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也后来一直在想，她是什么时候真正想靠近这个人的，或许就是从这场无人问津的雪停开始。
她和叶序先一步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叶绥鸣和宋碧云紧随其后。他们解决了麻烦，也带来了新的关系。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新消息就替代了旧流言。
高中生谈恋爱这事，禁止是禁止不了的，学校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不过对象是叶序，又在大庭广众下，引发了舆论效应，学校不得不出面平息。
这次的处理方式，也直接代表了叶家的态度。
甄茜看她心情已然平复，还是问了句：“所以你外婆是叶序的奶奶？”
“嗯。”江之也点头。
“所以你们真是表兄妹。”
她顿了顿，犹豫道：“其实不是。”不想对甄茜撒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又总希望这世间还有一个除她以外，知道真相的人。
“我外婆是二婚嫁给他爷爷的，没有血缘关系。”
一句话，就解释地明明白白。
但也就顶多给甄茜解释，其他人爱怎样就怎样吧。
——
宋蔚看叶序从校长办公室回来，一言不发的，面前摆着张卷子，笔也在勾选，就是一点草稿也不打，他都搞不清楚他是在乱勾还是真就这么牛，看一眼就会。
“下课去打球？”宋蔚将板凳移到过道，靠近那份低气压。
“不去了。”他头也不抬。
“去吧。”宋蔚多劝了一句，“你要不表现得正常点，有人压力会更大。”
那天他们一起从小卖部出来，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方向，他还想调侃他两句，就见证了那个惊世骇俗之举。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那不是热心的举动。只是叶序只字不提，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去论证。
那是亲情，还是爱情。
“好。”他哑声道，低头继续勾选。
他刚刚看见她头也不回走掉的表情，已经意识到，好像真的做错了。
不管那一刻的冲动有多么强烈，他都给她造成了困扰，非常具体的困扰。
“叶序去打球了。”
这是一个陈述句，是一个感叹句，也是一个疑问句。
在这场纵横交织的复杂关系里，他的态度决定一切。
“叶序在月考考了年级第一诶，连续两次了。”
“听说叶序又要上年度校刊，和黎歌一起。上次的外宾来访，对方相当满意，给两人一起发了邀请函。”
“他不是本来就要出国吗？我朋友上周末和他一起在学校上的托福班。”
......
往后的两个星期里，还是时不时会听见叶序的消息，是同学们最津津乐道的那种消息，与她毫无关系。
甄茜也没再问过她叶序的事，也没再告诉过她叶序的消息。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但是真的平静了吗？
鸟叫总是在早晨更清脆，虫鸣总是在入夏以后才不绝于耳，对山的呼唤也一样，总是在列车呼啸而过后，才在回忆里真切。
本该放下一切的她，还在背着单词，练着听力。
烦恼即菩提，这是上天对她的试炼吗？她好像通不过了。
总是在没有声音的地方听见声音，没有东西的地方看见东西，没有道理的地方强做道理。
没有谣言了，距离却被锁死了，像一面密不透风的墙，什么也吹不进来，她却被困在了里面。
她在躲着他，他当然知道。
一次是在学校。
她和几个朋友惯例靠在单杠那聊天，下课铃敲响后去超市买水，他跟在不远的地方，听见短发头的女孩问她：“不喝那个荔枝汽水了？”。
她说“不喝了，想换换口味，冬天喝什么汽水。”
还有一次，他从爷爷家追出去，以为可以像往常一样在公交站台拦住她，却没看见那个身影，不论是打车还是公交，路就只有这一条。她的速度不会那样快，一种可能性是她绕了相反的方向，另一种可能是为了躲他，她压根就没出别墅区。
无论是哪一种猜测，都让他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
孟薇最近在家的时间也变多，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应酬，重要的不重要的都没有叶序重要。叶绥鸣亲自去了学校，她就不能再参与这件事了。
她倒不认为儿子真的对那个女孩有多深的感情，他一向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因为他奶奶的关系，多照顾几分也是应该的。
但保不准别人怎么想。
她一直以为儿子会对黎歌那样耀眼的女孩感兴趣，而不是江之也那种“守规矩”的。她回想了一下几次见面的场景，又不得不纠正自己的措辞。
她也很耀眼，更有一种沉稳的力量。
只是站在一个母亲的层面，她不太希望他们有其他的牵扯。江之也不是那种一眼能看透的女孩，更何况她的情况过于复杂了。
“妈。”叶序进门，叫了她一声，就往楼上走。
“回来了。”孟薇笑脸相迎：“我给你准备了宵夜，要吃一点吗？”
书包被他拎在手上，淡淡说了一个“好”。他从没想过逃避，该他解决的他都会解决，只是还不知道她的想法，有点不敢去问。
宵夜是牛肉豆腐汤和饺子，都是孟薇的手艺。
“好吃吗？”孟薇就守在桌边，支着头看着儿子吃饭，一脸的满足。
“嗯。”叶序咽下汤，点了头。
孟薇又给他盛了半碗，晚上还是不宜吃太多了，她饺子也包得小个。
“元旦准备怎么过。”
“看看书、打打游戏，约了一场球。”都很具体。
孟薇：“不和宋蔚、黎歌他们约着玩玩。”儿子从小就不缺朋友，几个院子里的人都喜欢和他一块玩。
寒假还没到，已经有妈妈们在找她打听叶序的去向了，趁他出国之前再约着一起聚一聚。
“看时间吧。”叶序说：“毕竟寒假还要去冬令营，想提前准备。”
孟薇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眼睛一亮：“还是决定要出国？”
“会再考虑看看，”他没把话说死：“如果合适的话。”
孟薇安心地点头，放他走了。他回归了理智，在理智地看待这个问题，也在理智地给她施压。
前途就是前途，他还是一个高中生，这是他最重要的事。
往后他就会明白，他要先成为自己，才会成为其他。
——
元旦的第二天，江照又去了香港，本来想带她一起去，她拒绝了。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的，她想休整一下，新年要有新气象。
2号的一早，和甄茜、王曼欣约着一起去打卡了一家牛肉面店，又在附近的书店逛了会儿，买了两本书 ，回来时又顺道去超市买了点别的东西，拎在手上分量不轻。
马上期末考了，她列了一张表，又在薄弱科目里做了更细致的归类，把面上的问题缩小到点上，专练某种题型。
她已经通过这种方式尝到些甜头，比如数列类的题目，解题时长缩短了不少。
手上提着东西，在小区内走了不到两分钟，手指就被勒红了。她正准备变换姿势抱着走，看见正前方朝她伸出的手。
她认得这只手，掌骨优越，干净修长。
“谢谢。”她没考虑太久，把东西递给了他。
他提起来明显轻松多了。她又看了一眼，那手骨节分明的，泛着冷白的色调，刚刚碰到时带着凉意。
这么冷的天，他在这里等了很久？
送到电梯门口时，叶序犹豫了，单手挡着电梯，“不忙的话，耽误你几分钟，我在楼下等你。”
她没说话，看着他眉眼间的氤氲，盘踞在心底的那点想念喷涌而出：“上去说。”
屋子里暖和许多，她把他的黑色羽绒夹克挂起来，真丝的里衬，原来衣服里温度这么高，那点可怜模样荡然无存。
转头看见他双手捧着杯壁低头乖乖喝水的样子，觉得这小子还挺会演戏的。
回想他刚刚的眼眸，像海面破碎的浮冰，惹得她心疼了一下。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盘腿坐在他对面，她喜欢坐在地上，重心低一点情绪更稳定。
“我爸爸去香港了，过几天才回来。”她拿不准他是不是在想这个，还是多解释了一句。
叶序点点头，手指敲了敲杯沿。
他看向放在门口的那袋东西：“买了什么。”
“几本书，”江之也说：“还有一点小东西。”她也很难概括，杂七杂八的都有。
场面又安静下来。
还是她主动开了口：“上次的事很抱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整件事都说不上谁对谁错，要是站在更善意的角度，他也是一片好心，不应该被迁怒的。
她给他道歉，叶序皱了眉，这是他最不想听的话，他宁愿她指责他，要求他下次不要这样做。
“别给我道歉，好吗？”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他可不想收什么好人卡，“我会等一等，你呢？”他迫不及待要表明态度。
“还想出国吗？”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上的玻璃杯，像给这段静默加上标点符号，好让人喘息。
还想出国吗？好像更想了。
江之也笑了笑：“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他端正两分，等着接受她的审判。
江之也起身，去卧室里拿了一本书出来，“别紧张，我就是想请教你两个学习上的问题。”
叶序看着那封面，唇角牵起，悠然清浅。她还是在对面的位置坐下，没有坐到他身边。
算了。
算了，随她吧。
叶序抽掉里面的书签，原来她看了这么多了，“让我看看，是什么把我们江同学都难住了。”
.......
“你也玩梗吗？”她用笔戳了戳他搭在书页上的手背。
他反手握着她的笔杆，就像握住她的手一样，手指的距离在逐渐靠近：“他们能玩，我不能玩吗？”
“你不能。”抢不赢他，她索性松了手，去拿另一支笔。
“好。”对端的力量消失，他无奈一笑。
不玩就不玩呗，在他这里统一理解为区别对待。
叶序走后，江之也坐在窗前，看着被他修改过的书签发呆。因为常青树的存在，冬日的景色也不是处处萧瑟。
书签是包玉凝送给她的，她物尽其用。上面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周围环绕着旋转下落的秋叶。
没有风的描绘，却处处是风的意境。
秋风吹落叶，蝴蝶自在飞。
这就是抵抗的魅力吧。
旁边竖着一行小字，是叶序写的：抵抗就是希望，好似那修普诺斯的月亮 。
手机震了一下，又传来一条那人的消息。
Ye：【那天，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叶序喜欢你而已。】
“抵抗就是希望 好似那修普诺斯的月亮 ”____ 勒内·夏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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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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