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乙，以后你只需要听令于大皇子一人，事事以她为先。”
周元神色冰冷地端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俯视着跪在地上低头听令的黑衣男子。
男子身着黑色长袍，脸带刻有“乙”字的铁质面具。
尽管是在烛光的照耀下，但他仍像灯下阴影般，极易被忽略。
隐藏在暗处，守卫着周元的地甲听到后，心悬了起来。
他捡到地乙时，这个少年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一脸懵懂地被老鸨拉着骗去做小倌，他本来是不愿意插手的，然而地乙长得太像他记忆中的弟弟了。
地甲他第一反应便是这是个局，将他押回来审查很久后，发现他真的是他幼时走失的亲弟。不仅如此，他天赋极高。于是出于浅薄的兄长的关心，他毫不犹豫地将地乙的记忆和身份给抹去了，带回了暗卫营，进行洗脑和训练。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他有意让地乙接替他首领位置的人，没想到上任地乙因失职而被周元处死，导致他提前上位，接替了地乙的位置和称号。
地甲他着实有些担心这个老实人会真的只听从大皇子的命令，于是他疯狂用眼神示意地乙，希望他明白皇帝的利益永远是第一位。
在多年默契之下，地乙像是有所察觉般，不留痕迹地抬起了头，精准地扫过地甲所隐藏的地方。
“诺。”他的声音和他人一般，宛若抹去了所有的个人特质，声线平稳而无感情，让人过耳即忘。
“保护好大皇子，不要步了前一任的后尘。”周元补充道，“若是大皇子有事，你就提头来见。”
既然是他的暗卫营，理应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思想与反对声，听从命令即可。
“诺。”
地乙低着头起身，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宛若一滴水滴无声的融入大海之中。
“来人，摆驾朝阳殿。”
“所以你从现在开始是只听我一人的命令了？”周曜打量着跪在地上向她效忠地地乙道。
“是！从今以后，誓死保护大皇子殿下。”
明明是一句郑重的诺言，但由地乙口中说出来，却平淡无比。
“嗯，去殿外守着，无命令不准进殿。”
深夜，月明星稀。
雪云宫里，门窗紧闭的殿中不知何处传来几缕微风，精准的吹灭了殿中彻夜不熄的灯火。在陷入黑暗的瞬间，贵妃王清媛她似梦魇般，眉头紧锁、嘴唇紧闭、大汗淋漓地蜷缩在床的最边沿。
“啊！”
尽管是在噩梦中惊醒，她仍像是怕惊动什么人一样，在睁眼的时间便下意识地压低自己的声音，只余一声拉不急吞下的短促的痛哼。
而后，她眯着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在她察觉到周围无其他人后，这才起身缩进角落，瑟瑟发抖地抱着腿，将锦被蒙过自己的头，在无人的黑暗中汲取着极为脆弱的安全感。
此时，她的贴身丫鬟凝雨手持火烛，推门而入，暗淡的月光顺着敞开的门照进寝宫，给漆黑的殿中带来几丝光亮。她有些疑惑贵妃为何又突然犯病，于是轻声问道，“娘娘？又做噩梦了吗？”
一连喊了几声，贵妃才极不情愿地稍稍探出头来，只余一双失焦的眼睛放空着盯着地面。
“娘娘又梦魇了吗？需要召见太医吗？”凝雨站在原地，尽可能地放轻了自己的声音，驾轻就熟地向对方展现着自己的无害。
面对对方的问题，王清媛置若罔闻，只是不断颤抖着轻声喃喃：“他来了！”
她的声音似是直接从喉咙中哼出般微不可闻，又带着无限的恐惧。
“什么？”
在凝雨的询问下，王清媛她猛然回过神来，眼神瞬间聚焦在对方身上。
她从被中钻出，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裳，用床头的锦帕擦干脸上的热汗，并捋顺额间秀发。待她一身行头整齐后，她才开口道，“滚出去！没我的命令不要随意进来！”
“诺！”
对于王清媛的脾气，一直跟随着她的凝雨早已见怪不怪，她平静地移开防风罩，给殿中每个角落都点上灯后，继而转身告退。
“对了，若是二皇子明日还一意孤行，来找我求情，让他跟随大皇子一起去伊阙关的话，你就传我的口令让他也滚远点，别踏进我宫中碍眼，还平白无故脏了我宫中的空气。”
像是没察觉到对方对自己唯一的孩子周昂的不喜，凝雨低头应和：“诺！若无他事，奴婢就继续在门外守着了。”
在她合上门之时，她见到贵妃她有意缩回角落，将自己的脸庞再次隐藏在床帘之后，神色难辨，让凝雨一时无法判断她的心情究竟如何。
而夏日的天总是亮得格外的早。
尽管太史令以死相谏，扬言此乃不敬神灵之举，有伤天合。
周元依旧没有同意由太史令斋戒三日，再前往太庙，占卜吉日。
甚至太史令的请求还被周元他堵了回去。
周元他放言，既然如此遵循前朝的祭祀规则，不如他直接送他去地下找前朝太史一同切磋商议。
面对着乐人八佾舞迟迟没有结束，周元望着已敞亮的天，压下了心中的不耐。
若这世上真有神灵保佑，先祖庇护，这位置还轮不到他来。
不过是蒙蔽世人的手段罢了。
与其祈求神灵和祖先，不如早日出兵洛阳。
尽管周元已经提前派人前往伊阙关拦截伊水，但他也传了口谕——不到最后关头不启用这个方法。
洪水不可控，他要的是一个活着的周阮，而不是十万叛军的尸体。
算是对他和周阮的过去做一个了结。
在祝人司告鬼神之后，终于到了点兵动员的环节。
周元正臂高呼，“将士们！叛贼周阮已连屠三城，你们看看周围为你们祝福的百姓和站在你们身后的同胞们，想想周阮刀下的数万惨死的亡魂！你们忍心他们也变成那样吗？”
“不！”
周元接过身旁人呈上来的小刀，举过头顶。锋利的匕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讨伐叛军！护我大齐！”
“讨伐叛军！护我大齐！”
俯视着高台之下黑压压的人群，周曜突然有一种掌控一切，而芸芸众生皆臣服于她的错觉，或许这就是权力的迷人之处所在。
不过当下，这一切还不属于她，但终究会属于她。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掩藏自己的**，做一个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大皇子，然后耐心等待，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周曜敛下睫毛，遮住了内心对权势的渴望，变回了之前的沉稳内敛的大皇子。
面对着这响彻云霄的吼叫声，周元侧过身子，毫不犹豫地对着早已准备好的活牛脖颈处划下了第一刀。
周元他刀起刀落，丝毫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似是切到了大动脉，鲜血直接滋了出来。
而对此早有准备的俞瑾则手持军旗，右手一扬，身一旋，竟将溅出来的鲜血挡了个严严实实。
然而对于另一侧的周曜来说，尽管她反应极快的侧身避让，但受制于身体的能力，她终究还是慢上了少许，被溅射出来的牛血浇了满身。
鲜血染红了她的嘴唇，并在她脸上划出了一道长痕，宛若将月中仙拉入凡尘，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
似是蝴蝶折翼后的凌虐之美[1]，又似冰裂釉上的脆弱之美。
周曜嗅着鼻尖浓郁的血腥味，她放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弹动了一下。
最后她还是抑制住了自己擦拭的**，强忍着心中的反感，蹙眉抿唇，站立在一旁等着祭祀的结束。
“阿曜，好兆头啊！你一定能凯旋的！”系统001发现了周曜的不渝后，急忙出声安慰道。
“嗯。”
周曜她随意应付了一番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俞瑾身上。
俞瑾他将被染为了褐色的军旗递给了在一旁恭候着的祝人，而后不紧不慢地拔出自己的佩刀，对着周元所造成的伤口处一/插，丝毫没有任何偏离。
阳光照耀在他锋利的刀刃上，折射出来的光一时晃花了周曜她的眼。
她移开目光，眺望远方。
只见远处茶楼上临窗坐着一位公子，他身着玄衣，耳嵌白玉，目视着桌上的花瓶中插着的海棠花，似是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在众人高呼之时，他只是托着茶碟，不徐不疾地饮了一口茶。
在一片闹市中，他宛若游离于人群之外，显得格外清闲自在。
仿佛只要看着他，心情就会不自主的平静下来。连带着她因为溅了血而躁郁的心灵都被安抚下来。
宛若心有灵犀一般，他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抬眸，顺着光望向周曜。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2]。
遇见他，才知道原来这世界真的有这样的人，让人第一眼望去，就觉得他像是会发光。
四目相接之时，他逆着光的脸庞显得格外朦胧，让周曜她恍然间觉得美玉成了精的样子也莫过于此。
可谓是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3]。
这惊鸿一瞥的出场卡了我快一周了，母胎solo不配写感情戏。为了写这个，我把我妹的酒对瓶吹了，这才找到那种脸冒热气的梦幻的感觉，如果大佬们还觉得不行，我再想想办法。
补充：
[1]虐待动物不是好习惯，请勿模仿。请放心，作者也没有折断蝴蝶翅膀的嗜好（狗头保命）。
引用：
[2]《诗经》《国风·卫风·淇奥》篇。
[3]《怦然心动》的中文译文，童年的回忆，你值得拥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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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城门践行，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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