷了,我想写点什么,但是迟迟动不了笔,外面的雪景那么美,我的脑子什么词汇也没有,我的才华会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消亡,我的梦想也会消亡。
六一年,秋
报社的主编给我写信,邀请我重新拿起笔写一篇稿子,要求能反映社会问题,言辞犀利,就像以前写的那样,但我回绝了。
七三年,秋
拨款越来越少,我得想办法过冬了。
……
零五年,冬二月
我已经记不清是来这里的第几个年头,我的身体在衰老,但一个新生命降临了。
她那么小,和这里大多数父母双亡或者失踪的孩子不同,她是被父母遗弃的,躺在襁褓中,就像豆荚中的一粒豌豆,这么冷的冬天,如果我不捡走她,她甚至等不到其他人发现。
她的父母实在可恶,被我看见在遗弃孩子还要跑,害,好歹是她的父母,我还是记一下两人的样子和捡到的时间地点好了,如果有天这个孩子想知道,可以用这篇记录帮助她寻亲。
地点:渝州丰顺街……”
看到这里,荚乐没再往下看,她闭了闭眼睛,呼吸发抖,手也抖,略微有点拿不稳这工作日志,虽然更像是笔记。
原来她不是孤儿,她是被遗弃的……
荚乐绷紧了脸颊,实际上浑身都在用力,她把零五年冬的这页从本子上撕下来捏在手中。
上面清晰印出了指印,这张薄薄的泛黄的纸也因此有些发皱。
一朵白色的火苗从纸张的一角开始燃烧,很缓慢,有充足后悔的时间,但荚乐什么也没做,眼睁睁看着火苗烧到了末尾,直到指肚传来灼烧的热度,她才松开手,剩下的一点黑灰融入了尘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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