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月，换红旗公社的棉花去不？”
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妇女跑进土坯茅草房，长得十分健壮，瞅着就没饿过肚子。
“刘婶子，我就不凑热闹，家里自个还不够吃的。”
正坐在炕沿边上的妇女手里抱着个婴孩，约莫半岁，左右晃动着手臂，脸上的笑容温和而慈爱。
背后窗户开了一条缝，金黄灿烂的阳光在面对着的灰黄土墙上攀爬。
一个木质铺上棉衣的盆，吊在空中慢慢晃悠，故而有了个贴切的名字——悠车。
郑桂芬面上表情转换，都没好意思要水喝，转身打算离开。
“婶儿。”
边月压低声音，把睡着的女儿放在悠车中，掖了掖衣裳，拉着刘婶出屋。
“今年棉花啥价？”
“咯咯-”
一只有活力的母鸡扑棱着翅膀突然飞上窗沿，晒着快躲进山背后的太阳。
对面的棒槌山沿着一条墨绿色的曲线落下，融入连绵不断的山，但在山脉间的王家屯却是平坦一片，正适合粮食生长。
边月想着自家往年分的粮食数量，一百多斤，大多是玉米、红薯、高粱，村里养的猪不多，勉强能在过年时尝尝肉味。
想着想着出了小院。
“八毛一斤，王婶和王添禄上红旗公社说下来的，比赵家村的价可划算不少。”
刘婶提起这事嘴巴就停不住，脚没耽搁地往大队走，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盯住余光瞥过地里。
“做件大棉袄得要四十来个鸡蛋，闫妍口粮还等着闫峰，我家鸡屁股冒烟了也不够的，下回下回！”
边月停住脚，连连招手，脸上扬起笑，说不尽的无奈愁苦。
除了奶水就是米汤，可她还想让孩子吃上麦乳精。
尝尝都成。
刘婶没应这话，一溜烟跑到地里。
平坦开垦好的黑土地是如此的肥沃，靠近河水的土地中，饱满的稻穗跟随风而轻轻摆动。
小麦？
这会儿都晒好脱粒，就等交完公粮分下来，各家吃顿好的。
“哼，我可瞅闫老太婆上队里，让赵会计记的四斤棉花，结婚做的厚棉被也就这样了！”
刘婶的声音远远传来，咧着嘴啃着刚从地里掰的甜杆，还不忘塞给边月。
收完小麦还不算完，金黄的苞米地，以及这靠近河边的小片高粱地还等着。
“咔嚓-”
“你们小两口就是太老实，挣的那点钱全散出去，自家日子还过不过？”
刘婶口腔中满是杆子的清甜，不由得将眉眼弯下，眼角拉出几道褶子。
“嘎嘎嘎—”
王大勇赶着一群鸭子路过，干裂的土路上突然多出一条湿漉漉的痕迹。
“婶子，再吃小心村长给你工分扣了！”
“扣呗，我还指着王添禄把王婶子前天从我家晒的木耳给还回来。”
刘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样，把手里多的甜杆塞到王大勇手中。
鸭子们走过，甜杆渣已看不见踪影。
“呸呸，你说王婶那穿单衣都跟穿大棉袄二棉裤的身板，咋就习那样，手不干净的！”
刘婶瞬间变脸，皱着鼻子，连刚出门打猎的刘兴福回来，都收获眼睛不是眼睛的脸色。
“闫立也是，不是啥好玩意，你们给闫老太婆的钱有一半进了他兜里，另一半...”
“进了闫耀祖兜里！”
“咱家分家出来也得养老，王老太爷做证，咱说话不算话不讲理啊”，边月斜睨了眼刘婶，咬着脆脆的甜杆，笑得露出牙齿，“婶子要同我一块去说道说道也成！”
【直播系统绑定】
【是】【否】
刘婶一嘴的甜杆是吃也不是，吐也不是，“我...这趟浑水摊我身上干哈，找王婶子去！”
把没有味道的渣吐到地上，眼睛往前头院子瞥瞥，“啥时候上门闹，我去看热闹。”
“...”
边月瞅着刘婶不断张合的嘴，耳边那不似人的机械声是那样的渗人，逃似地回了屋。
“直播？有啥用？能给我挣工分，还是有肉分？”
【开启试用模式，直播间已打开】
【请根据提示进行下一步】
寥寥无几的观众，昏暗低矮的土屋，一个灰咕隆咚的人在手机画面正中央。
“这跟小咬似的，搁眼睛前头晃得人眼睛花。”
寻迹听着熟悉的乡音，准备离开的手是怎么都动不了。
刹那间，电灯打开，屋里的装修看得分明，画面里的人却惊讶地叫出声来。
“啥子直播...还阔以有电灯用！”
暴露在灯光下的一张脸看起来得有三十岁，皮肤黄黑，五官灵巧，齐肩头发黑熠熠的，整齐捋在耳后，显得人精神气十足，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是能看清人心般。
“这灯是我一个人能看见还是都能看见的？”
【后台可调试，更多模式待解锁】
“真白给个电灯？不要电费？”
边月抱起被晃眼灯光唤醒的闫妍，心下有了计较。
虽然怪吓人一玩意，但可以省下煤油钱，划算。
【试用期间免费提供灯光等服务，此后需要主播用积分换取】
【直播试验期开启，所得礼物在此期间系统不参与分成，参考期间数据做出后续直播要求】
边月听见这话稍微安心，应当算是天上掉了个白馍馍。
喜滋滋地抱着孩子出门。
镜头跟随人挪动，寻迹看清这个狭小屋子，炕床占了大半，实木打的大红柜及其喜庆，擦得光亮，整齐排列在墙边，下面堆满了白菜，跟她姥家一模一样。实打实的土屋，出了里屋就是贴墙边的炕，两边各有一个。
小院并不算大，左边辘轳井旁放了个石磨，上面晒着干货，右边一棵柿子树过去是鸡窝。
“这年头成天躺炕上的都不一定过这日子吧？”
寻迹不禁嘀咕，这屋子破破烂烂，人身上穿的衣服也打满了补丁。
“娘！”
一个四五岁小孩同样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款式放现代只能用土来形容，灰蓝色的布料起球并在关节手袖处磨损严重。
皮肤比大人还要黄黑，细细的胳膊拎着一捆秸秆。
这不虐待小孩吗！
寻迹愤愤向官方平台举报，却眼睁睁瞧着小孩露脸还存在的直播间。
这玩意还挺玄乎的，仗糊行凶是吧，她给曝光出去！
“咿呀-”
闫妍在边月怀中，像是真正的棉花，难以控制。
“娘，铁柱他们晚上吃馍馍...”
闫洋放下柴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娘，自以为隐蔽的期待。
边月刚调整好抱孩子的姿势，“等你爹回来，咱家也吃馍馍。”
“爹啥时候回来啊？我想吃肉...”
闫洋观察着自家娘的脸色。
“你到外头问去，谁不想吃肉？”
边月瞪一眼儿子，大跨步离开，把馋鬼甩在背后。
闫洋揉揉鼻子，确保他娘看不见，皱着鼻子拉下嘴，“我刚还闻见奶家炖了肉。”
这股子浓郁的肉香飘得远远的，刚过河对岸，准备找王七婶子边月肚子都忍不住叫起来。零散分布在道路两旁的茅草土屋，烟囱不断冒出腾腾的青烟。
王大家煮的大碴子粥，刘五家蒸的野菜窝窝头...
再往后，边月站住脚。
肉香味的源头就是从眼前这个屋子，再往前就是目的地。
“得瑟！”
背后突然冒出来一个小伙大声呸了声，裤脚卷起，蓝灰的淤泥几乎融入布料。
“砰——”
把隔壁院子门狠狠关上。
[我去，真有小孩露脸啊！]
[这都不封，平台在干嘛？]
边月憋着一口气站在大队前，眼前突然飘过一行字，能认得大半，不禁揉揉眼睛，她才二十来岁，眼睛没花，这又是凭空从哪里冒出来的。
“哎哟！哪个写的字在天上飘？”
边月忍不住往后踉跄。
[这啥主播啊，字还天上飘，咋没见往水里游呢。]
[主播还挺会装傻充愣，直接进娱乐圈多好。]
“啥？”
王七婶子靠着不逊色于刘婶的身板扶住人。
[又是团队打造的呗，乱搞噱头，哗众取宠，大家善用举报。]
[这搭棚都拍不出来这效果，总不会现在剧组改版搞直播电视剧吧？]
【首播推流中，直播间收到过多谩骂，为保护主播的身心健康，现关闭弹幕】
“没啥事，刚眼睛花花，回去喝点水就成。”
跟水库开闸样冒出来的弹幕瞬间消失不见，边月震惊之余才知道自个对这个劳什子直播系统一无所知。
平白无故被人骂了，还没处说理去。
“大队长，你刚好也在呢。还好是在大队，要倒在地里被苞米茬子扎，就完犊子了！”
边月软软地靠在人身上，被王七婶子抓住的手腕都快没知觉，这幅模样任谁看了都怕直挺挺地倒下。
刘延青原本凑王添禄跟前唠嗑来着，摆摆手，“这话说得我成天偷懒似的，婶子咋不让孩儿多跑跑。”
[？]
[剧情扮演？]
[这都搞成这样开放式对话了？]
[这个主播除了被我们吓晕，根本没有其他互动诶。]
[so？]
[咱们会不会看到的是以前的人直播啊，这比电视剧服设场景逼真的不是一点两点。]
“哼，我这要再不来，有人都没撑腰的！”
“婶儿，手腕都快给你瘸折，更别说腰了。队长，明儿能让我去收高粱不？”
边月站直，背比墙还挺。
这个啥直播万一明儿下地又给她吓一跳，那可真完犊子。
“我家要三斤棉花”，王七婶子眼瞅着赵会计写完，签上自个的名字，转头瞅着边月，“你这样，上婶儿家喝碗热水再回去。”
[好扣。]
“两斤棉花。”
边月手腕红肿也不影响写字，草纸歪歪扭扭名字上大多是画的圆圈。另外几个写上名字的除开知青和上过学的孩子们，也就齐安能写出自己名字。
“你们可不知道，闫家手里松快着呢，今天炖肉明天炒鸡，可怜俺们闫妍了，只有米汤还保不准呢！”
王七婶子拉着嗓子开始哭诉，顺手用指骨顶了下前人的后腰。
感受到透过薄衣的触感，边月适时跟上，“村长，那以前定的咋能放到现在，以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咱家大的小的，还没吃饱肚子呢！”
边月说起这事也是后悔，年轻不懂事时候还觉得赡养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谁遇上闫家人，全白瞎。
刘延青眼睛看过去看过来，赵会计还在登记，村长又在装傻充楞，“咱找闫家人商量...”
“咳咳——延青呐，你瞅瞅知青那边总共也就要了三斤棉花，还是李知青一个，男知青们都睡干炕盖报纸吗？”
“棉花啥时候能送来啊？”
“等咱们村粮食收完...保管下雪前能有棉衣穿，要捡不起针线的，我就没数了。”
王添禄透过镜片，悄悄打量离开的两人。
“害！”
王七婶子等不及，拉着人就往自家去。
“来给闫妍兜里也都揣上！”
“哎呀，忘了小孩衣服没兜的，都给婶子兜里装满。”
王七婶子的大媳妇一脸热情地招呼人，手一拨，炒好的花生骨碌碌滚到地上。
边月拍拍上衣口袋，干脆的花生壳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刚出的院子里也飘出人声，“连吃带拿也是好意思，皮比俺家炕都厚。”
[变脸还挺快。]
[阴阳大师。]
修文中……
因为前面是内容不太满意，几乎是重写了一遍，一时半会完成不了，但是不修后面剧情很难写下去。
很感谢还有小宝支持没有取收。
更新时间在晚十一点，无更新就是当天不更。
文中地方风俗，民俗文化，食物做法均来自于网络搜索或家里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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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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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直播？（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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