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归长空从昏迷中苏醒。身受重伤，脑子又接受了一大片的记忆后，他的大脑依旧是一片混乱。
他睁着眼，仰头盯着头顶的床幔，发着呆。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长虹的归长空，还是虹的半魔人红。
但问题是他是归长空还是红，真的重要吗？无论他是谁，又或者做了什么，长虹永远也不会把他放到第一位。
归长空闭上眼，嘲讽地笑了笑。
自吞食了卫晨星的血肉后，他就清醒了许多。但他内心一直下意识抵触恢复记忆这件事，所以才一直僵持在半梦半醒中。
也是，做红多快乐啊？只要他的虹愿意多抽出一点心思，随意地敷衍一下她，他就能兴奋好久。
只可惜，哪怕他还是懵懂无知的红时，他其实也不是对虹的冷漠完全毫无察觉。红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虹是在利用他？若是全身心投入地注视着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
只不过是因为这偷来的梦太过美好，所以他才始终不愿醒来。
于他而言，从她指缝中落下的一点点的关爱，都无异于是甘露，是美酒，是让他甘愿沉沦的理由。即便他知晓那酒中早被人下好了鸩毒，他依旧甘之如饴。
归长空贪恋地搜挂着大脑的记忆，回忆着这些天来红与虹亲近的时光。他前半生与长虹十多年的相处，都没有这几个月中来得亲密。
所以说，只做个半魔人红又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每日都需要在角斗场厮杀，但至少能稍稍牵动长虹的心，让她担忧他的生死。
这样也好，无论是红，还是长空，他的长虹果然都离不开他。从小到大，长虹就一直被归长径和归哲成两个人，骗得团团转转。
人族有死没死绝，和他的长虹有什么关系？那群一出事就想着牺牲长虹的人，他们也配他的长虹尽心尽力的保护？
甚至，他走之前都将一切的真相告知长虹。他不信，以长虹的才智，她会看不出来归哲成把位置传给她，实际上就是想将她拖死在京城。但即便如此，他的长虹还是带上了人族的枷锁。
所以说，长虹离不开长空。
现在也是这样。你看，没了他归长空，长虹就连骗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他来替她收尾。天底下能让被骗者心甘情愿地帮忙圆谎的，也只有长虹这一个小骗子了。
归长空侧过身，背对着门口。他闭上了眼，眼角似有水痕滑过。那一滴水滴最后落入枕间，在枕巾上晕开一道深痕。
他的长虹果然是世上最冷漠无情的骗子，又是世上最温柔多情的傻子。她也就只能骗他一个人了。
他只希望她这次能骗得久一些才好。
归长空再一睁开眼，他原本清明的眼眸便重新归于混沌。他摸着胸骨，傻乐地想到——
奖励！他输给了元律，还输得那么惨，那么真实！所有观众都看见了！他伤得好重，还差点死掉了！他要奖励！
他已经不一样了！光是摸摸头，摸摸伤口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一定要一个超级大超级大的奖励！
还有！之前哪块肉吃得他好难受，虹一定要给他补偿才行！他要吃虹亲手烤的肉！或者，他烤给她吃也行！反正，除了奖励，他还要补偿！
正在归长空掰着手指算要什么好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脑子里多了一团东西。黑团被隐藏在记忆深处的黑暗中，若不细看恐怕就会将它忽略过去。
他闭上眼，试探性地向那块黑团上的纱布伸出手指。
归长空刚一碰到纱布，他就觉得脑袋像是被针刺了般的疼。即使还没有看到那里面藏着的是什么，但他莫名觉得这东西很吸引他，让他不忍就这么放弃。
他忍着疼痛，用力地抓住纱布，想要一口气将它掀开。结果，他一下没扯得动，似乎有东西在另一边紧紧的压住了布条。
一边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求与骚动，一边是不识趣的和他做对的封印，归长空当下倔脾气也上来了。他不顾脑袋的疼痛，发了狠地拽住那黑布。
“咔嚓”
那层布条原本就不算坚韧，因而在两边同时用力后，它便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纱布撕破后，底下藏着的图片争先恐后的涌出来，砸了归长空一个满怀。
他眼神一亮，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盘腿坐在地上，忙不地地伸出手。他如同世上最吝啬的守财奴，极力地张开双臂，死死地抱住那些印有虹的图片。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将下颚压在图片顶端，好不让任何一张图画从他手下溜走。他低下头，用鼻尖点着最上曾的图画，接着深吸了一口气。
全是虹！好多虹！他被虹包围了！
他双颊绯红，陶醉在这他平常想都不敢想的幸福中。天降的横财砸在他头上，让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他怀抱着意外之财，直接挑花了眼。
这是和他一起写字的虹、这是乖乖呆在他身后的虹、这是晚上和他一起郊游的虹、这是月下和他深情告白的虹……
他就说他失忆前一定是虹最重要的人！不然，虹为什么会不带别人，只想着和他一起死！
他知道他想要什么奖励了！他要虹带着他把这些事都做一遍！
就在归长空沉迷吸记忆而无法自拔时，他现实中的耳尖一动。凭借着他五感的强化，他隔老远就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肯定是虹来找他了！她来给他送奖励了！
他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记忆，妥帖地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包好，再藏到了另一个地方。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下意识觉得这块地方不安全。
这是他的虹，他才不想和别人分享。所以，哪怕是他记忆里，他也要将她保护好，不让其他人看去。
谨慎地将财宝藏好后，归长空这才直起身子。他匆匆下床，连衣服都来不及批，就开始望眼欲穿地看着门。
但还没来者走到门前，他便难掩失望地转身，爬回了床上。
这不是虹的脚步声。既然来的人不是虹，那就没什么好期待的。希望对方不要不知好歹，最好只是路过。
而在虹来之前，他刚好可以再整理一下他想要的奖励。他刚才看得不够仔细，他必须再检查一遍。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漏掉了一个，归长空就觉得心如刀割，亏得很。
于是，他一个翻滚，仰躺在床上，接着就将注意力缩回了新鲜出炉的宝库中。
尹其琛一推开门，就看见红如同一朵因为缺水而蔫了的花。只见他有气无力地搭在床上，连推门声都没能唤得醒他的神智。
看着红被这次意外的失败打击到无精打采，甚至都有些开始怀疑人生的模样，他不得不考虑多多规劝一下对方。
他放柔声音，安慰道，“红，胜败乃兵家常事，没必要将它放在心上。有孤在，输一次不算什么。”
他不觉得在正常状态下，红会输给元律。这次的失误多半是因为状态不好，他可是注意到了红发力时，动作有些滞涩，估计是之前的伤势还没好全。
眼下离下月初七没几天，红是他手上最重要的祭品，可千万不能被一次失败打垮。
虽然没得到回应，但尹其琛也不恼。他知晓红因为脑子有问题，一直都是这种三棍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再打些感情牌，“你永远是孤唯一的弟弟，也是孤最看好的弟弟。”
感受到他还有继续唠叨的征兆，归长空不得不从回忆中脱身。他身都懒得翻，只是不耐地斜过眼，瞟了对方一下。
哦，是他啊，是管他和虹饭的兄长，暂时不能吃。
归长空也没管尹其琛在说什么，便胡乱地应了一声好。他嘴都没张，就敷衍地用鼻尖哼出一声，“嗯。”
希望得了他的回应后，他就能自觉的赶快走开。不然，万一虹看见有其他人在他房里，她就不会进来了！
说完，他终于舍得侧过身子，正眼看向房中的魔族。
快走！快走！他又听到脚步声了，这次是虹的脚步！
归长空亮晶晶地扫过门口，接着就用眼神示意那不速之客，让他赶紧离开。若非虹不希望他暴露他会说话了，他恨不得现在就下床把对方推出去。
尹其琛扫过他的脸，他很轻易就从那双眉眼中读出对方的喜悦。
能蠢得像红这样的，真是世间罕见。
昨天若不是他在场，以及救治的早，红现在早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地底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红都这样了，他还能感到开心？难不成是因为见到了他这个兄长来看他？
果然，红就是个傻子，他着实没必要花精力安抚他。虽说他占了红的身体，但自己蠢就别怪他狠心利用，用他来复活母亲了。反正，像他这样的蠢货，活着也是母亲的拖累。
尹其琛弹舌道，“啧，好好休息。”
所以说，记忆都是美化的。
讲个笑话，写字是一起处理政务，归哲成也在，但归长空把他当不重要的东西给忽略了，所以记忆里也没有他。以及乖乖地呆在他身后是朝堂那一次，而且还没后续，后续是归长虹自己走了出来，同意以身祈神降。
最重要的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所谓的月下深情告白，其实是单纯的觉得他会坏了计划，所以才拉着他一起死？
以及，珍惜现在的归长空，他现在还没完全清醒。不然以他的性格，但凡尹其琛早进来一分钟，让他听到归长虹的脚步拐了个弯，先去看的元律，那醒来的就绝对不是红了。
怕明天的作话没东西讲，具体的分析就存稿到明天的作话好了。
怎么回事！怎么有作者作话也卡章啊！太过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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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冷漠无情，温柔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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