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就俩猪脑花,边月只换来一个,还没尝够味就没了。
刘婶掐着时间,捞出变成棕色的血肠,在蒸架上晾凉。
细长条,饱满而圆润,还能通过半透明肠衣观察到内里。
“哐当-”
刘兴福提溜着个兔子刚进院门,没多理会屋里的一群人,拔刀就地忙活开。
[怎么可以吃兔兔,加麻加辣哈!]
[双椒兔丁!]
[兔火锅!]
边月努力将视线从兔子上挪开,牵着因为吃过猪脑花,对接下来出锅的吃食十分感兴趣的闫妍。
[血肠和腊肠哪个好吃?明年过年可以安排上。]
[刘婶做的血肠真不赖。]
被切开的血肠圆墩墩的,剖面是暗红的血旺,稀稀拉拉的气孔表明它食材新鲜的背景,在自然光的照射下泛着光泽。
刘婶比着数目,切几片尝味道,多的直接收拾到里屋,就怕饭前给吃没了。
边月感受到口腔中的回弹,如同刚出炉的豆花般嫩滑,些许皮冻样的嚼劲、韧劲,淡淡的血腥味和浓郁的骨汤香味,胡椒把鲜味拉高,隐约的椒麻味道隐藏在咸香中,赢得在场所有人的一致喜爱。
蒜酱增添滋味,一点点微辣,变化出多层次的味蕾感受。
“好吃!”
“比之前的酸菜炖血肠还要好吃!”
在咀嚼的空隙腾出嘴来夸刘婶,筷子却没停。
闫洋率先把自己便宜爹的那块给吃下,等转过神时,盘子里空空如也。
“嘘,咱都甭吱声啊,哪有做厨子的亏了自个嘴的!”
边月这话一说,刘婶也不必纠结,加紧忙活晚上的吃食了。
闫峰正在收拾小屋,空荡荡许久的院子好歹收拾出个样子,也有了人气。
闫洋馋甜的,拉着边月要好久,才在刘兴福眼皮子底下,把鸡蛋和面粉带回家。
闫峰正收拾着小肠,“啥时候能成啊?”
边月正往一盆切好的三肥七瘦的五花肉里加调料,白酒、辣椒粉、花椒粉等,红彤彤的。
“吱——叽——”
闫妍坐在泥火盆前,露出的小脸被炭火烤得发红,厚实的棉衣有些耽搁她的动作,手里棍子穿上的肉块在跳动。
[头一回听见肉在叫。]
[这调料烤鞋底子都好吃啊!]
“要没拾掇干净,你自个吃啊!”
边月洗干净手,不忘监督闫峰工作,煞有介事地盯了十多分钟,转身进屋。
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壶清冽的小麦果汁。
面粉、酵母、啤酒、水搅出稀溜的面种,盖上湿棉布,在炉子边上放着。
边月趁着面团发酵的功夫,把后院里的菜都扯下,什么芥菜、小青菜、菜苔,都焯水变色后挂屋檐下晾干。
端着空盆进屋,一点没闲着。
“给火看好了啊,想吃豆沙的面包,甭闲着!”
“肠洗好了?瞅我干哈,自个灌去,难不成我一个人吃啊?”
边月把因为沾水而冻僵的手靠近火盆,一边搓手,一边接受闫妍的投喂。
即便因为烤过头有些难咬,但本身出色的食材和调味兜住下限。
去掉的边缘焦糊,顺着肉的纹理,牙齿将它分割开,留存的汁水在口腔中肆虐,麻辣的香味让人口齿生津。
被一视同仁攻击的俩父子,没敢吭声。
发酵好的面种加面粉、奶粉、鸡蛋、盐糖,揉光滑后再倒入...油?
边月看着眼前的教程,还以为直播间在忽悠她,难不成县里头面包都加这么多油才做出来的?
光滑的面团能拉伸出薄薄的膜,就代表足够成事。
排气分剂子,加做好的豆沙馅,继续发酵。
外头的面包炉子收拾干净,把灶里的柴火全转移到里头,黑灰色的烟往外滚,天色逐渐暗下来。
闫峰灌的香肠也到尾声,分隔开,扎孔排气,在热水中过一道,让肉与肠衣越发贴合。
担心被村里的小猫小狗偷吃,最后挂上曾经腊肉的位置。
等已然膨胀到原本两三倍大的面团涂上蛋液,撒上芝麻,送进炉子,上刘婶家吃饭了。
刘兴福把刚做好的饭菜端到炕桌上,刘卫明分发着碗筷,大家伙挤在炕上,先把筷子伸向那试吃过的血肠。
酸菜白肉的加入,锦上添花。
酸爽脆嫩多汁的酸菜,酵母菌在时间的作用下,将青菜全然变样。
五花肉的油脂把酸香留在汤汁中,血肠滋味增添层次的同时,保留本身那不俗的口感。
林支竹端来的老姜肉片汤,都不用凑近,辛辣扑鼻,喝下汤只觉得浑身都暖烘烘的。
胡萝卜、枸杞、木耳点缀其间,鲜嫩的肉片入口即化。
四喜烤麸酱汁浓郁,冯悦只一味吃,没有介绍家乡菜的意思。
松软多孔的烤麸吸饱汤汁也轻松回弹,香菇、黄花菜、木耳、花生米,普遍的山林野味也汇聚出山珍鲜味。
金黄灿烂的苞米饼子,炒萝卜干咸菜,烀的土豆、苞米管够,大家却十分默契地控制着嘴,把肚子留到后头。
[呜呼,青春没有售价,我已吃到肚下!]
[东北真的好好吃哦,就是我一个人吃不完两盘菜。]
[我也正在东北,等菜的时候看主播吃饭,好有代入感。]
[要吃上主播做的菜,我再来旅游一回都成。]
[连吃带拿。]
[那很好了。]
遮挡的厚实木板打开,手套都挡不住火热的温度。
浓郁的烘烤香气中的啤酒味道不容忽视,刚出炉的面包金黄偏褐色,肉眼可见的蓬松宣软。
闫峰火急火燎把面包往屋里端的时候,边月把灌腊肠多拌的五花肉放进还留有余温的面包炉中。
众人捏着热乎的面包,一口韧劲十足,光滑的表皮,淡淡的鸡蛋味道,鼻腔中都是麦子香气,几近消散在空气中的啤酒香。
黏糊绵密的豆沙馅,残留的软壳反倒增添口感,不甜,和面包搭配得恰到好处。
当早饭正好!
刘兴福刚吃一口,嘴里极速湿润的面包团子不是他预料的馒头味道,高糖高油的滋味,没有人能拒绝。
今晚上王家屯还有不少人家开荤,美美吃一顿好的。
闫洋没想到自个第二天一大早顶着冷风,摸黑都被送到学校上学。
要不是出门前吃了豆沙面包,他指定要闹了!
边月坐上第二趟来接的自行车座上,带上还没晒干的青菜和肉干,另外又揣了大包小包,抱着闫妍回公社里。
耿老太太掰着面包,小口品尝着,“这个暄乎,咋不多做点,卖我都成。”
闫妍坐在旁边,拿着丝丝缕缕的肉干磨牙。
“啧,费时费力费钱,要不是家里都馋嘴的,闹不成了,我都不乐意做的。”
边月正把菜干挂在屋檐下。
闫峰跟电厂商量出结果,回来图稳定的都能留在厂里,自个寻出路的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也是,只等那交易市场修好。
三蒸三晒的菜干,同五花肉是最好的搭档。
羊肉粉成为机械厂街巷里最有名的美食,生意趋于稳定。
一转眼,令人激动的高考就要来了。
早早上公社的冯林两知青,吃过羊肉粉,坐上去县城的汽车,定下招待所,踩点考试的学校。
随处可见紧张看书的知青,应届高考毕业生在家里学习的环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离高考还远得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明儿就考试去!”
耿老太太手里的被子均匀裹上浆糊。
“您也觉着我能高考去?”
被子搭在晾衣杆上,笑容胜过紧张。
“...瞅瞅这些书,看吧。”
耿老太太上炕躺着看书,在藤椅上是一摞书页泛黄,边缘磨损的厚书。
边月这会儿好像也跟闫洋感同身受了。
闫峰在外头打听消息的时候,也不忘把怀里的本子和口袋的钢笔掏出来,捂热的钢笔记录下所见所闻,与边月同样粗黑的指头翻过洁白的纸页,前面写得满满当当。
“刘大哥讲话 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注]
刘婶哼着唱词,把最后的骨头泡出血水。
放学来小院的刘卫溪很快接上后一句,“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
闫洋把书包扔里屋炕上,先给自个倒了一碗水。
“娘,你这看啥呢?小人书?”
“你搁哪有钱看小人书的?”
左手是看的书,右手是字典,不认识的字就查。
“咳咳咳—”
“我写作业去了!”
说漏嘴的闫洋忙不迭溜出门,在泥火盆里埋了俩土豆,才认真打开书本。
闫妍小小一个,撑着下巴左看右看,叹口气,敲门找耿老太太听故事了。
闫峰将手里的信封投入邮箱,回院子看见的就是各司其职,干自个事的众人。
高考第一天,林支竹听从边月转述的考试重点:不吃陌生食物,一切从简,备用笔,注意保暖。
冯悦都没控制住紧张的心情,在考场门口打着转。
十一月底,屋里屋外是一样的干冷。
鼻腔呼出水汽,在队伍中的林支竹裹紧身上的棉大衣,帽子、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通过身份验证和签到,找到自己的位置。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考生,不论是老三届的知青,还是才毕业的高中生,希望大家都能考出自己的好成绩,考上大学!”
“监考、巡考都能提供大家所需...考试开始!”
“当当当——”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手里的试卷一股油墨味,林支竹提起气,手里的笔墨征战,为她争出个前程。
这大半年的学习,也该有个成果了。
到最后一门时,原本坐得满满当当的考场桌凳空了几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林支竹在心里默默念着。
交卷,出考场,天色已经昏暗,冷清的枯树,呼呼吹的寒风,盖住哭丧着脸的考生们。
“婶子说的肉联厂在哪来着?”
[注]《花木兰》常香玉选段,1951年,豫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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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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